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混入搖滾區(qū)

　　童羽在跟Jason道別后，返回酒店。她還對形影不離的保鏢再三交代，不要告訴商徵她的行蹤。

　　為了犒勞忠實地做著甩也甩不掉的尾巴的兩位保鏢，童羽無視他們的再三推脫，堅持請他們一起吃了頓晚餐，理由是：“你看，我什么都想點了嘗一口，可又吃不完。國家都在號召光盤行動，你們這是要跟社會主義正能量對著干嗎？”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為了這頓飯，童羽把理工科人在漢語詞匯上的畢生所學都用上了。她承認，只有在吵架撕bi方面，才會才思泉涌滔滔不絕，其余時候——說話其實是門難度很高的學問。

　　這頓飯她還有另外一個目的——讓保鏢別阻止她明晚去看演唱會。

　　這次演唱會她全憑一己之力搶到了票，還是內場搖滾區(qū)，號碼很靠前——這讓她又找回了作為優(yōu)質粉絲的自信。

　　沒有聯(lián)系商徵，主辦方自然不存在允許沒票的人進場這樣的例外。保鏢也沒打算進去，他們的意思是童羽也別進去。

　　最后，童羽妥協(xié)明晚會將手機開啟實時定位功能，方便一旦出事，保鏢能夠快速找到她。

　　其實這有些草木皆兵了。她童羽混跡飯圈和演唱會那么多年，從沒讓自己少一塊肉。內場搖滾區(qū)的確是個拿命追星，拼體力、拼核心力量的地方，但她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童羽睜眼說瞎話：“放心，飯隨愛豆。你看商徵是個多斯文守規(guī)矩的人，粉絲自然也是謙和有禮?！?p>　　其實脂粉是出了名的戰(zhàn)斗力強，打遍天下無敵手。不過對內，互相的確是挺熱心友好的。

　　兩保鏢面面相覷，好像除了相信她說的，也沒別的辦法。他們從前是負責護送商徵上下學，之后便一直在商玨身邊工作。飯圈？演唱會？沒去過，不了解。

　　童羽這就是在說謊了。

　　內場搖滾區(qū)有多勁爆呢？這么說吧，她不養(yǎng)精蓄銳吃飽睡足三天三夜，是沒有膽量跨進搖滾區(qū)的。

　　搖滾區(qū)內因近距離見到自己夢寐以求的偶像，撕心裂肺地吼叫和淚流滿面的數(shù)不勝數(shù)，早已見怪不怪，那些妹子的好嗓子，值得科學家和開發(fā)商好好研究學習——論裸嗓是怎么勝過價值上百萬的音響。

　　搖滾區(qū)內比較奪人眼球的是那些激動過頭暈倒的妹子，關鍵還沒處可倒——前后左右都是推推搡搡的粉絲，就算暈過去也是被擠得立在那里，乍一看去——力氣太小，不太站得穩(wěn)而已。

　　這全靠邊上的妹子發(fā)現(xiàn)，然后發(fā)出求救，救援隊伍再“拔蘿卜”一樣把人拽出來放上擔架。

　　所以，搖滾區(qū)千萬不要穿裙子。萬一成了那顆“蘿卜”，會走光。

　　童羽確實有在好好的養(yǎng)精蓄銳。睡覺睡到日上三竿，再吃一頓蛋白質和碳水都非常豐富的早餐，然后打開手機微博和電腦油管——實時關注場外動態(tài)的同時，開始練習現(xiàn)場應援。

　　對粉絲來說，演唱會不是簡簡單單的聽個歌蹦跶幾下嗨一嗨就完事，而是大型朝圣，去見那個心心念念，日思夜想，一般只能隔著屏幕見2D的人。

　　無法理解這種心情？那就自行代入牛郎織女中的其中一位，每年七夕到來之際，那種激動。

　　如果再把“每年”換成每兩年，每三年……

　　是不是很抓狂？對，就是這種感覺。

　　演唱會場館外昨天就開啟了過節(jié)模式。

　　基于身份的提升，童羽比之前淡定了許多，但終極鐵粉的職業(yè)素養(yǎng)依舊沒丟。

　　比如，練完應援小憩過后，在距離開場還有四小時左右時，就開始進入“備戰(zhàn)”狀態(tài)。

　　洗澡，敷面膜，補充能量和水分，然后以一顆極度平和、虔誠又亢奮的心態(tài)開始全神貫注使出渾身解數(shù)化妝。

　　沒事只涂防曬有事加個粉底的童羽，今天：遮瑕膏，上！假睫毛，貼！高光修容缺一不可！最后還仔仔細細用卷發(fā)棒卷了個韓式水波紋。

　　看著鏡子里面妝容精致得像個洋娃娃的自己，童羽頗為滿意，心血來潮換上昨晚逛街一眼看中的吊帶禮服裙。

　　醬紫色緞面材質，大V領開口直到胸部以下，背后是藍色銀絲線勾勒的大片鏤空花紋，裙子比緊身稍微寬松那么一點點，隨著她的動作起伏，身材曲線若隱若現(xiàn)又一覽無余，長度到大腿中部。

　　童羽對著鏡子轉了一個圈，欣賞完畢準備脫下?lián)Q上追星的戰(zhàn)袍，秦晴的電話進來。

　　她跟施晚計劃打算春節(jié)選一個地中海附近的國家度假，問童羽有沒有興趣前往。

　　童羽跟秦晴聊著，手上也沒閑下。

　　當她意識到，沒將裙子脫下便直接把高領黑毛衣和過膝靴穿上時，雙腳已經帶她來到了場館門口的檢票隊伍里。

　　反正外面還套了一件B家的廓形外套，想來也不礙事，童羽就隨它去了。

　　考慮到是搖滾區(qū)，她輕裝上陣，一張門票一根應援棒，其他什么都不帶，當然，黑色鴨舌帽和黑色口罩是標配。

　　她的門票號碼靠前，入場時人還不算多，但是搖滾區(qū)和舞臺之間的那一圈圍欄——距離舞臺最近的地方，已經結結實實扒拉了一群脂粉，一個個都十指牢牢扣在圍欄上，還有幾個苗條的直接把雙腿塞進中間的空當，恨不得跟圍欄融為一體。

　　童羽決定還是不要跟這一群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迷妹去爭搶風水寶地，安分地加入舞臺正對位置欄桿外第二圈觀眾。

　　要說風水寶地，商徵的枕邊當之無愧——她早已成功占領。演唱會什么的，看得見摸不到商神的地方，就謙讓一點好了，她也不是那么的貪得無厭。

　　周圍嘰嘰喳喳的交談全都是關于商徵。

　　童羽斜前方的妹子打扮非常引人注目：大紅色的發(fā)箍上面兩個金色觸角，各印了一個字，一邊是“商”，另一邊是“徵”。

　　童羽進來的時候，她正在從自己的襠里卸貨——偷渡進來的加長鏡頭單反。

　　演唱會除了手機，其他拍攝工具都是不允許帶的。把長槍短炮放在比較隱私的部位躲過安檢在飯圈里很常見。

　　但是，姐妹，你都是第一排了，還要個能拍清方圓幾公里外的長鏡頭——你是要檢查商徵的毛囊嗎？

　　童羽看到這設備時就突然有種把商徵拎回家金屋藏嬌的沖動。

　　這發(fā)箍妹卸完貨后，開始和她一旁的小姐妹聊天，童羽這才注意到，她身旁的小姐妹，懷抱一個商徵的半身抱枕——上半身，1：1按真人制作，雖然選的是飯圈里廣為流傳的一張多次帥出圈的神圖，但是被這么以真人大小印在抱枕上，被別人抱著……加上這不太高的像素和粗糙的做工，童羽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網(wǎng)絡不需要凈化嗎？某寶不需要整頓嗎？這是侵犯肖像權！我的老公怎么能被別人抱在懷里！雖然去掉這點印染的顏色就是包了一團棉花的布料……

　　這倆姐妹聊天聲音很大，就是你不停也得聽的那種。童羽毫不費力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

　　抱枕女：“你看星光盛典沒有？我那晚哭了整整一夜，后來把自己灌醉了才睡過去。”

　　發(fā)箍女：“看了，怎么可能沒看！整整一夜？我渾渾噩噩過了兩天，那兩天都失聯(lián)的，把我閨蜜給急死了。她看到新聞后，一直擔心我會想不開自殺?！?p>　　抱枕女：“但我還是好愛他啊，雖然知道自己永遠沒有可能了。但從哪找商徵這樣各方面都完美到無可挑剔的好男人啊！我怕是要打一輩子光棍了?！?p>　　發(fā)箍女：“我也。沒事，打一輩子光棍的脂粉肯定很多，到時候說不定能自己成立一個養(yǎng)老院，我們追商神追一輩子！”

　　抱枕女：“哇！聽上去很不錯誒！這么一想，打一輩子光棍倒是件好事！”

　　童羽：……

　　她可不想幾年之后看到一座“商徵敬老院”拔地而起，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

　　發(fā)箍女：“你說要前世積多少德這輩子才能成為商徵的女朋友？好羨慕。”

　　抱枕女：“可能積了幾個世紀。換了我，做夢都能笑醒?！?p>　　發(fā)箍女：“何止做夢笑醒。我能高興到這輩子都不用睡覺?！?p>　　抱枕女：“不過，他女朋友的確挺漂亮的。身材也很好?！?p>　　發(fā)箍女：“聽說還是個學霸，業(yè)界精英。不過后來消息全都被商徵撤了。妥妥的寵妻狂魔。這下我更酸了?！?p>　　抱枕女：“這兩人的身材都是極品。商神上次說35歲前結婚生子，肯定是認真的?！?p>　　發(fā)箍女：“未婚先孕也不奇怪。誰把持的住?。蓚€都太火辣。”

　　童羽：……（她有點不想聽了）

　　奈何這兩妹子的“高談闊論”吸引了周圍一圈小姐妹的加入，嘰嘰喳喳，跟傳教的想要擴大隊伍似的，一批鼓動大家做事業(yè)粉，另一批把做西皮粉，為“五音夫婦”站街嗑糖磕到爽的好處顛來倒去說的天花亂墜。

　　飯圈妹子都很開朗，從不冷落周圍任何一個小姐妹。為了避免自己被搭訕暴漏身份，童羽全程低頭跟秦晴聊天。

　　晴寶：“OMG?。。∧阌秩ド提绲难莩獣?？？？”

　　瀝瀝淅淅：“什么叫又。我去看愛豆的演唱會很奇怪嗎？”

　　晴寶：“不是。你見完2D見3D，遠處見完近處見，你看不膩的嗎？”

　　瀝瀝淅淅：“商神遠近高低都有不一樣的帥，不膩。”

　　晴寶：“你家商神是廬山嗎？古詩寫得好，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瀝瀝淅淅：“【熱狗警告.gif】”

　　晴寶：“看來商神晚上還得加把勁。你竟然有時間精力吃王校長的瓜。”

　　瀝瀝淅淅：“看來施晚也得加把勁，一個土豆并不能讓你生活充實。（你竟然也吃了王校長的瓜?！?p>　　晴寶：“（套話成功，恭喜你睡到男神”

　　瀝瀝淅淅：“？？？是我大意了。但真的還沒?！?p>　　晴寶：“童羽你在裝什么清高？”

　　瀝瀝淅淅：“？？？？？”

　　瀝瀝淅淅：【你沒被熟人打過吧.gif】

　　晴寶：“過年一起去希臘，就這么定了，帶上你家商神。沒商量。”

　　瀝瀝淅淅：“？？？你這是什么腦回路？”

　　晴寶：“不去就跟你絕交。好好看演唱會吧?！?p>　　***

　　像是掐準了時間。

　　收到秦晴最后一條消息的同時，場館的照明燈熄滅，空靈神秘的鐘聲由遠及近。

　　現(xiàn)場在一陣歡呼后又瞬間安靜，每個人都能聽見自己擂鼓的心跳和不敢加重的呼吸聲。

　　在全黑的環(huán)境中，舞臺中央猝然一束幽藍的光，商徵今年的回歸主打曲《depouille mortelle》在無伴奏下開唱。

　　磁性冷酷的聲音，隨性卻每一個音的情感張力都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的唱腔，個性張揚的歌詞，在不見其人但聞其聲，除了那一束幽藍沒有其他事物分心的環(huán)境下，將聽覺體驗上升到極致。

　　那一瞬間，世間萬物連同空氣都不復存在，逃脫了一般意義上的空間時間，心臟的跳動全由這聲音操控。

　　Intro過后，商徵站在升降臺上，如天神降臨般在藍光中現(xiàn)身，音樂響起，燈光開始變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場妹子爆發(fā)石破天驚一聲吼，場館似乎都跟著抖了三抖。

　　站在場外的兩位保鏢驀地掏出手機，查看有沒有童羽的求救信息。

　　過了幾分鐘他們才意識到，這尖叫聲跟出事故沒有關系。

　　因為尖叫聲一浪高過一浪直沖云霄，但沒有一個人跑出來。而且這是激動的叫聲，不是驚慌。

　　隔著幾十米寬的綠化帶，馬路上有車停下來觀望——是發(fā)生了彗星撞地球還是要火箭發(fā)射了……

　　很難相信，引起這一片宏偉聲勢，僅憑商徵一己之力。

　　商徵已經由主舞臺走向延伸臺，童羽周圍的尖叫聲讓她懷疑自己的耳膜已經被穿透。

　　好在她高，還穿了靴子，今天個子輕輕松松一七八，周圍妹子即便像腳踩彈簧，上躥下跳得厲害，也絲毫不影響她的視線。

　　商徵的舞臺從不花里胡哨，數(shù)十盞燈亂閃，和他本人清冷簡約的格調保持一致，觀眾席的燈光接近無光。

　　童羽前面的妹子已經打開發(fā)箍上的“小機關”，金色的觸角里是金色的小燈泡，現(xiàn)在一閃一閃“商徵”二字在黑壓壓的搖滾區(qū)格外搶眼。

　　商徵就正面對她們這一塊，目光在這個發(fā)箍上停留了一秒，引來這一片山洪暴發(fā)式的尖叫，童羽混在人群中，沒跟著起哄，淡定地打量臺上這位親愛的男朋友今日的妝容。

　　商徵也同樣的淡定面無表情，目光輕飄飄越過發(fā)箍，與后面這位黑衣美女對視。

　　兩秒后，目光輕飄飄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