第二十八章
驕蟲哪里會給沈小發(fā)思考的時間,張牙舞爪地就沖了過來,儼然一副要與他同歸于盡的架勢。象牙立刻沖過來擋在了沈小發(fā)的身前。驕蟲張開大嘴,對著象牙的前胸就是一口,一排排魚刺般的利齒,瞬間全部扎進了象牙的身體里。象牙痛得上躥下跳。何用見狀立刻撲向驕蟲,將那惡心的東西壓在身下??沈溝x雖小,力氣卻大的驚人,瞬間就用另一顆頭將何用頂出去三米遠,然后咬住象牙的那顆頭迅速向外一扯。沈大當家的跪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那張大嘴生生地撕扯掉了象牙胸前的一大塊皮肉!象牙倒地不起,那怪物卻仍不打算放過它,又一口下去,直接咬穿了象牙的心臟!象牙抽搐了兩下,終于一動也不動了。何用沖過去抱住象牙,痛哭不已。
驕蟲殺得盡興,回頭沖著沈小發(fā)發(fā)出了兩聲勝利地叫聲,然后一躍而上了地上的那具尸體上,從尸體的后腦又鉆了回去。呂兩口于是又從地上站了起來。
“我還不想殺人,也沒有必要與你同歸于盡。不過你太礙事了!林子里的那個東西,可能殺不了你。那你就乖乖地呆在這里吧!”
沈小發(fā)和何用又一次被呂兩口迷暈,醒來的時候已身處于一個類似麻袋的東西里面。只是這個“麻袋”并不透光。沈小發(fā)用盡全身力氣去扯,卻怎么也扯不動。何用則一直緊緊地抱著象牙和那塊被生扯掉的皮肉,就連昏過去的時候都沒松手。
“象牙,都有個全尸啊,都有個全尸啊?!焙斡米炖锊煌5啬钸吨?。
沈小發(fā)伸手想去摸一摸象牙的頭,仍然摸了個空。
“我錯了!我以為我能對付驕蟲!那道咒語我練了幾百遍,結果……”沈小發(fā)抱著膝痛哭起來,然后又大笑起來。
他真是太可笑了!他的掙扎,他的努力,那點燈熬油的日日夜夜,那一次次強撐的勇往無前,一切顯得那么的可笑。他到底在抗爭什么?他為什么就不能接受自己就是個廢物呢?!一個活該被命運玩弄、蹂躪、踐踏的廢物。
“當家的,您別這樣!”何用看著沈小發(fā)的樣子,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了什么是害怕。
沈小發(fā)滿臉的淚水,卻仍在笑。“你說那個咒語沒錯。那一定就是念的人錯了唄!哈哈哈哈!我早該知道的!我,我,我是誰我,沈小發(fā)啊,簡直是瘋了!癡心妄想,自不量力,狂妄無知,愚不可及,自找死路!”
“當家的,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何用喃喃地說。
“那是哪樣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還是自取其辱的狂徒?”
“是……是……是……”何用掙扎了好久,終于鼓足勇氣說:“是因為您沒喝玃如血!”
沈小發(fā)愣住了。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怎么又和那個玃如血扯上了關系?
何用平復了一下心情繼續(xù)解釋道:“見人于那邊六識具足,所以對那邊的東西可見可聞可觸。陳家的當家雖可往來無礙,卻缺了兩識,所以對那邊的東西不可觸,不可聞,必須與那里的‘塵’相融。攫如身死而血不死,正是那‘塵’的最佳選擇?!?p> “你的意思是,我只有喝了攫如血,才能觸碰到那邊的東西?”
“嗯!而且,只有這樣,才可與那邊氣息相通,裂地咒也才可生效。”
“可你不是說,一旦喝了玃如血,就只能再活一二十年嗎?”
何用的眼神逐漸暗淡下去,說:“嗯。所以,陳家的歷任當家,即便武藝高強如你爺爺,與那邊的怪物百戰(zhàn)而無一敗,也皆不長壽。他們都說,只聞驚山泣海降百獸,誰見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便是陳家當家的宿命?!?p> “只聞驚山泣海降百獸,誰見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鄙蛐“l(fā)輕聲重復了一遍?!澳阒盀槭裁床桓嬖V我?”
“趙先生不讓我說?!?p> 沈小發(fā)沒有說話。他想起自己當時斬釘截鐵地說不喝玃如血的時候,趙予獨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如果他喝了玃如血,趙予獨明明可以省去不少麻煩?,F(xiàn)在想來,趙予獨是何等的包容,他自己又是何等的任性。
不知過了多久,“麻袋”終于被人從外面劃開。救世主趙神仙的臉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兩人爬出“麻袋”在焰火珠的光下,這才看清了“麻袋”的樣子——一個巨大的蟬蛻。沈小發(fā)頓時覺得頭皮發(fā)麻。何用見到趙予獨后就一直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向他坦白自己已經(jīng)把玃如血的事情告訴了沈小發(fā),所以整個人變的有點怪。趙予獨是何等的明察秋毫,一眼就看出了何用的不對勁,問:“何用,你有話要對我說?”
何用支支吾吾地半天也沒說出一個整兒字。沈小發(fā)立刻擋在兩人中間,說:“趙神仙,象牙死了。”
趙予獨看了一眼何用懷里的象牙,流露出一絲憐憫的神色,說:“我知道。”
沈小發(fā)本來以為趙予獨肯定要大罵自己一頓。如果他聽了趙予獨的話,乖乖地呆在那個林子里,象牙就不會死了??墒勤w予獨卻什么也沒有說。
“如果……”沈小發(fā)低著頭喃喃地說。
“沈小發(fā),須彌山上下十六萬八千由旬,什么都有,唯獨沒有‘如果。既然做了選擇,就不要后悔,只需要承擔后果?!壁w予獨平靜地說。
沈小發(fā)看著趙予獨那美得不像話的側臉,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識,恍如隔世。
“抱好象牙,我們先離開這里?!壁w予獨又道。
沈小發(fā)和何用是被關在診所最里那間屋子的隔壁。三個人本想靜悄悄地逃走,誰知道一出門竟與孫繼生打了個照面。孫繼生驚叫道:“沈大夫,你不是死了嗎?”
沈小發(fā)條件反射地回懟道:“你才死了呢!你全家……”家字沒說完,一眼瞄到孫繼生的身后還站著一個他沒見過的女人。那個女人一直躲在孫繼生的身后,只露出一雙怯生生的眼睛來。
“呂神醫(yī)說你淹死在那個水塘里了。”
沈小發(fā)想這大概是那天呂兩口把他送到樹林后告訴這些村民的話。他沒有理會,指了指孫繼生身后的女人,問:“這是你老婆?跟之前見到那位不大一樣啊。”
孫繼生看了那個女人,又看了看沈小發(fā),有些難為情地笑了笑。沈小發(fā)瞬間了然。
沈小發(fā)原本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不再多管閑事。本來子系村和呂兩口之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就和他無關。他已經(jīng)把象牙搭進去了,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伤匆娔莻€怯怯的年輕女孩又心軟了?!拔胰绻阏f這個呂神醫(yī)是個怪物!他會在這個女孩的肚子里放一只蟲子。他今天白天的時候很可能已經(jīng)放了一個在另一個女人的肚子里了。你信不信?”
孫繼生想了會兒,問:“你說孫十六的老婆?”
“哦,原來他叫孫十六。我本來想救他老婆來著,沒救成?!?p> 孫繼生明顯不信沈小發(fā)的話,拉著身后的女人往后退了兩步。與此同時,一個聲音從沈小發(fā),趙予獨和何用的身后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