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危險
“國舅爺?”王管事又驚懼又困惑,他伸出來個頭竟然一直忘了把門大敞開。
“你媽...”沈盛揮起一拳正中王管事的眼睛,打得他的頭一下子縮回門里,門內(nèi)傳出哇哇慘叫。
“懂不懂規(guī)矩?還不開門?等死呢?”沈盛的跟班拿著馬鞭揮在門邊威喝。
“是是是!”王管事頂著黑眼圈的臉重新冒出來,這回他換上一張諂媚笑臉,畏懼還掛在腫了的眼中。
門開了。沈盛一行人大步走進(jìn)來,沈盛的身子略略搖晃,被身邊的人小心扶住,他不耐煩地甩開那人的扶持,偏要擺出大爺?shù)臉幼幼约赫径ā?p> “你們家老爺呢?”他理了理歪了的衣襟問道。
王管事連忙哈腰:“杜大人剛剛出去了,小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國舅爺這是要我把他找回來嗎?”
沈盛的嘴角歪了歪,不耐煩地說:“姓杜的屁事真多!不用了,我就想來找點樂子,你帶著也行?!?p> “是!是!小的這就給您安排幾個姑娘伺候?!?p> “等等?!鄙蚴⒔谢亓司鸵艹鋈ズ叭说耐豕苁?。
“爺還有什么吩咐?”
沈盛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的馬鞭,竟然有一刻無所適從。
今天他在朝堂上受了皇上的責(zé)備,只因在戶部欺壓了幾個地方來要銀子的官員,就被罰了一個月的俸祿,在宮里又緊接著受到姐姐的責(zé)罵。倒霉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早就讓他心煩意亂,他出了宮就直奔外面的酒樓喝了幾壺好酒,現(xiàn)在又趁著酒意來教坊司找點樂子。
說來也怪,真到了教坊司他倒沒了往日的興頭,腦子里想的全是今天在宮里受的罪,想到了皇帝的責(zé)罵,在眾位大臣面前出的洋相,在姐姐跟前挨的責(zé)罰,想著想著,心頭的惱火就沖到了腦門。
草!
他把馬鞭在地上狠狠一扔,大聲罵道:“她媽的林崇巖的那個相好呢?”
王管事嚇了一跳,愣了半晌才意識到沈盛問的是個什么,只是他遍尋記憶,也想不出來林督主在教坊司有過什么相好。
“爺問的...問的是什么相好?”王管事眨眨眼,腰哈得更低。
沈盛臉漲得通紅:“那誰...那誰云清,叫她出來伺候伺候大爺我!”
云清?林崇巖的相好?
王管事想不明白,不過眼下他也不需要想明白,現(xiàn)在照顧好沈國舅才是正事。他立馬一應(yīng),小跑著去叫云清去了。
不過不知道她跑到哪去了?
王管事想起來剛剛云清到了后堂去見杜盛才之后,他就走開了,也不知道兩人在里面談了些什么,隨后杜盛才出來,他也就沒注意云清的去向。
這會子上哪找她?
“她人呢?你在這呆著長草呢?”沈盛一腳踹到王管事的屁股上,王管事沒倒,他先向后跌了一下,差點因為醉酒站不穩(wěn)摔個四腳朝天。
“估...估計在小院子里呢...”王管事想到了她們的住所。
一個跟班走上來拎起他的衣領(lǐng):“帶咱們爺去!”
沈盛醉醺醺地走到官妓們常住的小院的時候,云清還剛剛目送載著杜盛才的馬車離開,她很想跟上去瞧瞧林崇巖到底要和杜盛才說些什么,但沈盛的到來還是打亂了計劃。
“云清姑娘!”
王管事一路小跑率先抵達(dá)她們住的房舍,云泠云溪還在井邊洗衣裳,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一個胖乎乎的人屁顛顛地跑上來,伸出手招呼著。
“你找我長姐什么事?”年紀(jì)大的云泠站起來顰著細(xì)細(xì)的小眉毛奶著音問道。
王管事抹抹汗,半蹲下來:“她人呢?叫她出來接待國舅爺。”
云泠氣鼓鼓地嘴一嘟:“我姐姐不接客!”
“人呢?她媽的人都死哪了?”沈盛已經(jīng)在后面滿臉酒氣的過來了,他還在大喊大叫,全然不知自己的儀態(tài)已十分可笑。
他狠狠地踢了還撅著屁股詢問云泠的王管事:“把她給我叫出來!媽的,林崇巖那個閹人都能伺候,憑什么伺候不了我!”
就連沈盛自己都不清楚,在宮里受了罪,丟了臉,為什么就會記恨上林崇巖,明明他和自己是一路的,但是每次看到他那張板著的臭臉,那種對自己高高在上的樣子,就渾身不舒服。
沈盛從來都是把人踩在腳下,玩弄于股掌之間的那個人,什么時候輪到別人來管束他,威懾他了?
他偏要把這個虧補(bǔ)回來。
“發(fā)生什么了?”
房舍的門打開,一個虛弱的身影顫巍巍地扶著門框站出來,她的臉色那樣差,就像被人抽干了血液一樣慘白。
沈盛瞟過去,目光停在她的那張慘白的臉上。那張臉,他認(rèn)得出來,但他還是愣了好一會兒,只因為比他記憶中的瘦削了太多。
曲惜月半垂著的眼瞼也在與沈盛目光相對的一刻倏地抬高,驚恐一下子充盈了她的雙目。
“啊...你...”她想屈膝行禮,但是驚恐得說不出話來。
沈盛上下細(xì)細(xì)打量了她好久,圓圓的大眼慢慢閃爍異樣光芒,他覺得自己又尋回了一個冷落已久的寶貝。
“呀!小娘子,這么多日不見,我差點忘了你了!”他伸出一根指頭縮在胸前指尖對著怔在門邊的曲惜月。“你怎么了?誰把你欺負(fù)成這樣?”
他近到曲惜月的身前,勾著手指輕浮地撩撥她微微顫抖的下頜,在她的皮膚上勾出幾個小小的圓圈。
“你這樣子,更加惹人憐愛了。”他的牙又齜出來,把酒氣撲在曲惜月更加慘白的臉上。
曲惜月的眼睛慢慢閉起來,又絕望地睜開,語氣中卻不只透著悲涼,還有冷靜:“請管事大人給國舅爺尋個廂房,我收拾一下就過來?!?p> 她看向沈盛:“請國舅爺別為難其他人。”
沈盛收回手指搭在自己的鼻尖,繼續(xù)打量了一下曲惜月,如今這姑娘的身體這么虛弱,稍稍折騰一下就死了,這...
更有意思了。
他的圓眼又笑彎了。
“曲姐姐!”云泠沖上來拉住曲惜月,她還小,但經(jīng)過了這么多,她什么都知道。“你不能去!”
曲惜月蹲下來,有氣無力地摸云泠的頭,把她的小啾啾捋順了些:“泠泠乖,姐姐沒事的,只是要和國舅爺說說話?!?p> “才不是!他要干壞事!”云泠叫道。
她的頭頂突然一疼,是沈盛拽住她的小啾啾,把她拉到一旁放倒在地。
“礙什么事!”
云泠捂著頭沒哭,只是紅著眼睛瞪著沈盛。
“國舅爺?!鼻г吕∩蚴⒌氖?,語氣更加平穩(wěn):“我跟你走,請不要傷害她們?!?p> “慢著!”
沈盛只覺得面龐掃過一陣疾風(fēng),一個高挑的身影已經(jīng)站定在曲惜月面前,遮住了他的視線。
“國舅爺,你不是找我嗎?我現(xiàn)在在這,把我?guī)ё甙??!痹魄逖鲋樋此?p> “云清姑娘?”沈盛眨了眨眼。
“是我。”云清的臉依然仰著,拿下巴尖對著沈盛:“你把我?guī)ё甙??!?p> 她放下展開護(hù)在曲惜月身前的雙臂:“奴婢還記得前日沒喝完的酒,喝著喝著就被林督主打斷了,還說到娘娘蒙受隆恩,承恩賞的事情?!?p> 沈盛的目光閃了一下,醉意突然從迷離的眼中散了一些。那日林崇巖來說的根本不是什么姐姐受到恩賞,而是因為自己的事受到了皇上的責(zé)備。云清這么說,分明是在提醒他,他的一言一行,都會影響宮中的恩寵。
而那日林崇巖離開的時候,還留下一句話,他記得很清楚,那是警告他不要碰云清。
沈盛咽了咽口水,準(zhǔn)備揮掌發(fā)怒的手停在半空。
吵著鬧著要找林崇巖相好,給林崇巖難堪的人是他,現(xiàn)在云清站在面前,退縮不敢上前的人還是他。
他突然覺得臉上有點火辣辣的羞。
“哦?!彼閲似饋恚骸拔揖褪窍霂媚锍鋈ズ群炔??!?p> 云清微微一笑:“曲姑娘受了風(fēng)寒身體不便,多走兩步就喘得不行,國舅爺不希望她在和您喝茶的時候撐不住吧?到時候您還得和官府的人解釋不是?”
沈盛的臉上更加難堪。
云清回身把地上的云泠拉起來,拍落她身上的沾灰,再也沒有去望泄了氣的沈盛一眼。她知道,他不敢再翻出什么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