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情斷
接下來幾天，田靜失魂落魄，心事重重的樣子引起了郭芬芳的注意。她在心里估摸著怕是和趙云輝這小子脫不了干系。她進了女兒的房間，順勢坐在女兒的床邊。
田靜看了一眼母親，她說不出來話，想給母親一個微笑都覺得吃力。
郭芬芳幫女兒往上提了提被角，一只手撐在床上，側著身子探向女兒：“怎么了？和云輝鬧別扭了？”
“沒事，媽。您不用擔心我們的事情。”
“還沒事，你自己照照鏡子，看看你那嘴是不是能掛油壺了？”郭芬芳疼愛地說。
“媽，如果我和趙云輝的事沒成，你會怪我嗎？”田靜放下手機問母親。
“我怎么能怪你呢？能成就成，不能成也沒什么。媽現(xiàn)在什么都看得特別開。是因為我的事嗎？是不是媽連累你了？”郭芬芳覺得這事肯定和自己有關。
“沒有，跟您沒有關系。是我的原因，他家里可能覺得我沒有上什么學，沒有文化。以后不能好好地教育后代。”田靜才不敢把真相告訴母親，母親現(xiàn)在好不容易振作起來，她可不想像外人一樣舊事重提刺痛她。
“媽是過來人，媽知道他們?yōu)樯哆@個態(tài)度。都是媽不好，悔不當初做了那檔子事。我知道報應終究會來。但是我想不到這報應竟然會應在我女兒身上！我恨不得這報應加倍地應在我身上！要我怎么樣都可以??！”郭芬芳捶胸頓足地說著，眼淚簌簌地掉著。
“媽，別這樣。都說了不是因為您了。您怎么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田靜憋了許久的眼淚終于再忍不住了。
“小靜啊，你是好孩子。你心眼好，你心疼媽。媽又不糊涂！媽最大的心愿就是幫你找個好婆家，讓你享一輩子的福氣！”
“媽，我其實挺喜歡趙云輝。我不知道我還能喜歡別人嗎？”
“如果他家里現(xiàn)在就忌諱咱家里這件事，那即使你嫁過去也不受待見啊，孩子。這鎮(zhèn)上的人哪一個是省油的燈？人言可畏啊！趙云輝家有多愛面子，鎮(zhèn)上誰不知道？小靜，咱再試試其他人可以嗎？媽不想你受半點苦，媽已經(jīng)害你一次了。你給媽一次機會，媽一定給你找個好婆家，行嗎？”郭芬芳近乎哀求道。
田靜垂下了頭，她猶豫了。
她連爭取都沒有爭取，就這么放棄了？
可是她能爭取什么呢？她能做些什么呢？
沖到趙云輝的家里，告訴他的家人，她對趙云輝是認真的？她的母親已經(jīng)改好了？
田葉突然又覺得自己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遠遠地等在一邊，看著趙云輝和家里鬧。
這幾天趙云輝都沒有聯(lián)系她了。
也許他的家人把他的手機收走了；也許他也累了呢?
田靜覺得心痛得她呼吸都困難。她從小就像一只被關在籠子里的小鳥，她好像和外面的世界隔絕了一樣。她終于遇到欣賞，愛護她的人出現(xiàn)；他說會帶她出去，一起看看外面的世界。
現(xiàn)在要她還沒有爭取就放棄？
田靜突然覺得自己可憐得有點可笑，她問自己擁有過什么？她從來沒有為自己想要的東西奮不顧身的爭取過。她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被投喂的習慣。比如討厭學習，她就可以選擇不上學；不喜歡和外面的人接觸，她就可以選擇每天躲在家里，看電視，做家務。她不需要飛出籠子，尋覓什么。
她只需要乖乖地待在舒適的籠子里做一只漂亮的小鳥。
然后慢慢長大，由一個家換到另一個家。她的翅膀已經(jīng)退化了，她不會飛了。
田靜在郭芬芳的懷里大哭了一場。
田志峰呆呆地站在門口，等女兒平靜的時候，很心疼地說：“你要是真喜歡，爸找人去他家好好說和！我們哪點配不上他家了？”
“爸，他家人心里有疙瘩，我嫁過去也不會受待見。算了，我沒事。”
田靜又輾轉了一個無眠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她就做好了決定，她要和趙云輝分開了。她拿起手機，開始認認真真地給自己的第一場愛情畫上句號。
“親愛的云輝，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放棄我們之間的感情。我想通了，如果你家里人不接受我，即使我們真的斗爭成功了，我們結婚了，也不會幸福。你家里在意的兩件事情，我都無法改變?！?p> “ 我沒辦法提升我的知識和學歷，我沒法抹去發(fā)生在我母親身上的事。我實在不想你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所以我選擇放棄。謝謝你在我最無助的那段時間陪伴我，鼓勵我。謝謝你喜歡我?！?p> 她點了發(fā)送，然后緊緊握住手機，她不想錯過載著趙云輝回復的震動。手上的顫動像電流一樣瞬間觸動她全身的感官。
田靜打開手機，上面只有短短的九個字：“好吧，聽你的。我也累了?！?p> 田靜醞釀了許久的眼淚瞬間被這寥寥九個字給擊退了，還來不及反應便潰不成軍。她擠出了一個苦笑，心竟然沒那么疼了。
人年少時的感情大概就是這么轟轟烈烈吧，來得快，去得也快，像夏日里的一陣雷雨。
大家都是懵懵懂懂地開始，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眼淚的洗禮中慢慢完成各自情感上的成人禮。
田靜又拿出手機，刪除了有關趙云輝的一切。
等所有的情緒整理好了，田靜和郭芬芳促膝長談了一次。
這次她想為自己做一次決定，成就她在被轉移到另一個“籠子”之前的一次“試飛”。她想和鄰居家的同齡女孩去六十里外的小城市工作。
郭芬芳和田志峰一番商量后，同意了女兒的要求。他們一方面想著可以借著這個機會讓女兒出去散散心，不再想趙云輝那小子；另一方面也讓女兒體驗一下生活的不容易，這樣她就能穩(wěn)穩(wěn)當當?shù)亟邮苷覀€好人家早點安定了。
就這樣，田靜成了一家小型紡織廠的女工。
趙云輝堅持放棄學業(yè)，家里見他已經(jīng)聽從了安排斷了和田靜的關系便也退讓同意了這個要求。
畢竟比起兒子的終身大事，學業(yè)就顯得微不足道了。這個年代三十六行，行行出狀元。于是家里便為趙云輝辦了休學去部隊當了兵。也許在部隊接受艱苦的訓練會改變他的想法，讓他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田靜和趙云輝的愛情就這樣被他們各自離開的腳步帶出了小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