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遵從本心
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江暮云看著眼前黑白縱橫的棋局,苦笑著道:“我輸了?!?p> “你今天有點心神不寧?!弊谒麑γ娴闹心昴腥俗笫直P著一串佛珠,穿著一身絲綢唐裝,刻著歲月痕跡的英俊面孔上,一雙狹長的眼睛利如鷹隼?!坝行氖拢俊?p> “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一些事情。”江暮云把白子一一收回棋盤,“二舅舅,我最近總覺得心中郁結。”
“想要而不得,自然郁結于心。”江偃盤著手中的佛珠,似乎看透了他的內(nèi)心。“凡事遵從本心,才不致將來悔恨?!?p> “遵從本心……”江暮云喃喃說著,舒了口氣,鏡片后的雙眼染上了些許笑意?!熬司耍覀冊賮硪痪职?。”
這次,他贏了。
霍氏總部的頂層內(nèi),安離用筆端點著文書上的內(nèi)容研究,忽然發(fā)現(xiàn)對面的人臉色有點不對勁。
“霍驍,你還好吧?”
霍驍臉色微紅地搖了搖頭:“我沒事,繼續(xù)?!?p> 安離放下筆,“你這種情況,不適合再談下去,是哪里不舒服嗎?”
霍驍頭暈得厲害,連呼吸都感覺滾燙。他伸手摸了摸額頭,有點發(fā)燒:“大概是昨晚著涼了?!?p> “我這里有退燒貼,先對付用吧?!?p> 安離從身后的包包里拿出一張退燒貼,撕開了包裝,熟練地貼在了他的額頭上。
霍驍微瞇著眼,透過睫毛的間隙望著她。
大概是病毒入侵導致他精神有點虛弱,他此刻竟覺得這個女人的手有點溫柔。
“你怎么會有退燒貼?”
“我兒子以前經(jīng)常發(fā)燒,我習慣隨身帶幾張這個。”安離一邊把包裝丟進垃圾桶一邊說,“看你這樣子,還是先找醫(yī)生看看吧?!?p> “不用?!币潜患依镏懒?,又要大驚小怪一番。
安離指了指身后,不知什么時候站在那里的管家:“來不及了?!?p> 來送午餐的管家丟下保溫盒驚慌失措地沖了上來:“三少爺,你發(fā)燒了嗎?!”
“我沒事……”霍驍話還沒說完,管家已經(jīng)迅速撥打了電話叫救護車,還讓人家醫(yī)院的專家組都到病房里待命。
霍驍:“……”
他很快被過度關心的一群人強行送進了醫(yī)院。
安離幸災樂禍地朝他揮了揮手道別,忽然想起一件事:“糟了,還有份文件沒找他簽?!?p> 她連忙跟了上去。
病房里,霍驍一手打著點滴,有些意外地看著出現(xiàn)在病房的安離。“你怎么來了?”
“有份文件需要你簽字。”安離把手里的文件跟筆遞給他,這才是她匆匆趕來醫(yī)院的目的。
霍驍面無表情地接過文件跟筆。他就知道,這個女人心里除了工作還是工作,之前的溫柔大概是他的幻覺。
安離盯著他簽完了字,拿起文件正準備走,忽然聽見他說:“等等?!?p> 她轉過身,“怎么了?”
“我口渴了,麻煩倒杯水給我?!?p> 安離放下文件,倒了杯水,用手背在杯子上探了探溫度,這才遞給他。
霍驍靜靜看著她的舉動,接過杯子,慢吞吞喝完了水,低聲說:“謝謝?!?p> “沒什么,祝你早日康復?!卑搽x沒做他想,拿起文件離開了。
霍驍盯著門口,按了按額頭上貼著的退燒貼,嘴角忽然彎起淺淺的弧度。
出了病房,安離正準備去地下車庫開車,江暮云忽然打電話來了。
“安安,你現(xiàn)在在哪里,我去接你?!?p> “做什么?我還有工作。”她疑惑地扯起眉頭。
自從上次在渠山別墅不歡而散后,這還是兩人第一次聯(lián)系。
“你忘了嗎?之前答應過我,這個月的七號要陪我的?!?p> 安離想了一下,終于記起,在送玉鐲的那天,她答應過這件事。
但她很快也想起來,上次在宴會上遇到簡青時,她得意洋洋地邀請她去參加生日party的事。
簡青的生日,正好就是今天。
江暮云是打算帶她去參見簡青的生日會?別開玩笑了。
她的手指蜷了蜷,感覺上面?zhèn)鱽黼[隱的刺痛,聲音也冷了下來:“是我食言了,我道歉。我現(xiàn)在過不去,那個玉鐲,我會賠你一只新的?!?p> “你明知道,我在乎的不是玉鐲。還是……”他放緩了聲音,“比起我,你更愿意跟霍驍呆在一起?”
霍驍生病進了醫(yī)院,安離隨后跟了上去,這件事宋姚已經(jīng)告訴他了。
“我愛跟誰呆跟誰呆,你管不著?!币幌肫鸷喦?,她受傷的那兩只手指就開始反射性地疼痛,頓時語氣也惡劣了起來。
“安安,這是最后一次了?!苯涸频穆曇衾飵е鴩@息,“只要你過來,以后你要做什么,我都依你?!?p> 安離的回答,是直接掛斷了電話。
江暮云盯著被掛斷的手機屏幕,良久后,扶了扶眼鏡,淡淡自嘲著:“看來,我被拒絕了?!?p> 他語氣平靜,身后的宋姚眉心卻跳了跳,腳底竄起一股寒意。
坐在他對面的沈夏,穿著一身白大褂,淡漠地瞅了他看似冷靜的臉龐一眼,評價道:“你看起來,快氣炸了?!?p> 他上個月就叫他空出時間,說要讓他給他太太受傷的手指看診,結果醫(yī)生來了,病人卻放起了鴿子。
江暮云朝一旁的宋姚勾了勾手,“吩咐下去,半個月之內(nèi),把楓島的地皮從霍家手里拿過來。”
是時候讓霍驍嘗嘗功虧一簣的滋味了。
沈夏盯著他,手指點了點桌面。
江暮云摘下眼鏡擦了擦,“怎么?”
“真實地面對自己,有利于身心健康。”沈夏漠然地說,“你現(xiàn)在看起來,比剛才健康了不少?!?p> 江暮云莞爾,被他一本正經(jīng)的表情逗樂了:“你的意思是,剛才的我很不真實?”
“過度陰暗的情緒是一只猛獸,平時都會被關在理智的籠子里,但是一旦破籠而出,它會比之前還要兇猛百倍?!鄙蛳纳酚薪槭碌卣f,“與其這樣,還不如放之任之,也許哪一天,這只猛獸就會被度化了。”
“多謝你的建議,大詩人?!苯涸普{(diào)侃著,“今晚,要去喝一杯嗎?”
“可以,但是我的出診費照收?!鄙蛳拿姘c著臉,想起這幾年來,身邊的人紛紛收心改性談起了戀愛,靜如止水的內(nèi)心忽然起了一絲好奇,問道:“你剛才,算是被甩了嗎?”
江暮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憐憫的眼神看著這位母胎單身的小伙伴:“夫妻情趣,不足為外人道也?!?p> 醫(yī)院走廊里,安離看著忽然黑屏的手機,按了按開機鍵,發(fā)現(xiàn)果然是關機了。
想起剛才江暮云溫柔得有些詭異的語氣,她心底忽然有絲不安,正打算把手機帶到車里充上電,等下回撥過去時,湯小圓匆匆走了進來。
“安離姐,陸老先生……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