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孫秀榮的布置是:
一千少年兵以中營為中心分列左右,其左邊依次是左營、后營,右邊依次是右營、前營,后面是黑夫的一千部族騎兵。
身材粗壯,面目黝黑的黑夫雖然面上沒有說什么,不過從他的神色還是可以瞧出端倪——“難道自己的人還不如一幫半大小子?算了,既然司馬要逞能,就由他去了,反正等會兒還是需要自己出馬的”
從對面賀蘭蘇尼的眼里看來,對面的敵人中,前面那一層倒是極為嚴整、肅然,但都是些娃娃兵,戰(zhàn)斗力恐怕連后面的部族騎兵都不如,為何要逞能站在第一排?
若他是唐軍,就算要歷練少年兵,也會讓成年的騎兵站在最前面,在擋住敵人最致命的一擊后再讓少年兵上或許會有些幫助,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出對方有什么招數(shù)來對付自己。
作為參加過幾次與大食、大唐戰(zhàn)爭的突騎施將領(lǐng),賀蘭蘇尼還是懼怕大食、大唐那種步騎結(jié)合的戰(zhàn)陣,唐軍就不說了,他們的步軍和騎兵都很強,大食方面,大馬士革步軍結(jié)合呼羅珊騎兵也是非常厲害的存在。
但若是純粹的騎兵之間爭斗,還都是輕騎兵,對于賀蘭蘇尼來說,沒有誰能打得過突騎施!
雖然是這樣想,對面又是以娃娃兵打頭陣,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賀蘭蘇尼還是將自己手下最精銳的一千人有著皮甲的騎兵放在最前面,對于游牧部族來說,精銳的唯一標準就是騎射,這一千人自然在騎射上高人一籌。
除此之外,這一千人還配置了一些短槍、骨朵等中程打擊武器,其中的兩百人更是擁有長柄狼牙棒、大斧、鐵槍等重武器。
長、中、近三個層面都有利器在手,區(qū)區(qū)娃娃兵豈非一鼓而破?
三百步!
“這些娃娃兵戰(zhàn)陣如此整肅,若是全殺了實在有些可惜,若是俘虜了作為我的奴隸那該有多好?然后以這些人為核心組建自己部落的常備軍,自己雖然是奴隸出身,但未必就不能與他人一爭雄長”
兩百步!
對面的娃娃兵依舊沒有動靜,兩百步,大致是三百米,到了這個地步,突騎施騎兵的速度已經(jīng)提起來了,對面若是戰(zhàn)意盎然的話,也應(yīng)該催馬上前才是,但對面依舊沒有動靜!
“呵呵,將步軍的戰(zhàn)法用到騎兵上來了?這支唐軍的將領(lǐng)到底是誰?竟然如此書生意氣?”
而在對面,陣中的孫秀榮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只也有兩千騎,但實際上除了哥舒迷奴的左營,南弓熏的前營,剩下的三營戰(zhàn)斗力甚為可疑,當然了,后面的黑夫千騎還是有相當?shù)膽?zhàn)斗力的。
但他還是冒著天下大不違甘愿成了夫蒙靈察誘敵的炮灰,還是一位不按照套路出手的炮灰。
因為他是孫秀榮,三世穿越的孫秀榮,對自己的每一步都有著精心的籌劃,雖然偶有意外發(fā)生,但大致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不能容忍自己有絲毫蹉跎。
“嗚……”
他身邊的耿思都吹響了準備迎擊敵人的牛角號,同時耿思都身邊一個高個子少年兵在馬匹上站了起來,雙腳踩著馬鐙站了起來!
他的手里拿著好幾面小旗。
依次是:左營/東方/綠旗,右營/西方/白旗,前營/南方/紅旗,后營/北方/黑旗,中營/中央/黃旗。
他身邊還有一人舉著中營的大黃旗。
“嗚!”
一聲短促的號角,提醒著中營要行動了,隨即旗手手中的小黃旗向前一揮,中營兩百張單弓弩斜著指向了天空。
“嗚!”
“咻……”
兩百根重箭劃破了兩軍對壘前些許的凝重,帶著貪婪的嘯聲撲向了對面的敵人!
接著便是有著一石力弓的左營,七斗力弓的前營,以及同為五斗力弓的后營、右營!
當最后后營的兩百少年兵將手中的弓箭斜著指向天空時,后面的南弓黑夫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趕緊讓自己手下的騎兵也將弓箭舉了起來,他的部族騎兵在排兵布陣上自然沒有少年兵那么齊整,都是按照小部落各自匯聚,大部分是使用單體弓的,也有少數(shù)人使用角弓,與少年兵一樣,力數(shù)從五斗力到兩石力不等,當然了,作為成人,彼等大多數(shù)能拉動七斗力的單體弓。
與所有人一樣,賀蘭蘇尼習慣將自己最精銳的力量放在正中,也就是中間那兩百精騎,都是一石力以上的角弓,攜帶著至少三根標槍/骨朵/短斧,都拿著長柄重武器。
不過這一次他似乎失算了,在兩百步的距離上,對面中間的少年兵竟然從身后拿出了強弩!
單弓弩是大唐軍隊威力最差的弩,但那也是有三石力,平射射程一百六十步,拋射射程超過兩百步的強弩!
對于這支少年兵來說,尚沒有辦法準確判斷雙方之間的距離,這一點只有孫秀榮自己能辦到,故此,當敵人騎兵踏入兩百步的范圍時,他立即向耿思都發(fā)出了命令。
指望少年兵人人都開得動三石力強弓那是天方夜譚,但要讓他們在短時間里學會上弩非常容易,學會平射瞄準不容易,那需要長時間訓(xùn)練,但學會拋射還是很容易的。
作為游牧部族的少年,舉起八斤重的單弓弩完全沒有問題!
兩百根重箭約莫有一半落到了賀蘭蘇尼前面中間最精銳兩百騎的上空,然后以一個六十度的入射角度擊中了他們!
當然了,作為孫秀榮來說,他不可能知道對面第一排中間的就是敵人的精銳,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可能在戰(zhàn)場上變更陣型,不過是常規(guī)操作罷了,前面中間不管是什么敵人,都會受到他第一撥打擊!
然后是對方右側(cè)、左側(cè),按照少年兵各營的射程依次展開了拋射!
其實,雖然都是騎在馬上,但面對著敵人開始沖鋒時還能有條不紊地展開射擊,無論其近身肉搏的能力如何,但就憑這一點,孫秀榮的少年兵就達到了強軍的基礎(chǔ)。
其實,作為對面突騎施騎兵的將領(lǐng),當面臨對方箭枝的打擊時,若是放在以往,賀蘭蘇尼完全可以不理會,那樣的情形也不是沒有,但多半會在進入弓箭射程后由后陣的騎兵射出,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對面的娃娃兵竟然將步軍的戰(zhàn)術(shù)用到了騎兵上!
最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支娃娃兵竟然還有強弩!
強弩,作為游牧部族最懼怕的武器,沒有之一。
李陵能夠以區(qū)區(qū)五千步兵與八萬匈奴騎兵周旋好幾日,憑的就是強弩,大唐軍隊縱橫天下,在西域更是屢屢以少擊多,強弩更是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賀蘭蘇尼恰好就在中間精銳的后面不遠處,當漫天的箭枝在兩百步的距離撲面而來時,一剎那,他突然意識到前面這支軍隊雖然都是娃娃兵,但畢竟都穿著唐軍的服飾!
而當他前面的精銳約莫有二三十人被射落下馬后,他不禁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就是這一頓讓他再一次失去了先機。
他這一頓,身后扛著大旗的人也頓了一下,此人一頓,整個大隊也跟著頓了一下。
這一頓,整個大隊的速度突然又慢了下來。
這才讓孫秀榮的五撥箭枝起到了最大的作用,否則,若是賀蘭蘇尼對自己的拋射不管不顧,依舊以強勁的速度向前沖的話,自己絕對討不了好去。
在大唐軍隊強弩的最底層,單弓弩,還只有區(qū)區(qū)兩百副,成了這次戰(zhàn)事的勝負手!
五撥打擊后,賀蘭蘇尼的陣勢大亂,以前雖然有些凌亂,但依舊是一個整體的大隊便成了稀稀拉拉了。
更致命的是,當賀蘭蘇尼鎮(zhèn)定下來再次向前猛撲時,他自己已經(jīng)沖到了最前面。
作為爾微特勒手下三支精銳之一的大將,賀蘭蘇尼也是有著一身漂亮的鎧甲的。
唐軍的明光甲太重,而大食人的鎖子甲倒是十分貼合游牧部族的需要,與大食騎兵不同的是,突騎施人并沒有將一整套鎖子甲(細小的鐵環(huán)串起來,最長的可以蓋住膝蓋)全部穿戴起來,而是進行了裁減。
為了持久作戰(zhàn),賀蘭蘇尼的鎖子甲只蓋住了胸腹部,其余位置則與對面的唐軍一樣沒有任何遮掩!
饒是如此,賀蘭蘇尼那一身鎖子甲在陽光的照射下依舊有些耀眼。
“嗚嗚嗚……”
孫秀榮的大隊這一次變更了次序,變更了進攻的次序,他親自來到了哥舒迷奴的左營,楊守瑜來到了南弓熏的前營,這是他納倫都督府司馬下轄的最精銳兩支力量了,年紀大多在十八歲左右,已經(jīng)與成人相差無幾了!
孫秀榮一早就見到了賀蘭蘇尼,并將自己的黑云弓取了出來,在眼下這個距離上,三石力的黑云弓幾乎是百發(fā)百中!
他一氣搭上了三支箭,一箭快似一箭連環(huán)射出!
而一旁作為前營臨時首領(lǐng)的楊守瑜打起了與孫秀榮一樣的心思,幾乎與孫秀榮同時射出了三箭!
于是,賀蘭蘇尼悲劇的一日出現(xiàn)了,六箭全部射中了他,在如此近的距離上,無論是孫秀榮的三石力黑云弓,還是楊守瑜的強弓,射出的勁箭都不是鎖子甲可以阻擋的!
六箭至少有一半穿透了鎖子甲射進了賀蘭蘇尼的身體里!
賀蘭蘇尼倒下了,帶著太多的不甘倒下了。
除了他附近的人,他的大隊依舊在往前沖,此時,孫秀榮已經(jīng)握著虎槍沖了上來!
自從經(jīng)過胡弩鎮(zhèn)的戰(zhàn)事后,孫秀榮經(jīng)過反復(fù)思考,并沒有采取白孝德的雙鐵槍抑或馬璘的鐵槍、流星錘的配置,而是依著前世飛龍騎的經(jīng)驗,給自己的左小臂掛了一面鐵制的小盾,他決定讓自己的左臂成為專門格擋的武器。
而小盾份量不重,依舊可以與右臂一起揮動虎槍進行攻擊。
當他沖入突騎施騎兵大陣時,就明顯感到了其陣型的稀疏,不禁為自己之前看起來有些冒險的布置暗自慶幸。
能夠開動三石力強弓的他雙臂都有幾百斤的力氣,自然能夠單手揮動八斤重的虎槍進行戰(zhàn)斗,這一世的他可比前一世的尼堪在力氣、武技上強出太多,進入突騎施騎兵大陣后,一路上直接被他擊殺的敵騎數(shù)不勝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