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拜訪
紹城這些年變化不大,安離看著夜色下的一切,已經(jīng)不再像當初那樣帶茫然怨憤的心情踏入這里,她腦海里浮現(xiàn)一大一小兩個笑臉,心中滿滿的,都是溫暖的光芒。
余周周停了車,跟她一起在習習的晚風中漫步,堤岸邊的柳樹垂落紙條,柔柔擺動著。
安離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腦子里甚至產(chǎn)生了幾段新的旋律。她輕聲哼唱著,忽然看到,遠處似乎有兩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是戴著眼鏡的夏錦兮,清瘦的身材包裹在白色長裙中,在石板上慢騰騰地走著,就快要朝安離這邊走來。
她的眼睛,真的不如當年那樣明亮了,甚至已經(jīng)有些呆滯。
安離跟余周周停了下來。
夏錦兮站在她們面前,淡淡勾起笑容。
“安離姐姐,大嫂。”
安離看了她一眼,再看看不遠處那個慢悠悠走來的男人,心中浮起一股疑惑。
“你回來了?”霍驍沉穩(wěn)不少,收起當年的桀驁不馴。
“好久不見?!卑搽x對他點點頭,又把目光移向夏錦兮。
她想不明白,這兩個人怎么會走到一起的。
腦海里,忽然涌現(xiàn)很久之前的一個畫面。
在某次會議上,霍驍一臉不耐,脖子上有細小的女人的抓痕。
她突然明了,原來從那時起,這兩人就已經(jīng)有了糾葛了。
被她那樣別有深意的目光注視著,夏錦兮托了托眼鏡,似乎是有些不快,沒好氣地對霍驍說:“你別跟著我?!?p> 霍驍冷笑:“這條路是你修的?我走一下還要跟你報備不成?”
夏錦兮吸了口氣,跟兩人道了別,轉(zhuǎn)頭朝另一個方向走,這回走得有點快。
霍驍漫不經(jīng)心地對安離點點頭,算是致意,然后又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余周周笑道:“有意思吧?我沒見過夏錦兮那么氣急敗壞的樣子?!?p> 安離說:“我也沒見過霍驍那么無賴的樣子,聽暮云說,霍氏在研發(fā)電子眼,看來大有用處啊?!?p> 兩人相視一笑。
兩人走了沒多久就回去了,江灝已經(jīng)洗好澡,正坐在地上拼樂高,一見到安離,就癟著嘴說:“媽咪又偷偷跑了。”
“現(xiàn)在媽咪又回來陪灝灝了呀?!卑搽x笑著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哦,只是陪兒子啊?!狈块T口傳來酸溜溜的一聲。
安離抬眼,烏黑的瞳眸里含滿笑意。
“不高興嗎?憋著?!?p> 江暮云挑起眉,忽然走過去,一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安離驚叫,回過身嗔怒地捶他?!皣標牢伊?!”
“是我不對,”他笑吟吟地說,聲音纏綿低啞。“我這就好好安慰江夫人?!?p> 安慰兩字被特意加重,安離微微紅了臉,白了他一眼。
江灝見怪不怪,拿著樂高對父母揮揮手。
“爸比媽咪晚安,給我生個小豬妹妹哦?!?p> 灝灝對于妹妹的執(zhí)念來源于江暮云的怨念,他覺得這小子分走他老婆太多注意力了,打算再生一個讓他自己帶。
當了哥哥就懂事了,不會再纏著媽媽。江爸爸如是說。
第二天早上,江家父子倆坐在餐桌前吃飯。江灝說:“媽咪又睡懶覺了?!?p> “媽咪很忙,讓她多睡一會兒。”江暮云笑著說。
江灝眼尖地看到,他沒遮到的脖子外側(cè)有個淡紅色的痕跡。
“爸比,你又被蚊子咬了?”他同情地問。
“嗯?!苯涸泼娌桓纳?p> 很被一只漂亮的母蚊子咬的。
吃完了飯,江暮云教兒子識字。
中午的時候,安離終于起來了,走出來一臉慵懶地伸著腰,直奔琴房而去。
她腦子里的旋律已經(jīng)快被她拼湊完整,她要快點記下來。
江灝眨了眨眼,“媽咪去哪?”
江暮云幽幽道:“去寵幸琴貴妃了。”
安離在琴房一呆就是一下午,咬著筆苦思冥想。
她總覺得有個旋律銜接不上,一時又想不出要怎么連起來。
江暮云走了進來,從背后抱住她,看著她手里的曲譜稿紙,指了指其中一個地方:“把這個調(diào)降一點怎么樣?”
安離試了一下,再彈奏出來時,旋律就十分流暢了。
她抬眼看著身邊的男人,眼睛亮晶晶的?!澳阌袥]有考慮,走音樂這條路?”
江暮云揉了揉她的發(fā),“我們家學音樂的有你一個就夠了,我負責當你的聽眾?!?p> 他學成東西太簡單,試了很多項目都一樣,就逐漸失去了探究的樂趣。
安離對他柔柔一笑,午后的陽光在她的眸子里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傍晚的時候,新的曲子初步完工了。
安離還沒試著完全彈奏一遍,江暮云抱著兒子進來。
“要不要去舅舅家吃晚飯?舅媽說親自下廚招待我們。”
她想起那個涼快的下午,她跟辛悅坐在船上吃小蓮蓬場景。
恍如昨日。
她站起身,“走吧?!?p> “暮云,安離!”
剛一進門,辛悅就從廚房興沖沖地跑出來,新奇地盯著穿著小西裝的江灝看。
“這就是灝灝?長得真可愛!”她掐了掐他軟嫩的小臉蛋。
江灝對她露出乖巧的笑容:“舅婆。”
辛悅笑容一滯,對身后走來的江偃說:“我已經(jīng)這么老了嗎?”
“我也是舅公了。”江偃安撫地拍拍她的肩,目光淡淡地落在江暮云跟安離身上。
“你們來了?!?p> “二舅舅,好久不見?!苯涸莆⑿Φ?。
安離也跟他們打了招呼,很快被辛悅拉進了廚房,試吃她做的菜。
辛悅的廚藝不錯,自從無意間嘗試了Vera的手藝后,安離覺得所有能正常入口的東西,都是世間美味了。
“安安新作了一首曲子,要不要彈給舅媽聽聽?”江暮云指了指放置在客廳中間的那架大鋼琴。
“你還會寫曲子嗎?好厲害?!毙翋們裳鄢绨?,“我一聽這些就犯困?!背柽€五音不全。
江偃正教江灝用毛筆寫他的名字,聞言道:“彈一曲聽聽?!?p> 安離也不推托,坐在鋼琴前,閉眼回想了會兒樂譜,纖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游走。
舒緩的音樂在空氣中流淌,似春日午后的陽光,溫暖又不刺目,讓人只想在院中擺一張搖椅,舒舒服服地曬個太陽睡一覺。
辛悅目光顫了顫,坐在鋼琴旁的安離,逐漸與另一個熟悉的身影相疊。
直到江偃的指尖為她揩去淚水,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流淚了。
“以往你一聽就睡覺,今天怎么哭了?!苯日f。
辛悅有些不好意思,擦了擦眼睛說:“大概是太好聽了,安離,你彈得很棒?!?p> 聽眾的動容,就是對樂者最珍貴的回饋。安離心中涌出幾分感動,“舅媽,謝謝你?!?p> “好了,開飯吧?!苯涸凭局鴥鹤拥男∧樀埃χ溃骸坝腥损I了。”
幾人度過了一個愉快的晚上,辛悅留他們今晚在家過夜,安離欣然應(yīng)允。
到了江灝睡覺的時間了,安離抱著他,跟江暮云一起去了他以前住過的房間。
辛悅看著一家三口的背影,嘴角泛起溫暖的笑:“真好啊。”
她轉(zhuǎn)頭看向丈夫,問:“阿偃,寧兒她……葬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