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回風(fēng)舞雪奏長清
她這一發(fā)火,席間頓時就安靜下來,有人不明所以,有人心虛的挪開了眼睛,更多的人不以為然。
作為主家的呼延贊,自然不能不管,趕緊過來看了看,見到這種情況,哪里還有不明白的。
所謂行酒令,雖然只是個游戲,但在某些方面卻類似于賭博,玩的就是個愿賭服輸。
因此公平公正很重要,此時的酒桌上,還會推舉出身份比較高的賓客擔(dān)任令官,監(jiān)督酒令的執(zhí)行情況。
出現(xiàn)了如此明目張膽的舞弊行為,作為主人,呼延贊也臉上無光,往大了說,還會影響到他的名聲。
雖然升斗小民們還在為填飽肚子發(fā)愁,每日汲汲營營,有了上頓無下頓,但貴族們永遠(yuǎn)都是聲色犬馬紙醉金迷。
一句玩不起,對于貴族子弟來說,是非常嚴(yán)重的惡評,以后誰還敢跟你一起愉快的玩耍。
不過他也不可能為了祖逍一個來歷不明的南朝人,去追究誰的責(zé)任,只能另尋解決之道。
“子瑜,祖君,對不住,都是我的疏忽,在下自罰一碗?!?p> 呼延贊爽快地喝下一碗酒,揮揮手,讓仆從重新?lián)Q了一滿壺竹簽來,這次祖逍拿了一支跳舞簽,碰巧的是劉子瑜拿了彈奏的簽。
二人相視一笑,低頭商議一下,等會兒剛好可以合作演出。
整不到祖逍,那幫心懷鬼胎的大趙紈绔們,總覺得氣不順,不過今日有劉子瑜護著,又要顧及呼延贊的面子,也不敢太過份。
前面的表演祖逍也認(rèn)真看了,大趙貴族子弟們,之前都是邊塞胡族出身,底蘊和南朝人相比有顯著的差距。
尤其是在經(jīng)學(xué)、玄學(xué)和詩文上是弱項,但匈奴人精于騎射,擅長歌舞樂器,投壺劃拳都比較豪放不羈。
在書畫和棋道上,雖然也有差距,但因為兩邊的風(fēng)格各不相同,所以不好比較。
一圈下來,輪到祖逍和劉子瑜的時候,宴會已近尾聲。
劉子瑜招手要了一柄琵琶,這是西域胡族最擅長的樂器之一,不過入門容易,真正精通的卻寥寥無幾。
只見她抱在懷中,起手試了幾個音,便朝祖逍點點頭,示意她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祖逍今日穿著一襲寬袍大袖的天青色深衣,頭戴同色文士巾,他個子高挑,感覺甚是飄逸灑脫。
起身行至殿***手行了個禮,便垂手等待音樂聲響起。
歌舞是北方人的強項,而且多以歡快雄健,節(jié)奏明快著稱,很瞧不起晉人的優(yōu)雅繁復(fù)慢節(jié)奏,覺得毫無暢快淋漓之感。
隨著叮叮咚咚的琵琶聲起,竟然是古琴名曲《長清》,為東漢蔡邕所作,被劉子瑜化為了琵琶曲,雖然少了古樸凝重,反而更有大氣磅礴之感。
《長清》是表現(xiàn)暴雪之景,但聽得北風(fēng)呼嘯,白雪彌漫飄飛,噴薄壯闊,如風(fēng)伯雪師之狂舞,讓人仿佛置身于塞外雪原之中……
隨著她的琴聲,祖逍也開始翩翩起舞,他的舞姿柔中帶剛,寬大的衣袖飛旋如雪片,收放自如。
原本眾人以為他會選一曲優(yōu)雅舒緩的曲子,沒想到卻偏偏是個剛勁狂放之曲。
他與劉子瑜雖是初識,彼此間卻配合得很默契,讓那些準(zhǔn)備看笑話的大趙子弟,也不得不佩服。
祖逍大學(xué)時曾經(jīng)加入過歌劇社團,他們這代人誰小時候沒被家長趕著報上四五個興趣補習(xí)班。
他當(dāng)時就被自己老媽逼著報了舞蹈、畫畫、長笛、口才以及大部分男孩都會上的跆拳道。
雖然到最后一個也沒學(xué)精,但來個才藝表演還是拿得出手的。
今日他之所以選了《長清》,正是因為當(dāng)日他排過一支以冰雪為主題的舞蹈,剛好可以完美借用過來。
一時之間,全場皆默,待到曲聲裊裊消散,這才回過味來。
“曲聲恣意,舞者瀟灑,真乃天作之合,果然妙極?!?p> 作為主人的呼延贊帶頭夸獎,其余人等也就隨口附和了幾聲。
祖逍回到自己的座位,朝劉子瑜笑道:“子瑜的琴技藝臻妙境,多謝你為我演奏?!?p> “彼此彼此。”
劉子瑜調(diào)皮地一笑,反倒讓祖逍有些意外,還真沒想到,這個清冷自持的女子,也有如此小女兒的一面。
此時已經(jīng)開始有人陸續(xù)告辭,二人也便趁機向呼延贊辭行,劉子瑜上馬之前,又回頭對祖逍叮囑。
“明日巳時我來接你們,就這么說定了。”
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祖逍自然不會爽約,二人揮手作別,各自打道回府。
回到客棧的時候,王羲之還沉浸在他的書法世界中,連午飯也沒吃,祖逍只得故意進去找他說事,免得餓出了問題。
聽說皇后要見他們,王羲之愣了愣才醒悟過來說的是誰,“你都替我答應(yīng)了,那我明日肯定會去,到時候記得叫我一聲就成?!?p> 他是個癡人,尤其是經(jīng)過了武昌叛亂之后,早已決定此生不再入仕途,但他對祖逍十分信任,所以根本就沒有多想,毫不猶豫地就答應(yīng)下來。
第二日巳時,劉子瑜果然準(zhǔn)時來接,會面的地點并未在宮內(nèi),而是會稽國夫人府。
這位劉氏夫人容貌姣好,年齡也不大,才二十七八歲的樣子,氣質(zhì)典雅端莊,與劉子瑜站在一起,不像是母女,倒像是對姐妹花。
但皇后似乎還沒到,劉夫人便讓劉子瑜好生招待,只是不緊不慢地與他們寒暄了幾句。
問了問家中情況,路上有沒有遇到麻煩等等,卻只字不提南朝的情況。
忽聽得下人回報,“皇后駕到!”
眾人便起身迎接,一名三十多歲的明艷女子快步走了進來,身著雪青上裝,湘妃色長裙,一雙微微斜挑的鳳目,顧盼神飛。
“今日不在宮中,諸位不必多禮,都請坐吧?!?p> 前趙是匈奴國家,并不席地而坐,乃是用的胡床和胡凳,胡床類似于后來的榻榻米,一般都是主人和貴賓坐的。
而胡凳則相當(dāng)于現(xiàn)代的小馬扎,久坐的話要比跪坐舒服一些,因此還在東漢末年就開始盛行。
“此次請兩位郎君過來,是想向二位打聽個人?!?p> 羊獻容說話并沒有一般南朝人的婉轉(zhuǎn)曲折,卻很有些胡族人的爽快。
“皇后有什么要問的,但凡能說的,在下絕不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