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約是2006年,我不知道第幾次走進(jìn)那個院子,在我的記憶里那是最初對它的記憶了。
能開進(jìn)一輛小客車的東門,門前有兩顆柿子樹。門是鐵的刷了紅色的漆,上下分別有兩個插銷。門正對著的是西屋窗前的影壁,影壁是塊大鐵板,上邊刷著大大的福字。影壁的左邊有一根四米左右的天線,供早就過時的“大屁股”彩電收看十幾個臺的節(jié)目。四方的小院大約五十平米,東西長南北短,南邊種著兩棵柿子樹。北屋是三間,東西各有一小便間。
北屋一開門,正對著的是一張***的彩色畫像,左手邊的柜子上是常年晾著涼白開的幾個大杯子。柜子下邊放著一排暖壺。屋的西北角放著彩電,下邊的抽屜是奶奶的藥箱。抬頭是黃色的吊頂,除了中間的燈四周圍還有一圈小彩燈,聽說那是后來吊的頂子。與大多數(shù)農(nóng)村不同的是,墻不是刷的大白,而是PVC的板子鋪了整個屋,北邊兩組暖氣也都被好看的木板包了起來。
那天父親母親一起去市里買車,把我送到爺爺家,是第一次父母都不在身邊。
“爸,我們走啦?!备改鸽x開后,我一個人坐在北屋最東邊的春秋椅上,爺爺奶奶大約在廚房忙活著什么。
跟父母住的是一個一居室的小房子,不光是從沒一個人過,更是從沒面對過這么大的房間。我呆呆的看著對面的墻壁,祈求時間過得快一些,再快一些。仿佛從沒體會過時間流逝的這么慢,一時間恐懼,孤獨,無助,委屈的情緒全都涌上心頭。竟不知怎的從嘴里冒出一句待著哭腔的:“爸爸!”我知道定沒人回應(yīng)。
“哎!”從廚房傳來一個聲音,這是在我意料之外的,甚至有些震驚。隨后爺爺小跑著進(jìn)來問我,怎么了是不是餓了。爺爺一米六五的身高,頭發(fā)濃密,發(fā)型像一個蘑菇一樣。硬朗的聲音和結(jié)實的身材,好像永遠(yuǎn)不會老去。從這之后,好像我這個小朋友心里喜歡爺爺比奶奶稍微多了一些,甚至在往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別人問起更喜歡誰些,我總說是爺爺。
“來當(dāng)院吃飯來?!蹦棠搪曇艉榱痢Uf完就走進(jìn)屋,抄起地上的暖壺倒了半杯水,又兌了半杯大缸子里的涼水,嘗了一口溫度滿意后,到電視下邊的柜子翻出來幾個小盒,拿了一大把藥在手心里。閉眼,張嘴,睜眼,喝水,下咽。三秒鐘就完成了。我從沒見過有人會吃這么一大把藥。
晚上天蒙蒙暗,院兒里支起了桌子,過過涼水的面條,茄子鹵,還有黃瓜“碼子”。我們仨圍坐在桌子前,屁股下是爺爺親手扎的馬札兒。
在這之前我從沒有在室外吃飯的經(jīng)歷,竟覺得異常的有意思。
我瞅見爺爺?shù)男∨鑳豪锏拿娓业牟灰粯?,那是芝麻醬調(diào)的淡黃色的面,里邊還有幾半蒜。我怯生生的望向那盆里的面,眼神仿佛在說,我想嘗嘗。小孩兒的舉動大多是逃不過大人的眼睛,我也就自然而然的吃到了那碗面。
“就著蒜吃,香!”在這之前,我從來沒吃過芝麻醬,也沒吃過生蒜。
我試著吃了一小口蒜,沒覺得多香,倒是很辣,只得大口大口吃起面條,面自然是香了。
從那次之后,加上買了車的緣故,我回去的日子多了起來,不大的院子里多了我這個小孩的身影,記憶也從那時候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