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洋女婿初見家長

　　幾天后，田葉下班回家。剛進小區(qū)，老遠就聽著母親扯了嗓子在和鄰居三嬸兒吹牛?！叭┳?，你是不知道，那外國小子迷上我們家閨女了。死纏爛打地非要和我們家小葉在一起。我們家小葉心又軟，哎！還得我出面解決呢！”“你們小葉這么厲害？會說外國話？給外國人看上可不得了呢?！比龐饍捍篌@小怪地說。“可不是嘛。我們小葉可是要找個有本事的婆家！”聽母親這么說，田葉不好意思現(xiàn)身跟鄰居打招呼，躡手躡腳地上了樓梯。

　　她知道母親一貫比較虛榮，既然不喜歡喬納森，還利用人家吹捧自己的女兒。母親的那句“都是為你好”真正有多少是為了自己好？把自己安安穩(wěn)穩(wěn)送到另一個她覺得好的家庭，然后功成身退，完成一場神圣的交接儀式。

　　田葉已經(jīng)跟喬納森約好了見母親時間和地點，一家比較本土菜的飯館兒。喬納森覺得本土菜應(yīng)該會更適合當?shù)厝说目谖?，吃飯開心了，談話也會開心。田葉再三跟喬納森強調(diào)只是見面認識一下，不用覺得有壓力。也叮囑喬納森和母親打招呼的時候只用禮貌握手，不用擁抱，不然得把母親給嚇著了。印象里母親好像沒有抱過誰吧？田葉甚至都沒有聽過母親說過柔軟的話語呢。

　　當天，田葉領(lǐng)著母親來到見面的地方。深秋時節(jié)，一眼望過去，喬納森頭戴鴨舌帽，上身穿著長袖衛(wèi)衣，下身穿著運動短褲在簌簌飄落葉的大梧桐樹下站著。田葉想著自己失算，忘記提醒喬納森別穿短褲。果不其然，余水云翻個白眼兒，嘟囔一句：“你看看，這么冷天兒穿短褲。別人看著還以為他是傻子呢?！碧锶~接著話：“好像外國人都不怕冷，我們另一個朋友大冬天都穿短褲配棉襖呢?！?p>　　“所以說啊，這外國人的生活習性還是和咱們不一樣。你這是沒有真正和他生活在一起。等生活在一起，你會發(fā)現(xiàn)生活習慣和我們完全格格不入，再深的感情都會因為這些差異變淡，最后散伙兒！你以后大冬天也陪他穿短褲，非凍出一雙老寒腿！”余水云不出意外地開始見縫插針地說教女兒。

　　喬納森對著田葉母女揮揮手，滿臉燦爛地跑到她們身邊用撇腳的中文打招呼：“您好，阿姨。我是喬納森。很高興見到您！”余水云一愣，看著眼前高高大大，白皮膚，黃頭發(fā)，綠眼睛，高鼻梁，渾身毛毛的小子頓時有點語塞，這是她活了幾十年來第一次看一個活生生的外國人。田葉用手指悄悄勾勾她的胳膊肘兒，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忙應(yīng)承著：“高興，高興?！碧锶~看著有點想發(fā)笑，母親的蠻橫，刁鉆全都不見了，反而害羞拘束起來。

　　余水云故意走慢了幾步，在后面默默打量起來兩個有說有笑的年輕人。外國人真的是壯得像頭牛??！再看自家小雞仔兒女兒，走在一起，一大一小，她可不管現(xiàn)在流行的“30厘米最萌身高差”她就覺得一頭大象和一只小老鼠在一起，從體型上都看著不配！可不行！

　　飯桌前喬納森禮貌地把椅子拉好，讓母女倆先入座。然后拿了菜單讓田葉母親先點菜。田葉得意地在母親耳邊說：“看看人家，真的很紳士，很尊重女人。”“這些都是虛頭八腦的，又不能當飯吃?！?p>　　三人點完菜就開始吃起來，喬納森和田葉總有聊不完的話題。田葉時不時被逗得前仰后合，哈哈大笑。余水云就在旁邊提醒她一點女孩兒樣子都沒有。乘著喬納森去洗手間的間隙，余水云努努嘴說：“你看看，一點也不尊敬老人。吃飯也不讓讓，不給老人夾菜，只顧自己哇哇吃得帶勁兒！外國人吃獨食，你要跟了他，飯都吃不飽！”

　　田葉笑了，“媽，外國人的習慣就是自己拿自己的，用自己的餐具給別人夾菜不衛(wèi)生。飲食習慣不一樣。絕不是不尊重您。而且您之前也說不是正式見面，我也沒告訴他學(xué)習和注意咱們中國的禮儀?！?p>　　“反正我不習慣！還是看咱們中國人順眼?！庇嗨平邮懿涣诉@個和她這幾十年的認知不符的存在。她認定女兒會因為這些生活細節(jié)的差異被拋棄。席間，喬納森三番五次地嘗試用他有限的中文詞匯和田葉母親聊天，想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母親卻并不怎么配合，總是尷尬地笑著打斷：聽不懂啊，實在是聽不懂。你可得好好學(xué)我們中國話啊！“

　　余水云滿懷心事地吃完了一頓飯，語言不通，真費事。她就認認真真地盯著面前的外國小子。她恨不得擁有孫悟空的“火眼金睛”，好看透這個想偷走女兒的人。她看著喬納森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突然想起三嫂子的話“混血兒可漂亮了，而且又聰明的不得了?！保亲约河幸粋€混血的外孫，得長什么樣子？她又掃一遍女兒的臉，金黃的卷發(fā)？不行！顯老！得像了女兒黑色的頭發(fā)才好看。腦子里就冒出了一個長著一頭黃毛的小洋人，嘴里叨著她聽不懂的外國話。余水云嚇得猛然一清醒：可不行！可不行！生的孩子就真成別人家孩子了，話都聽不懂，還怎么親近？

　　女兒以后要是跟著外國人走了，就不在身邊了。老了誰來幫忙照應(yīng)？就像自己對父親那樣。孩子在身邊才最踏實！生孩子不就是為了養(yǎng)老嗎？不然人們辛辛苦苦生孩子，養(yǎng)孩子都是為了啥？子女孝順父母天經(jīng)地義，這是田葉的責任，她欠著他們的，得還了父母的恩情！

　　她可不能讓女兒白白跟了這外國人。萬一這個外國人欺騙女兒感情，把她那沒腦子的女兒帶出國賣了。天涯海角，她往哪兒去找？到時候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警察都沒辦法?。√ｋU了，眼前就是一個大火坑！

　　女兒必須得找個家庭條件好的，知根知底的，受了委屈隨時能找娘家人給撐腰，下半生安穩(wěn)愜意，家里還能得一筆豐厚的彩禮。想想自己那碌碌無為的兒子，要娶媳婦得給女方家里多少錢啊，家里還是需要女兒的彩禮。

　　她得好好想想辦法拼盡全力阻止女兒往火坑里跳！為女兒，也為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