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怪事

　　出了臥牛村，沿著不寬的小道，丁塵跑出了一里多路。

　　迎面正遇見一輛牛車，緩緩朝這臥牛村方向駛來，他便停下了腳步。

　　那頭拉車的黃牛早已老邁，步履緩慢，不似十年前那般穩(wěn)健，其碩大的鼻孔中，“哼哧哼哧”喘著粗氣，顯然很是勞累。

　　黃牛雖已老朽不堪，可牛車上所坐之人，看上去卻愈發(fā)年輕。

　　那人端坐于十分破舊的木板車上，手中鞭子輕輕揮舞，卻并不擊打在黃牛身上。

　　長鞭只在半空中一甩，打出一個響鞭，催促老黃牛前行。

　　那老黃牛，顯然體力跟不上了。

　　其任憑響鞭如何在身體周圍炸響，卻只是慢悠悠地挪著步子。

　　即便，老黃牛越走越是緩慢，牛車上那人卻也絲毫不急，依舊一副悠閑自得的模樣，端坐牛車徐徐前進。

　　那坐車之人，看上去最多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面白無須，腰背筆挺，一頭濃黑的發(fā)絲并未半點雜色，被梳理得筆直如劍，垂落在身背后，與其周身的白衣相襯，竟給人一種頗有仙風(fēng)道骨的感覺。

　　丁塵站定了，愣愣呆住。

　　片刻之后，他方才忽然記起來了，眼前此人便是當年的老仙醫(yī)。

　　此仙醫(yī)在十年之前，極為老朽，看似一腳已經(jīng)踏入了棺材。

　　可這十來年間，那老仙醫(yī)前前后后一共到過臥牛村多達一百余次，其每一次光臨，都會年輕個一兩歲。長此以往，竟從一個日薄西山的老者，返老成為一個正直壯年的中年人了。

　　此種玄妙的變化，簡直堪稱仙術(shù)神技。

　　但凡臥牛嶺下的人們，無不對此嘆為觀止，一個個都稱老仙醫(yī)道法高深，是個名副其實的老神仙。

　　等到牛車緩緩駛到近前，丁塵才緩過神來。

　　“見過仙醫(yī)！”

　　丁塵躬身施禮，特意將“老”字略去，只稱“仙醫(yī)”。

　　這一刻，他才將十年之間老仙醫(yī)的形象，與眼前之人貼合在一處。

　　牛車停下，那仙醫(yī)見是丁塵，并不感覺意外。

　　其面上微微一笑，朝著少年輕輕招了招手，叫道：“來，塵兒，快上車來，與我一起進村！”

　　“是！”

　　丁塵感激應(yīng)了一聲，抬腿便坐在車頭處。

　　他迅速從那仙醫(yī)手中接過了鞭子，作勢高高揚起，亦是輕輕落下，穩(wěn)穩(wěn)地驅(qū)車前行。

　　小路曲折，坎坎坷坷。

　　老黃牛緩步向前，牛車嘎嘎吱吱，晃晃悠悠。

　　不多時，兩人便乘車緩緩進了小山村。

　　丁塵很是熟練地從牛車上一躍而下，穩(wěn)穩(wěn)落地。

　　然后，他便很是習(xí)慣性地將韁繩在棗樹上拴好，又迅速從家中抱來不少在前幾日便割下的青草，放到老黃牛身旁，任它盡情咀嚼。

　　“塵兒，一寸光陰一寸金，快些過來吧！”

　　不知道何時，那仙醫(yī)早已在村口石牛雕像的背上端坐，沖丁塵叫道。

　　那石牛雖然巨大，好在是橫臥著的，只有半丈來高，想登上去卻并不困難。

　　并且，那石牛雕像背上的面積不小，相對也很平整，很適合少年們爬上去做游戲。仙醫(yī)每次前來臥牛村，除了為村民們診病之外，更多的是傳授丁塵一些東西，解答他心中某些不解的疑惑。

　　“好，仙醫(yī)，這就來了！”

　　丁塵應(yīng)了一聲，快步走到石牛雕像的尾部。

　　用手攀著石牛的尾巴，迅速爬上了牛背。

　　然后，丁塵便快速走到仙醫(yī)近前，在距離其三尺來遠的地方盤腿端坐。

　　坐下之后，幾個呼吸之間，丁塵和仙醫(yī)都沒有講話，兩人彼此互相打量了一番，都從對方的身上看到了不少的變化。

　　“說吧，這一次又有了什么問題？”

　　那仙醫(yī)仔細看了丁塵半晌，面色始終平和，溫和問道。

　　丁塵沉思了片刻，先是認真組織了一下語言。

　　很快，他便將今早心中產(chǎn)生的疑問說出。

　　而后，其雙目注視著眼前的仙醫(yī)，等待其為自己答疑解惑。

　　那仙醫(yī)靜靜端坐，聽丁塵將心中疑惑敘述完畢，其先前平靜的神色之中，略微多出了一些驚訝之色。

　　“果然是孺子可教哇！不想，你這么快便已發(fā)現(xiàn)其中的蹊蹺！”

　　仙醫(yī)微微點頭，似乎對丁塵能提出此種疑問，感覺到很是滿意，其話語中的意思，仿佛是早在等著此一天一般。

　　丁塵稍稍一怔：“仙醫(yī)，莫非，你早就發(fā)現(xiàn)了不成？！”

　　“當然！”

　　那仙醫(yī)點頭，“此種罕見的異變，并非普通人能夠輕易發(fā)覺?！?p>　　丁塵一愣，不解問道：“那為什么我卻可以呢？”

　　“個中原因，我自然知曉，稍后會為你解惑?！?p>　　仙醫(yī)說著，卻長身而起，從石牛背上一躍而下，并招手讓丁塵也下來，“眼下，須先帶你去看一看，此臥牛村中自古以來便存有的某些古怪之事。那些事，雖然近在眼前，你卻并未在意留心，習(xí)慣性地忽略過去了。今日，也是時候應(yīng)該帶你去揭開其中謎底的了。”

　　丁塵斜躺在石牛背上，順著光滑的牛背，一出溜滑下。

　　雙腳落地之時，由于慣性向前猛跑了幾步，才止住了腳步，站穩(wěn)腳跟。

　　“仙醫(yī)，臥牛村中哪里還有什么古怪之事？”

　　丁塵一臉奇怪，十分不解，“我住在此村中這么多年，若是真有什么古怪之事，也早就被我發(fā)現(xiàn)了，怎么會等到今日？”

　　方才，丁塵細細回想，十年來與仙醫(yī)的每一次會面。

　　其中細節(jié)，無不歷歷在目，如在眼前。

　　哪怕是曾經(jīng)的只言片語，他亦從未忘卻。

　　這陌生，而又似乎很是熟悉的十年間，丁塵與仙醫(yī)的百余次見面交談，除了識字、認字之外，更多的便是丁塵將自己心中許多千奇百怪的疑問，一一向那仙醫(yī)道出，請他為自己解疑。

　　那些從丁塵口中突如其來的“胡言亂語”，各種各樣的古怪名詞，某種歡快的小曲小調(diào)，各類生僻的人名地名……

　　只要丁塵能想得起的、問得出的。

　　此仙醫(yī)無不能夠很快道出出處、來源于其中的緣由。

　　十年之間，百余次會面，無數(shù)種疑問。

　　不知道為何，竟沒有一次可以難得住眼前此位仙醫(yī)的。

　　問了這許多次，解答了數(shù)不清的稀奇古怪的問題，丁塵滿以為這世上便再無任何奇怪的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了。

　　卻沒想到，今日此仙醫(yī)竟說，臥牛村中依舊有著古怪之事。

　　近在丁塵眼前，而他卻依舊毫無所覺。

　　丁塵自然是很難相信，這是真的！

　　“許多事，若是你一出生便見到，生來便是如此，即便再如何古怪，你依然會習(xí)以為常，毫無奇怪的感覺！”

　　那仙醫(yī)語氣極其鄭重地說道，神色也異常嚴肅。

　　丁塵聞言一呆。

　　此刻，他忽然意識到仙醫(yī)口中所講的怪事，應(yīng)當并不簡單。

　　說不定，會與自己“一夜十年”的異事，有所關(guān)聯(li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