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月,霍沄洺少爺一直在家認(rèn)認(rèn)真真修習(xí)劍術(shù),終于在他的軟磨硬泡下,得到了可以出門的首肯。
這一天,天氣難得的好,前幾日剛下過雪,小城的每個角落,都朦朦朧朧地藏在雪霧里。冬日的陽光很溫柔,照在身上,有驅(qū)寒的功效。
一早起床練完早功,沄洺換了衣服就到夫人處用早飯,二爺已經(jīng)去了習(xí)武堂。
“師娘?”沄洺沖進(jìn)屋叫了一聲。
夫人一抬手,說:“洺兒過來了,正好,他們把早飯都擺上了。我看今天陽光不錯,快除夕了,預(yù)備去集市上給你和你師父置辦些冬衣,你也在家悶壞了,跟師娘一起去吧?!?p> “好啊師娘,我都半月沒出門了,我屋里養(yǎng)的魚兒都沒有吃的了?!?p> 夫人輕笑:“羽澤是干什么用的,你讓他去就行了。這家里這么多人,誰還不能出去給你買個魚食了?!?p> 霍沄洺在這方面有著他自己的執(zhí)念:“那怎么一樣的,我自己養(yǎng)的魚兒,肯定是要我自己給它們買魚食的,師父說了,要對每一個生命有責(zé)任心,這才是習(xí)武之人的正道?!?p> 少爺一本正經(jīng)地跟自家?guī)熌镎務(wù)撈鹚^的武學(xué)正道,其實(shí)在他眼里,尹凡祐之流已經(jīng)算是“十惡不赦”的壞人,真正的偌大江湖,他連冰山一角都不曾有幸窺視過。
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好,那待會兒你自己去買?!?p> 內(nèi)安城的冬天,冷的不刺骨,但是風(fēng)吹在臉上,還是有些張不開口,連著陰雪了數(shù)日,今日才算是徹底放晴,金色的陽光灑下來,照著每一寸土地。街上的小販也多的很,集市上車水馬龍,各色吆喝聲不絕于耳。
剛走到集市,沄洺的眼睛和耳朵就被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吸引了去。曉葵跟著夫人,羽澤跟著少爺,四人一行走走停停,霍沄洺一會兒拿起一個花燈,一會兒去看前面的學(xué)語鳥,霍夫人只好跟在他身后,一臉寵溺地笑。
霍夫人到了錦衣房,這里是給官家少爺小姐們做衣服的地方,曉葵隨著夫人進(jìn)去,沄洺帶著羽澤又向前跑去,不知被什么給吸引了。
曉葵笑著跟夫人說:“少爺這些天在家憋壞了,一溜煙兒就跑的沒影兒了。”
夫人一邊看著柜上擺的錦緞,跟曉葵說了聲:“隨他去吧,他這個年齡的男孩兒,本就沒一刻安寧的?!?p> 夫人正挑著緞子,打量著哪個適合自家夫君。二爺不喜淺色,弄得孩子也不喜歡穿淺色衣裳,本來才十幾歲,穿的跟已過而立之年一樣。
霍沄洺半月沒出門,又趕上集市,瞧什么都新鮮。往前走一走,看見前面圍著一群人,以為又有什么熱鬧看,拉著羽澤就疾步跑了過去:“走走走,去前面?!?p> 二人一路穿過人流,找了個人少的地方擠了進(jìn)去。
一進(jìn)這個圈子里,霍沄洺就后悔了。本來今日出門挺高興的,非要看見些不喜歡的人。
羽澤還沒來得及拉住自家少爺?shù)氖?,霍沄洺就已經(jīng)沖上前去了。
沄洺走近了,指著尹凡祐大喊一聲:“喂!你又干嘛呢!在這欺負(fù)人?”
尹少爺身后又是一隊(duì)護(hù)衛(wèi),雖換了一批人,估計(jì)實(shí)力也增不到哪去。這些打手圍在當(dāng)中的是一男一女,都是粗布衣裳打扮,但是一眼便能看出氣質(zhì)不凡,定不是一般人家的公子小姐。那公子看上去生得小些,眼神凌厲的看著尹凡祐,手中還保持著出招的姿勢,擋在小姐身前。
那個小姐,就不一般了。粗布衣裳掩不住她的渾身書香氣,眼睛不是那么大,卻在她的目光中看到點(diǎn)點(diǎn)輕靈。
秀雅避俗,氣若幽蘭,站在那里仿佛有與世隔絕的仙氣。
不說有傾城容貌,卻也是一眼難忘。
聽到?jīng)V洺的這一聲,所有人的眼睛全部聚焦在他身上,尹凡祐看見沄洺,眼中流露出他對來人的厭惡,“霍沄洺,怎么又是你?你沒事干嗎?這么愛多管閑事?”
沄洺對這個嬌滴滴的尹家少爺也是厭煩至極,他輕揚(yáng)下巴,擺出一副居高自傲的驕氣,說道:“正是你洺爺在此,這閑事,我還就管定了,你和你這群廢物跟班,又在這光天化日,做什么污穢行徑呢?人家好好一雙佳人,你瞎跟著鬧什么?”
圈中的一男一女,都朝著霍沄洺看過來,周圍人圍得里里外外,竟沒有一人主動站出來,他們看霍沄洺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救世主一樣。
周圍人也都瞧著冒出來的這位年歲不大的小公子,霍家少爺?shù)拿枱o人知曉,但這個經(jīng)常游離在幾條盛街上,各處留名的尹家少爺,卻是人盡皆知。誰也沒勇氣站出來為一對不明身份的公子少爺說話,得不得好處且不說,公然跟尹家站對立面,下場一定不會好。
“你!總是壞本少爺?shù)氖?,有本事你不用暗器,咱們光明正大打一場!誰是爺還說不準(zhǔn)呢!”
“不用朝華,你也是打不過我的,平白找罪受,我真是理解不了你?!睕V洺全然將二爺那句不許惹禍的交代拋在腦后。
羽澤上前拉住自家少爺?shù)母觳沧Я俗?,小聲在沄洺耳邊說:“少爺!不能動手!”
沄洺一甩胳膊,甩開羽澤,回頭說:“我這是懲奸除惡,你滾一邊兒去,別耽誤事?!?p> 尹凡祐回頭跟自己的護(hù)衛(wèi)們說:“這是本少爺跟他的事,少爺我自己解決?!?p> “是,少爺?!弊o(hù)衛(wèi)一應(yīng)退后。
又跟霍沄洺說:“你要是敢傷我,我爹爹一定會去找你師父的,你還有膽量打嗎?”
霍沄洺被尹凡祐拿話一激,更是年少情緒化:“你少拿我?guī)煾笁何遥任溆植幌胧軅?,這是何道理?”
“本少爺就是所謂道理!”
尹凡祐出言不遜后,想要拔劍刺來,沄洺的劍佩在腰間,都不屑拿出來,快步上前,騰空而上,腳下出招,先人一步將尹凡祐的劍鎖在劍鞘里,拔不出來。尹凡祐用力拔劍的功夫,霍沄洺輕拆下腰間佩劍,連著劍鞘一起自胸前橫掃,尹凡祐一驚,連連后退,往后彎腰的慣性使他又向前晃了晃,霍沄洺流暢地將手中劍換到左手上,右手連著一拳擊在他胸前。
羽澤見狀,趕緊沖出百姓,向錦衣房奔去,找夫人過來。
從小被捧在手里的尹家大少爺何曾經(jīng)受過這種的痛楚,剛才那一拳,就打得他迷迷糊糊,本以為一拳就算了,尹凡祐借力向后倒,衣領(lǐng)卻被沄洺揪住,弄得衣冠不整,好些狼狽。
霍沄洺又是一掌砍在尹凡祐身前,接著松開了手,尹凡祐立刻倒在地上,沄洺蹲下按住他的胳膊,又高高的舉起手時(shí),霍夫人趕了過來,嬌聲喝道:“洺兒!住手!”
霍沄洺五歲開蒙,只有前幾個月的時(shí)候,師父教了他一些很基礎(chǔ)很基礎(chǔ)的功夫,當(dāng)作是熱身練的那種,研習(xí)劍道之后,他便對拳腳武功半點(diǎn)興趣都沒有,對于尹凡祐這種把自己當(dāng)作天之驕子的人來說,雖然是動手,確實(shí)也要斟酌些方式方法,他實(shí)在太弱,若是出劍,還真是要傷他不淺的。
???“師娘?”沄洺趕緊放開了手,后退幾步。尹凡祐的護(hù)衛(wèi)們趕緊上前扶起他們的小公子,小公子猛咳了幾聲,嘴里還罵道:“霍沄洺,我爹爹不會放過你的,你就等著吧!”
“隨時(shí)恭候!”霍沄洺瞪著他,氣勢上也不輸。
尹凡祐罵罵咧咧地被護(hù)衛(wèi)們扛回去了,一旁的公子和小姐走了過來,直接跪在沄洺面前:“多謝少俠出手相救!”
適才的一番動手,實(shí)在不是為了這一聲謝,著實(shí)是他看著尹凡祐就不痛快,現(xiàn)下應(yīng)承這恩情,他也是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愣了一下,羽澤趕緊上前扶了公子起來,那位小姐也接著站起身。
霍沄洺輕說了一句:“沒什么的,不必介懷?!?p> “小女和弟弟初到內(nèi)安城,不想天子腳下也不如傳聞中的民泰安康。今日當(dāng)真是多虧少俠出手,不然還不知下場如何?!?p> 這位小姐,不光是容貌動人,這聲音聽著,也是如鳴鳥般玲玲悅耳。
“都說了不用介懷,二位受了驚,還是先回吧。”沄洺冷著臉故作一副成熟做派。
只是這位小姐說完話,霍沄洺身體里不知何處輕輕蹦噠了幾下。
說完,他就跟夫人先一步一起離開了。
走遠(yuǎn)了些,夫人抬手輕輕拍了沄洺一下:“我就離開了這么一會兒,怎么又遇上他?今日真不該帶你出來,回家怎么和二爺交代?”
霍沄洺十分自信地說:“我這可是懲奸除惡,師父不會因?yàn)檫@個生氣的?!?p> “你多大,需要你站出來懲奸除惡?是江湖沒人了?還是朝廷沒人了?”夫人說的話明明每一句都是訓(xùn)斥,但聽上去就是百分百的寵愛。
夫人剛才匆匆趕來,衣服還落在錦衣房沒取,帶著沄洺先去取了東西,也沒心情再逛,便回家了。
回到家,二爺還在習(xí)武堂沒回來,夫人囑咐沄洺:“洺兒,你師父若是知道今日事,你不許跟他辯解,好好認(rèn)錯就是了?!?p> “師娘,您想多了吧,師父也是習(xí)武之人,若是他看到這樣的場景,也一定會出手相救的呀!我不過就是順手救下了那家的公子和小姐,是尹凡祐要跟我打的,也是他先出言不遜,師父因?yàn)槭裁匆R我?。俊?p> 夫人心里也不想打破孩子對人世間美好的期望,正惡是非的觀念,孩子是最清楚的。
尹府,
“爹爹!阿娘!”尹凡祐被抬回到房間,躺在榻上,覺得渾身都不舒服。
尹府老爺和尹夫人聞訊便趕了過來,他的繼母說:“喲,我的乖乖,這是怎么了?”
“誰干的?”尹府老爺勃然大怒,立刻詰問到。
護(hù)衛(wèi)立刻上來稟報(bào)了實(shí)情。
尹老爺抬手就給回話的這個護(hù)衛(wèi)一個嘴巴,罵道:“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少爺被欺負(fù)了,你們就都在一旁看熱鬧?”
護(hù)衛(wèi)低下頭辯解了一句:“是少爺不讓我們動手的?!?p> 尹老爺沒心思搭理他,立刻走出門去:“又是他家,怎么,是看我尹家好欺負(fù)???走,去找他家大人?!闭f完還不忘叮囑家里人照顧好少爺。
尹老爺帶著一隊(duì)人,氣勢洶洶地向霍府走去。
直沖進(jìn)客室,喊來人去通傳。這時(shí)辰,二爺剛從習(xí)武堂回到星嵐閣,沄洺被夫人勸回自己房間,先避一避這場禍?zhǔn)隆?p> 二爺聽見來人稟報(bào),面色上淡定,立刻看向夫人,“他為什么又打人家?”
夫人趕緊上前扯住霍二爺?shù)氖直郏p聲說:“嗯......這次也不能怪洺兒的?!?p> 二爺有些發(fā)怵,不想再像上次一樣被人家指著鼻子罵,霍二爺何其威嚴(yán)高貴有自尊的一個人,因?yàn)樾≥叺氖?,被人家罵的一無是處,偏還不能說一句不對,真是難做。
“上次就說不怪他,怎么惹起禍來還沒完了呢?還偏就挑一個人打,不能換一家嗎?”
夫人笑出聲來:“二爺說什么呢,氣糊涂了吧?!?p> “真是煩!我成天上朝,去習(xí)武堂教習(xí),回來還得處理這個小崽子的破事,早上就不該讓你帶他出去,這就不能讓我歇一歇?”二爺一邊說著,一邊還是傳來曉葵給他更衣,總不能放著人家不管啊。
“我跟你一塊去?!?p> “你去做什么,就在屋里待著吧?!?p> “他家小公子做的不對,咱家洺兒這回真的是維持正義的,我也想去瞧瞧那尹家老爺有多少道理可講?”
夫人說完就跟著二爺一起去了客室,臨走之前,二爺吩咐管家不許沄洺離開。
客室,
二爺夫人一進(jìn)屋,便瞧見了坐在一旁的尹家老爺,就快要頭上冒火的感覺了,二爺點(diǎn)過頭便坐到上座。
尹老爺又是一臉官司:“霍將軍,真不是我尹家糾纏,我就想問問您,您家這個小徒弟,還能不能好好教導(dǎo),若是不能,交給我,我?guī)Щ鼐└WC一個月,就還您一個乖巧懂事的?!?p> 世人皆知二爺?shù)奈涔χ两裆儆鰯呈?,也很少有人敢對霍二爺心懷不敬,在眾人眼中,他很少與人辯駁些什么,在不甚熟的人面前,總是少言寡語,本以為是二爺身為當(dāng)朝大將軍,領(lǐng)兵作戰(zhàn),性情高傲。殊不知,二爺其實(shí)是個很不善言辭的人。
擅長動手,不擅長說話,似乎也沒什么不對。
夫人今日硬要跟著二爺一起來客室,其實(shí)就是知道二爺這一個小弱點(diǎn),怕二爺很難應(yīng)對尹老爺,但今日的二爺,有些不同。
其實(shí),夫人和沄洺剛回來不長時(shí)間,羽澤已經(jīng)先一步去習(xí)武堂將事情原委都一一回給二爺。
夫人剛想說話,二爺先出言打斷:“尹老爺來得匆忙,怕是還沒弄清楚情況呢。今日事,還真就怪不得我家徒兒?!倍敶嗽捯怀?,夫人都有些意外。
尹老爺沒搭話,霍二爺便接著說:“今日在街上,貴公子當(dāng)街戲耍良女,我徒弟出言阻止,貴公子火氣大,就要與我徒弟比試,尹老爺也是行伍出身,刀劍無眼,應(yīng)該也是聽說過的。您與其在我這浪費(fèi)時(shí)間,還不如回去好好教教貴公子武功,技不如人,就不要亂咬人。尹兄若舍不得,不妨可以送來我家的習(xí)武堂,保證三個月,還您一個手有縛雞之力的。”
說完,二爺便立刻起身走出客室,連聲“送客?!倍紱]說。
夫人跟在后面,路過尹老爺?shù)臅r(shí)候,說:“尹老爺慢走,就不留您用飯了?!?p> 尹老爺望著二爺走出去,實(shí)在覺得理虧,有些發(fā)怵,沒有勇氣再說些什么了,在座位上哼了一聲,端起身旁的茶杯,一飲而盡,重重?cái)R在桌案上,灰溜溜回了府。???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用過晚飯之后,二爺就看著他練劍,這個反應(yīng)落在沄洺的眼中就表示今日這件事情,本就沒有什么問題。
第二天一早,二爺照例天不亮就去宮里上朝,回來就先到習(xí)武堂去了,也沒跟沄洺提這事。
夫人今日要去參加女眷們的茶會,用過早飯便出門了。
霍沄洺起床后看家里沒人,便去了靳府找靳佩哲玩。
靳府,
靳家老爺和二爺是同門情義,從小長到大的交情。一處開蒙,一處習(xí)武,一處練功,又一處入朝為官,一同替君上平亂定天下。乃是當(dāng)今君上的左右手,并稱武將的天花板,一個是青召伊寧公大將軍,一個是公卿平遠(yuǎn)侯大都尉,數(shù)十年的老朋友了。
所以,霍大將軍的徒弟,靳大都尉的公子,理應(yīng)也是一起長大的情義。
靳寧震比霍墨塘還要忙,整日在軍中盯著,每天要很晚才回家,靳夫人也同去參加茶會,自然也不在家。
沄洺輕車熟路的去了靳小侯爺靳佩哲的住處。
不知從何時(shí)開始,當(dāng)朝的八大世家,每家都有一本從祖上傳下的武功典籍,單單是一本書,不說有通天的本事,也能算上是記載了萬萬年武功路數(shù),排名第一的自然就是霍家的典籍,此外還有瞫氏,慕氏,洛氏,淺氏,蘇氏,齊氏。靳家也在其內(nèi)。
每一家的武功都不一樣,霍家是劍術(shù),靳家是刀法。
他正在屋里看書,相比沄洺來說,靳佩哲的武學(xué)天賦,就在于典籍上面,更擅長概念性的武學(xué),他爹爹忙著自己的事業(yè),對他的習(xí)武之路沒什么指點(diǎn),靳佩哲就專研自家武藝的記載文錄,每一招都自己研究,在武學(xué)上也有很深的造詣,但是跟霍沄洺這種從小被二爺一招一式傳授的武藝相比,還是差了不少。
佩哲的貼身小廝叫原離,一直守在佩哲屋外,一見沄洺到,忙請進(jìn)去:“洺少爺,我家少爺在屋里呢?!?p> “好!”霍沄洺應(yīng)下便跑進(jìn)去了。
“佩哲?”
“你怎么過來了?有事?”
“沒什么大事,今天天氣挺好的,我們?nèi)ソ稚瞎涔浒?,我請你吃飯??p> 靳佩哲正沉浸在書里,沒抬頭地應(yīng)了一句:“行,你等我一會,我還有幾頁就看完了?!?p> “習(xí)武你不能光看,你得上手練,只會紙上談兵可不行。”沄洺一直不贊同他這種方式。
靳佩哲抬頭說:“那我過幾天找你拆招去?!?p> 沄洺應(yīng)下之后就帶著羽澤到院里等著佩哲,一炷香后,佩哲就換好衣服出來,跟元離說:“原離,我跟沄洺少爺出去吃,你跟廚房說一聲,今日中午不用備飯了。”
“少爺,您去哪兒啊,何時(shí)回來?”
原離雖是佩哲的小廝,但也不像羽澤對沄洺似的寸步不離。出門的時(shí)候,佩哲基本不帶他。
“不一定呢,爹娘回來你告訴他們一聲就行了?!迸逭芙淮?,就隨沄洺出去了。
已經(jīng)到了午飯時(shí)辰,二爺回了院里,卻沒見沄洺人影,喚來老張?jiān)儐枺蠌堃膊磺宄?,便到大門處問看守的家丁,才知道今日上午的時(shí)候,少爺就帶著羽澤離開了,也沒吩咐說是去哪兒了。
二爺便讓老張去把沄洺少爺找回來。
老張親自帶著一隊(duì)霍府家丁出去找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靳家,靳家看守的人一眼便瞧見來人是霍家的張大管事,不敢怠慢,如實(shí)說幾時(shí)幾刻沄洺少爺和自家少爺出門了,具體去了何處,無人知曉。
街上就這么大,這個時(shí)辰營業(yè)的店家也沒多少,聽說南街新開了一家羊肉鋪?zhàn)?,小少爺之前說還沒嘗過,這次八成是奔了那里去。老張便帶人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去了。
果然,兩位少爺真的在。沄洺一看見張叔親至,便有一絲不明所以的恐懼,手中的羊肉片一抖便掉在桌上。
“兩位少爺好!”張管事微微一屈,見過。
“張叔?您怎么來了?”
張管事沖著佩哲一點(diǎn)頭,附在沄洺的耳上:“少爺,二爺問您是自己回去,還是他親自來接您,亦或者,您預(yù)備在靳府住個十天半個月,他好叫人把您的被搬過來。”
沄洺聽過身形一抖,“張叔,我這就回,這就回?!闭f完便提起劍拔腿往家里跑,羽澤在后頭也跟著跑,搞得佩哲一頭霧水。
“佩哲少爺,我家二爺有要緊事傳喚少爺,今日就不陪您了,告辭。”張管事臨走前還很貼心的替少爺們結(jié)了這餐的飯錢。
跑回到霍府的時(shí)候,沄洺和羽澤都滿身的汗,但是沄洺卻手心發(fā)涼,本能地慢了下來,心里突然有些發(fā)慌,沒個底。
直到張管事跟了上來,“小少爺,快進(jìn)去吧,二爺已經(jīng)等了一會子了,再過一陣,怕是要等得不耐煩了?!?p> “張叔,師父他有沒有說找我做什么?”
“這我就不知道了,二爺只是吩咐我把您找回來?!?p> 二爺教出來的孩子,骨子里知道尊卑長幼,從來都是恭敬有禮,面對這個二爺貼身的管事,也從來沒有半分嬌縱。
星嵐閣,
沄洺一步一挪地進(jìn)了門,二爺正在書桌前翻看典籍,卻明顯能看出幾分心不在焉,從沄洺一推開外屋的門,踏進(jìn)來第一步的時(shí)候,二爺就已經(jīng)知曉了,卻故作沉穩(wěn)地沒理他,直到他走到閱室來。
“爺,少爺回來了?!睆埞苁孪蚨攬?bào)到。
二爺一點(diǎn)頭:“嗯,你先出去吧?!崩蠌堫I(lǐng)命退下,沄洺就站在二爺桌前,自家?guī)煾高@個不怒自威的樣子,總是讓沄洺從心里感到害怕,仿佛下一秒就會有一頓劈頭蓋臉的訓(xùn)斥。
沄洺大概站了得有半個時(shí)辰,腿都有些僵硬了。二爺就坐在座位上翻著典籍,時(shí)不時(shí)抿一口茶,也不抬頭。羽澤守在閱室門口,不敢進(jìn)去。
終于,二爺合上了手中的武學(xué)典籍,放在一邊,身子向后一傾,倚在椅子背上。抬頭看著沄洺,一句:“你想好了嗎?”宣告開始。
沄洺站定,不敢說話。二爺接著說:“我不找你,你還真的不打算給我一個關(guān)于昨日事的交代?”
“師父,昨日什么事?”
二爺又說:“少在這裝糊涂,自己說吧,昨天和尹凡祐又是怎么回事?”
沄洺這才開口:“師父,昨日我真的是行俠仗義來著!”
“行俠仗義?你裝什么英雄?以為你武功多好似的,上次我跟你師娘都告訴過你吧,尹家那個小少爺動不得,你偏要管人家的閑事,給自己找麻煩?!?p> “師父!那總不能因?yàn)樗且业暮⒆?,就由著他欺?fù)人?。∥译m然武功沒有多好,但救人就算是不要命也是要救的!”
沄洺突然大聲說出這話,也是噎了二爺一下。
他沒想到這孩子骨子里竟有如此俠義之心,這是好事,不能學(xué)得畏首畏尾,但是畢竟不是江湖中的人,俠義之氣不應(yīng)該太過,為了救人而舍命這個觀點(diǎn)也是極端的,不能說不對,只能說,二爺不希望他的孩子有這樣的觀念。
二爺捋了一下思緒:“你告訴我,在你心里,你的性命究竟價(jià)值幾何?”
“舍生取義?!?p> 沄洺說出這個詞之后,二爺又是一愣。
“你知道這個詞什么意思你就敢瞎說?舍生取義?你這事就是你逞英雄,無知!幼稚!頑劣!跟天下大義有何相干?”
“師父,尹凡祐欺男霸女,被我看見了,就不能袖手旁觀?!?p> “你救的那對公子小姐與你相熟嗎?”
“不熟?!?p> “不熟你為什么要管閑事呢?出去闖英雄,裝少俠,你就沒有一絲絲的懼怕嗎?”
“我不怕,我是對的?!?p> 沄洺雖然頑劣,但幾乎沒有過頂撞二爺?shù)臅r(shí)候,近幾年,突然脾氣見長。今日更是在觀點(diǎn)上與自己有所相悖。二爺組織了下語言,還是不知道應(yīng)該怎樣與他說明白自己的命最重要這個道理,也不應(yīng)該泯滅他骨子里的這份俠義之心,但是,二爺害怕他這種性子,長大了會吃虧的。
師徒倆糾結(jié)了良久,屋內(nèi)安靜得甚至可以聽見杯中茶一點(diǎn)點(diǎn)冷卻的聲音。
最終,是二爺敗下陣來,說服了自己:“罷了,你先回去吧?!?p> 師徒間第一次言語上正面的交鋒,倒是小徒弟更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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