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晚,是靳佩哲洞房花燭夜的好時候,退了賓客回房中,桌上兩盞紅燭的燈芯兒已經(jīng)爆了兩次了,案上擺著紅棗,桂圓,石榴,還有一碗半熟的餃子。
蟾蜍紋金的香爐里散著一種他從未聞過的香味兒,初入鼻尖炸裂開來,醇濃十分,入腦中卻察覺出來花瓣的清淡悠然,靳佩哲突然感覺到渾身充滿了力量。
這香,是洛少爺特意給妹妹的新婚之夜準(zhǔn)備的。
洛染棠,是靳佩哲風(fēng)風(fēng)光光迎娶入門的少夫人,現(xiàn)下已經(jīng)褪下金冠,青絲垂下,面上素凈無妝,她端坐在床榻里面,背靠著墻,一身正紅色的寢衣與屋內(nèi)所有陳設(shè)渾然天成,宛若一物。
看見靳佩哲進(jìn)來,她輕輕將被子鋪平整了,側(cè)目看著這個幾月前就知道是自己夫君的少年郎,說了一句:“夫君,安睡吧.”
她清明的嗓音,略顯緊張的語氣,顯得格外的安靜可人。
靳佩哲朝著她微微一笑,說:“夫人稍等,我換件衣裳便來?!?,說完,他輕輕一偏頭,洛染棠徹底淪陷其中。
次日一早,簫祁韻在客房等了霍沄洺很久,想著臨走之前還能見一面。遲遲不見他,簫祁韻等來的是曉葵禮貌委婉的送客。
她便明白,他來不了了。
確實,一早上曉葵傳話說二爺找自己有事,去了才知道姨母和林婉笙都在,他如坐針氈似的在星嵐閣聽二爺夫人說一些廢話,早想找個借口去送簫祁韻,但礙于林夫人在場,他也不好離開。
從客房到府門的這條路,曉葵特意派人送她出去,話上說怕她不熟悉家宅地形,找不到出門的路,其實生怕簫祁韻賴在他們家不走。
簫祁韻到門口翻身上馬,抬頭看了看霍宅的牌匾,眼看著深宅大門在面前毫不留情地合上,眼中的深情似乎飽滿地要滴下來。
眼簾中漸漸濕潤,閉眼轉(zhuǎn)頭,只見那暮靄般的濕潤侵上她的長睫。
所幸,霍沄洺沒見識到這滿目深情,不然不清楚他會不會義無反顧帶她浪跡天涯。
到了春朝鎮(zhèn),簫祁韻倏然覺得有哪里不對勁,漳福樓在何處尚不知曉,東問西求才打聽到位置,卻吃了一個閉門羹,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漳福樓班主并沒有讓她進(jìn)去,甚至她根本就沒見班主一面,就被攔在了外面。
漳福樓姬班主根本就沒得到二爺?shù)男?,更不相信面前這個姑娘來意純明。
從春朝鎮(zhèn)進(jìn)來,只有一家客棧,就是當(dāng)年他們一起去柳城的時候住的那家,幾年過去了,客棧里從掌柜到伙計,一點變化都沒有。
越是熟悉的場景,便越能激人回憶起曾經(jīng)的美好。
簫祁韻鬼使神差地住進(jìn)了當(dāng)時霍沄洺住的那間屋子,屋內(nèi)陳設(shè)已經(jīng)全然不同,當(dāng)年那匆匆留宿的一晚,必然是不會留下什么痕跡的。
次日二爺便要領(lǐng)兵出發(fā)向南,當(dāng)日下午便換了戎裝進(jìn)宮,軍伍要從宮里統(tǒng)一出發(fā)。二爺剛離開,霍沄洺就帶著羽澤快馬往春朝鎮(zhèn)去。
到春朝鎮(zhèn)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霍沄洺也不好太晚打擾,只好先住進(jìn)客棧,次日再上門。
夫人不見霍沄洺人影,大概猜到了他去了哪兒,便也不著急了。
羽澤正替他收拾床鋪:“少爺,您說咱們能找到簫姑娘嗎?”
“不找怎么知道能不能找到,什么事情都得要試過才知道?!?p> 有些事情總是冥冥中天定,二人同在一個客棧,不過一墻之隔。羽澤走出屋門,站在樓梯邊上,沖下面大聲嚷叫:“小二!給我家洺少爺端些飯菜上來!”
羽澤這一聲,旁邊屋子的簫祁韻聽得清清楚楚,她快步走出來,喊道:“羽澤!怎么是你?”
“簫......簫姑娘!”
簫祁韻沒有理會他,轉(zhuǎn)身走進(jìn)他身后的房間,果然是他,她的吉祥星。
霍沄洺看見簫祁韻的時候,是一臉的喜出望外:“祁韻?你怎么在這?”
簫祁韻一看見他,便覺得滿心的委屈有了傾訴之地,剛開口便紅了眼眶:“漳福樓說沒有收到二爺任何明示,不讓我進(jìn)門,說我是......是......污了霍大將軍威名來討飯的......”
“這幫人慣會捧高踩低,明天我陪你上門去?!?p> 簫祁韻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話本中的主角,每當(dāng)遇到危險或者需要幫助的時候,總會召喚出來一個長相俊美,果敢灑脫,武藝高強(qiáng)的英雄。
霍沄洺對她來說,便是這樣一個人物。
這一夜,霍沄洺陪了她整整一夜,珍貴的東西,只要握在手中,便不知道如何放手,失而復(fù)得是驚喜,得而復(fù)失便是絕望。
次日早上,梳洗完畢之后,霍沄洺磨磨蹭蹭不愿意去,但又清楚的知道早晚要有離別,二人在客棧說了好多話,才動身去漳福樓。
漳福樓,
霍沄洺親自上前敲了門,門輕輕開了一道縫,從里面?zhèn)鞒鰜聿荒蜔┑穆曇簦骸敖駜簺]戲,明兒買票再來!”
剛說完話就要關(guān)門,霍沄洺手中的佩劍牢牢頂住門,才有說話的機(jī)會:“這位大哥,我們不是來聽?wèi)虻摹!?p> 那人打斷了霍沄洺的話:“不聽?wèi)騺碚母亲鍪裁??喝酒?。课疫@沒人陪你,前面左拐紅苑樓,那兒有的是漂亮姑娘,走走走?!?p> 說完話又要大力關(guān)門,霍沄洺手上加了些力:“你能不能聽我說完話?我是青召伊寧公霍大將軍之徒,你去跟姬班主說一聲,他知道我的?!?p> “你再說一遍?你是誰徒弟?”
霍沄洺又說一遍,本以為那人聽見之后便開門,沒想到那人朝他啐了一口:“呸!這年頭打著大將軍名號的人還真不少,昨兒剛打發(fā)一個,今兒又來一個。”大概是門縫太窄,里面人并沒看見霍沄洺身后的簫祁韻,說,“走走走,穿的像模像樣的,來我漳福樓打秋風(fēng)??!沒閑錢打發(fā)你!”
那人不知牛氣些什么,霍沄洺見好好說不行,只能硬闖了唄,手抵著門挪不開,只能抬腿踢了那人一腳,那人連連后退,霍沄洺才帶著簫祁韻和羽澤進(jìn)到漳福樓里面來。
“哪兒跑來的?到漳福樓來鬧事!”那人輕喝一聲,院子里的家丁便都聞訊向這邊趕來,其中一個小丫頭趕緊跑著去請班主。
“我真的是霍大將軍的徒弟,你們?nèi)舨恍?,來試試?”霍沄洺輕推劍鞘,長劍登時亮相,左手握著劍鞘,把簫祁韻攔在身后。
聽見一個比普通男子的嗓音略尖幾個調(diào)子的聲音幽幽地說:“住手!”
只見一個男子輕飄飄地從樓梯上緩緩?fù)伦撸咂鹇穪砣趿鲲L(fēng),站到霍沄洺身前,身后的家丁們排成一排站到他身后。
這人,就是漳福樓班主,姬苓。
姬家祖上是研究草藥的,偏偏出了這么一個怪胎,以茯苓為名。苓和伶讀起來沒什么區(qū)別,以至于姬苓獨建漳福樓,成就了一個連京都伶人都比不上的戲樓之后,還有人曾打趣說,姬苓好像天生就應(yīng)該干這個行當(dāng)。
姬苓上下打量了幾番面前的小公子,眼神停留在他手中劍上,霍沄洺瞧了瞧,當(dāng)著人家主人面這樣劍刃相對就不太合適了,就回手收了劍。
姬苓收回目光,眼中多了幾分溫柔,他偏頭跟身后人說:“你們還真是膽子夠大,敢同霍大將軍家的兒郎交手,有幾條命???”
說完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都回去該干嘛干嘛,微福身子,引霍沄洺往里走,進(jìn)了內(nèi)院,才見清凈之處,與聽?wèi)虻牡胤较喔?,裝飾的倒像是富貴人家的院子,屋內(nèi)焚的香很有安神之效,不時聽到管弦絲竹的調(diào)子,輕柔,又是斷斷續(xù)續(xù)。
姬苓帶三人進(jìn)了茶室,伸手示意霍沄洺坐下,開口說:“我就是這的主人,你是沄洺吧?”
霍沄洺站起身,抱拳行禮,道:“晚輩霍沄洺,見過姬班主?!?p> “你變化挺大的,與你七八歲時候全然不同了?!奔к唿c頭讓他坐下。
霍沄洺眼中疑竇叢生:“既是全然不同,班主又如何相信我就是家?guī)熤剑俊?p> 姬苓撇嘴一笑,“你師父啊,成天就知道抱著他的劍,走哪兒帶到哪兒,我就雕了一個貔貅掛在他劍上,一開始還寶貝的不行,別人連碰一下都不讓,如今倒是隨隨便便就送別人了?”
霍沄洺小聲嘟囔了一句:“我不是別人?!?p> 卻不想姬苓的耳朵格外的好使,這話被他聽了去,又加了一句:“對,你不是別人,你是他最驕傲的小徒弟。我當(dāng)然知道,這劍穗掛在你劍柄上,你自然是他要緊的人兒?!?p> 姬苓的聲音尖,說話也跟唱戲似的捏著腔調(diào)。
“說吧,他又有什么事情要麻煩我?”姬苓一邊說,一邊低頭看著他的手,他的指甲很長,透明晶亮的。
“哦,這位是我?guī)煾负糜鸭业男〗悖依锍隽它c事情,想托付給您照顧?!被魶V洺的眼神從姬苓的手指上移開,介紹到身后的簫祁韻。
“托付給我?你回去轉(zhuǎn)告你師父,我這是戲樓,不是善堂。”他雖然嘴上這么說,卻還是一板正經(jīng)地打量著簫祁韻,嘆了口氣,說:“小丫頭,會點什么?”
“小女懂些音律,箏琴都會些?!?p> “都會些可不行,我收琴娘可是有講究的,你放眼瞧瞧,我這的琴娘,哪個單挑出來不精個三四種,這不行啊,收了你之后,可得用功些了。”
聽見前半句的時候,還以為姬苓不收簫祁韻,最后一句話說完,才叫人放下心來。
“多謝班主收留?!焙嵠铐嵏┥硇卸Y。
姬苓叫人來帶走簫祁韻,霍沄洺遠(yuǎn)望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下次見面就不知道何時了。
霍沄洺辭別退出漳福樓,也并未細(xì)想,姬班主為何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他上馬往回走,速度明顯比來時慢了不少,羽澤御馬跟在他身后,瞧見少爺?shù)氖Щ曷淦?,他明白這次的分開,也許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見面,也許就是再也不見。
那日夜,霍沄洺很想告訴簫祁韻關(guān)于林婉笙的事情,卻想了又想不知從何開口,他首先不相信自己是不是娶了婉笙之后就能納她入門,其次不相信他娶了婉笙之后她還愿不愿意入門。
在霍家的那晚,他有很多話想說,卻什么都沒有說。
在客棧的那晚,他說了很多,卻都是已經(jīng)過去的事情了。
從春朝鎮(zhèn)回來之后,夫人也并未多言,只是說了次日早上要跟靳家一起去廟里進(jìn)香,要他早些休息。
次日早,
羽澤向來知道自家少爺?shù)钠獗?,特意提早半個時辰叫霍沄洺起床,叫了好幾遍,霍沄洺才緩緩坐起身來,眉頭緊鎖,嘴角下垂,羽澤一句話不敢多說,伺候他凈面更衣,這十多年都是這樣,只要是早上起早了些,整個清云軒都是沉默的。
進(jìn)香要趕早,霍沄洺早飯都沒吃,到星嵐閣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最后一個到的,林夫人和婉笙已經(jīng)早早收拾好。
幾人出了門上馬車,靳夫人,靳佩哲和洛染棠在靳府門口等著。
夫人跟林夫人和婉笙共乘一車,霍沄洺早上起來迷迷糊糊便沒騎馬,跟羽澤乘一駕馬車,靳家則是靳夫人獨坐一車,靳佩哲騎馬,身前摟著自己的新夫人。
霍夫人的那車上說說笑笑的,熱鬧極了,曉葵給備好的酸杏酸棗一大堆,裝在食盒里,夫人拿出來遞給林夫人和婉笙,說:“你們嘗嘗,這是我家曉葵特意找人制的?!?p> 婉笙嘗了一塊,酸得五官都皺在一起,硬是生吞了下去,林夫人嘗了一口之后,說:“酸兒辣女,這胎定能給你家爺添個少爺,這東西,我們娘倆是無福消受,你多吃些吧。”
夫人聽了后笑了笑。
霍沄洺在車上閉眼養(yǎng)神,混混沌沌睡去了,羽澤掀開車簾瞧了下,夫人那車位置不夠了,曉葵便跟在夫人馬車旁邊靜靜跟著走。
羽澤看少爺睡著了,待在車上要是不小心出了什么聲音吵了少爺睡覺,定然是要挨罵的,便躡手躡腳跳下馬車,走到曉葵身邊。
“曉葵姐姐?”
“你怎么下來了?”
“車上太悶,少爺又不讓掀簾子,憋死我了,下來透透氣?!庇饾杀3种嚯x站到曉葵半個身位后的位置,跟著曉葵慢慢走。
一行人慢慢悠悠來到萬安寺,馬車停在寺廟門口的時候,就已經(jīng)能聽到里面?zhèn)鱽淼哪爵~聲和僧歌。
此來,主要是給二爺祈福,夫人跪在菩薩面前,三拜九叩,嘴里嘟囔著望菩薩保佑。
靳佩哲和洛染棠被靳夫人推到送子婆婆面前,靳夫人跪在蒲墊上,雙手合十:求送子娘娘送我家一個小少爺吧!
霍沄洺向來是不信鬼神之說,大概是因為他活到現(xiàn)在,還沒遇到什么需要寄托神佛才能改變的事情。
心中有貪念,才相信神佛能帶給自己幸運(yùn),有所掛念之事,才到處求神告佛。
霍沄洺從大殿里退出來,羽澤跟上他,二人在寺廟里閑逛。
有個小僧在角落里求簽解卦,看見沄洺走過來,突然開口說了一句:“公子命中有一劫,當(dāng)心!當(dāng)心??!”
霍沄洺聞聲轉(zhuǎn)頭看著這小僧,羽澤上前一步問:“您說的,可是我家公子?”
“正是?!?p> “我不信什么命的?!被魶V洺朝著那小僧說。
那小僧好似沒聽見霍沄洺的這話,自顧自繼續(xù)說:“愛而不得,糾纏無果,佛說,適時便要放下,公子與她,無緣?!?p> 他雖不信命,卻指的是關(guān)于前程,提及她,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羽澤解下錢袋子走上前,遞過去說:“還請高僧明示?!?p> “出家人不沾俗物,公子若有心,誠信上香足矣?!毙∩畵u了搖頭,繼續(xù)說,“佛家早有暗示,公子與你那心上人,是否雄鷹狡兔之別?您說,雄鷹跟狡兔,可有婚嫁之緣?”
霍沄洺定在原地,暗想其中乾坤,小僧繼續(xù)說,“狡兔眼下是否遠(yuǎn)離雄鷹?”
霍沄洺沒說話,來人把他比雄鷹,把簫祁韻比狡兔,很是不耐聽。羽澤開口說:“是。”
小僧搖頭晃腦了一番,說:“這便是了,公子的兇星數(shù)日前驟明,閃了幾日又暗下,此乃不吉之兆?!?p> “公子是天玄降世,此乃正明星,東西三宮都有神星庇佑,常人都有三劫六苦,公子只有這一劫,渡過去便是一馬平川,反之,此乃命劫?!?p> 羽澤又問:“高僧,此劫何渡?”
小僧掐指算了算,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天玄的命數(shù),我等人極難插手,公子只能自己化了此劫。我等只能護(hù)法助公子平安?!?p> 霍沄洺站在原地,跟小僧說:“我的命數(shù)我自己清楚,高僧怕是認(rèn)錯人了,混說的這些,我一字不懂,告辭?!?p> “公子急著走,不還是信了小僧的話,出家人不誆人,公子大可放心。只是命道相克,卻是不可觸怒天神,改命而行。公子還是當(dāng)心些?!?p> 那小僧說完這番話的時候,霍沄洺拽著羽澤已經(jīng)走出去十步遠(yuǎn)了。
羽澤尋思著這事情要怎么跟二爺夫人說,便沒說話,霍沄洺主動說:“嗯......他剛才說的你別信,你知道我從來不相信有什么神佛的,而且,我是個沒爹沒娘的,怎么能是什么天玄降世呢?你別聽他胡說?!?p> “少爺,人家怎么能是胡說呢?明明是你胡說!誰沒爹娘?沒爹娘難不成您是地里長出來的?那長得這樣高這樣俊,難不成是日日澆水澆出來的?”羽澤回了一句,抬頭狠狠剜了霍沄洺一眼。
羽澤從聽不慣自家少爺說這件事。
霍沄洺輕一咋舌,竟無言。
過了好一會,他又說:“今日這事,你回去別跟師娘嚼舌頭,她現(xiàn)在正養(yǎng)胎,你少去她面前煩她?!?p> “少爺,可是,那小僧說的頭頭是道,萬一真是咱們跟簫姑娘命里犯沖??偛荒苁裁炊疾活櫫搜剑 ?p> 霍沄洺站住腳,回頭瞪了他一眼,說:“你怎么也簫姑娘簫姑娘的叫?”
羽澤愣了愣:“那......叫什么?”
“原來叫什么還叫什么!叫簫小姐唄!”霍沄洺說完回頭快走了幾步,羽澤在原地嘟嘟囔囔說了句:“哪里還是什么小姐了......”
所幸,這話沒叫霍沄洺聽了去。
霍沄洺跟羽澤回到剛才的大殿里,便準(zhǔn)備回去了,走到馬車近處,羽澤跟霍沄洺說:“少爺,咱們的車還有位置,能不能讓曉葵姐姐跟咱們擠一擠?”
霍沄洺當(dāng)然知道他的小心思,他也很愿意成全羽澤,便說:“我當(dāng)然不介意,就不知道曉葵姐姐愿不愿意跟你坐一輛馬車,會不會嫌你煩?”
“當(dāng)然不會了,我哪里煩?”羽澤瞪著眼跟霍沄洺打嘴仗。
“哼,哪里都煩?!?p> 羽澤自然不與他計較,跑去夫人身邊,跟曉葵說:“曉葵姐姐,少爺?shù)能囘€有位置,你跟我們一輛車回去吧,省得一路走,多辛苦。”
“???”曉葵不知道應(yīng)該咱怎么回答,正要拒絕的時候,夫人掀開帷帳,說:“去吧,曉葵,這會兒少爺清醒了,不會為難你的。”夫人說完笑了笑。
曉葵才點點頭,跟羽澤上了后面的車。
馬車顫顫悠悠,曉葵跟羽澤都怕擠了少爺,便挨得近些,馬車一抖,二人的肩膀就貼在一起,曉葵還看不出什么感覺,羽澤的臉已經(jīng)漲紅,霍沄洺瞧著他倆的樣子,就想起來自己當(dāng)初和簫祁韻在一起的時光,便是瞧著不順眼。
他輕咳一聲,說了一句:“我餓了。”
羽澤低著頭,心神已經(jīng)游離到二里地外了,愣是沒聽見少爺這話。曉葵輕輕用肘碰了他一下,羽澤立馬抬頭:“怎么了,曉葵姐姐?”
曉葵朝著他輕笑一聲,說:“你想什么呢?這么入神,少爺說餓了?!?p> 羽澤立馬抬頭看向霍沄洺,說:“餓了也沒辦法,誰叫您早上起不來,說什么也不用早飯的,現(xiàn)在跟我說餓了,我又不能給您變只兔子出來?!?p> 霍沄洺很想一巴掌打過去,但是他告訴自己,要忍!忍住了!當(dāng)著曉葵的面一定要給羽澤留面子!不然這孩子娶不著媳婦可砸手里了!
曉葵聽見羽澤這樣跟少爺說話,少爺居然沒生氣,也很是吃驚。
霍沄洺狠狠瞪了他一眼,從位置上離開,彎著腰跳下了車,路過羽澤的時候,靜默無聲地踩了他一下,羽澤咬咬牙沒叫出聲。
他找了匹馬騎上,幾步便到隊伍最前面,又瞧見靳佩哲懷里擁著新夫人,他突然覺得自己在這個家已經(jīng)毫無地位可言。
靳佩哲開口問:“你怎么出來了?”
霍沄洺長腿一用力,手中緊握韁繩,留給靳佩哲一個“哼!”,快馬便奔沒影了。
疾風(fēng)重重拍在臉上,很有清醒之效,小僧的話還在腦子里翻轉(zhuǎn),他不相信自己是什么天玄,貴人,也不想相信簫祁韻是他的什么劫數(shù),可越是不信,越害怕他說的是真的。
他在快馬馳行中想:哪怕真如僧人所說,他和簫祁韻命中相克,是他的天劫難逃,只有此生不復(fù)見,才能讓他平安一生的話,他選擇的是身負(fù)天怨,承了這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