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掩隨身帶著一個箱子,那是給孩兒準備的生辰禮。
不多不少,剛好六件。
他盤膝坐在地上,翻看著這六年他精心準備、卻又一次都沒有送出去的禮物。
都不是什么貴重玩意兒,但卻都是他親手做的。
一串木質的念珠,其上刻著一整套的金剛經(jīng);一塊水頭極佳的觀音玉墜……
今年準備的是一頭泥塑的小老虎,大約一尺高,栩栩如生,精神抖擻的。
為了做這個老虎,顧掩整整兩個月都把自己泡在泥土里,渾身都是樸素的大地的氣息。
祿存站在一旁,為了淡化這悲傷又好笑的氣氛,開口打諢道:“主子要是哪日不當宗主了,憑借這一手手藝也能養(yǎng)活自己?!?p> “那就借你吉言了?!鳖櫻谀﹃匣⒌念i部,“若是一家人團聚,當個手藝匠人也是很好的?!?p> “罷了。”不等祿存開解,顧掩自己安慰自己,“往事不可追,好好過當下的日子吧,今日看云舒的反應,或許我日后可以多去看看樅兒?!?p> …………
這絕對是顧樅過得最特備的生辰……好吧,因為年紀小,之前的幾個生辰他都記得不太清楚了。
但三歲、四歲、五歲這三次的生辰還是有一點印象的,都差不多,都是一群長輩給自己送點小禮物,一群人坐在一起吃頓飯,就沒有然后了。
這么一說,好像今年差別也不是很大……熟悉的長輩少了幾個,多了個爹爹而已。
相較于母親和魏公的熱熱鬧鬧、規(guī)模大的嚇死人的生辰宴,顧樅還是喜歡自己的簡簡單單的一頓生辰餐。
這個剛認識的爹送的老虎蠻可愛的,看得出來用心了,他也很喜歡。
至于,父親,應該也是開心的。
晚間,顧樅全身裹在一床繡著六只老虎的小被子里,只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
陸云舒絕對不是一個驕縱的人,但對于兒子的行禮卻財大氣粗的本著“寧可多決不能少”的原則,連被子都帶過來了。
至于自己,連個常用打坐的墊子都沒有帶,以至于只能拿屋里的軟塌湊合,感覺靈氣運行都不暢了。
顧樅被子下的小身軀拱了拱,道:“阿娘,你恨父親嗎?”
索性靈氣今天調皮的很,不肯老老實實的按照周天運行,陸云舒也不想與天地之氣作對。
把兒子抱在懷里,感受這小小的一團溫熱,“為什么這么問呢?”
小腦袋扭了扭,“旁人都這么說的?!?p> 陸云舒拍了拍他的小肩膀,“小小年紀不要想那么多,爹娘分開不是因為誰對誰錯,而是信念不合,所以不能在一起。
你爹自己覺得對不起我們娘倆,但其實我不恨他,你也不要恨他,日后,他或許會常常過來看你……你若喜歡,也可以到他那邊住幾日?!?p> “娘……”一聲甜度嚴重超標的奶音響起,故意拖長了音調,又萌又可愛,讓陸云舒的心軟成一灘水。
“能做你兒子真好?!?p> “明日我去趟雪山,你去你爹那兒待一天。”
…………
第二日,陸云舒腳踩著靈劍,曼妙的身姿轉瞬之間就消失在楚越城頭的視線之內(nèi)。
這座身處于北方蠻夷之境的雪山擁有著一個十分中原的名字:祁連山脈。
本以為雪山白茫茫一片,會很難找人,結果一登上山頂就看到了一座頗為氣派的木屋。
雖然不大,但是從外表上看,便知道處處精心。
最難的是,能在這積雪一尺后的雪山上打下地基,建這么一座風雪中巍然不動的木屋。
而且,屋內(nèi)現(xiàn)在有人,不出意外的話,應當就是那位“高人”。
屋內(nèi)之人呼吸平緩悠長,而且此處靈氣充沛,這種充沛不是因為靈石,而是此地長期有高修為的人居住,吐納時吸引周圍靈氣在此盤桓,長而久之,此地的靈氣就會自然的濃郁起來。
陸云舒簡單的猜測一下,自己大概是打不過的。
這群蠻夷這次還真沒說錯,這還真是個高人。
這就有點尷尬了……到底是走,還是跑呢?
好吧,走不走另說,關鍵是屋里的人肯定感覺到有人過來了,若是真的動了殺心,她貌似也跑不掉。
好在在木屋不遠處徘徊了幾圈,就不需要糾結這個問題了,因為那座精致的小屋子打開了一個窗戶。
一個十分熟悉的人頭鉆了出來,對著她說了一句,“多大個人了,還踩雪玩,快進來吧?!?p> 陸云舒迷迷糊糊的想,怎么這個聲音也這么像魏公呢?
魏莫怎么在此地?難道教高車那群蠢貨的“高人”就是魏公?可是魏公曾與北方民族血戰(zhàn)十數(shù)年,怎么會助北方高車的人?!
難道魏公是高車的奸細?!
媽耶,大夏曾經(jīng)的皇太子竟然是高車人?!還差點當了皇帝!
比大夏當年差點立了一個閹人當太監(jiān)還要令人震驚!
要命的是,這兩件事還都被她給碰上了。
她神游一樣走了進去,然后一下精神了,渾身寒毛都立了起來,后背一陣陣冒冷汗。
無他,屋內(nèi)不是一個人,而是兩人!
可她剛才只感覺到了一個人的存在,一個人的呼吸!
眼前這個平平無奇的老頭既沒有屏息,也沒有刻意用靈氣阻隔氣息,可為什么會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呢?
“魏公,這位老爺子是?”
陸云舒自覺的走過去,乖巧的坐到小火爐旁,接過倒茶這個重任。
看到房間里還有另外一個人,陸云舒就知道自己方才的想法太過天馬行空了。
不過魏公親自前來,足以見到這位老先生不一般。
“云舒,這位是……”
魏莫正要介紹,冷不丁被人打斷了。
“老夫鐘贖。”
陸云舒一邊給兩位大佬倒茶,一邊暗自琢磨:這名字有一丟丟熟悉啊。
好在她記憶不錯,等到兩位大佬把茶盞拿在手里,終于想起來了。
去年那群殺手排了一個天下高手榜,那位榜一就是鐘贖。大夏前前任相爺,早就歸隱。
沒想到跑到這兒了。
想到這里稍顯安心,鐘老爺子的人品道德不提,他對大夏的忠誠可謂是有目眾睹。
至少她家這位曾經(jīng)的大夏繼承人就遠遠比不上。
“噗!”一口茶漫天水霧噴出。
“丫頭,這么難喝的茶你也敢拿給老夫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