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褚搖光簡直睡得頭疼欲裂。
前半夜是酒勁上頭,腦袋昏疼,好不容易睡著后,又陷入了冗長的夢魘。
夢見了自己的父親,夢見九幽和魔宮,夢見褚江玦……這個夢太過繁長,有些連她記憶里都模糊的細節(jié),夢里卻一清二楚。
像是完完整整地復述了一遍她過去十七年的人生。而她在夢中卻猶如一個旁觀者,一雙眼睛,靜靜注視著這一切。
她好幾次想醒來,都無法睜開眼。
最后……褚搖光是被熱醒的。
她猛然睜開眼,一腳踢開被子,從床上坐起,額間熱汗連連,呼吸急促。
“你醒了?”
耳邊響起琉蘇的聲音,她揉了下額頭,屋外的亮光透過薄窗映在她臉上,蒼白剔透。
琉蘇從炕地另一頭挪過來,湊近打量著她,“你面色好差,做噩夢了?”
褚搖光輕輕搖了搖頭,神色一頓,抬起頭來,漆黑的瞳孔里映出琉蘇略帶關心的臉龐,她扯起唇角,“你這丫頭,關心我?”
琉蘇皺起眉,拉開距離,嚷嚷道,“誰,誰關心你了!少自作多情了!我都是為了月燕師兄……”
這時藍布被人從外頭掀開,一道清淺的聲音響起,“為了我什么?”
嚇得琉蘇連忙捂住嘴,打住了話。
陸月燕掃她一眼,視線移到褚搖光蒼白的臉上,眉間一點折痕,正要開口,他身后便走進來一人,搶先一步問道,“臉色這么白?沒睡好?”
褚搖光神情懨懨道,“做了個噩夢罷了?!彼龔目簧咸聛?,“什么時辰了?收拾收拾該出發(fā)了?!?p> 說完這話,就見陸月燕朝她走來,手觸上她的額頭,不過一瞬,又離開了,回答著她的問題,“卯時?!?p> 褚搖光反應過來,笑著問,“我生病了嗎?”
陸月燕,“沒有?!?p> 訣修挑眉道,“還走不走了?”
陸月燕走去琉蘇身邊,“腿怎么樣?”
琉蘇試著下床,一落地發(fā)覺小腿還是鉆心的疼,淚汪汪道,“不行,還是疼。”
陸月燕便又將她背在自己背上,“走吧,去和阿衫姑娘請辭。”
走出臥室,陸月燕從袖里掏出一錢袋放在桌上,除了這種方式,他似乎也沒有其他方式可以表達謝意。
一行人走出房門,正趕上日出,陽光暖洋洋地撒在院子里,四周卻異常的安靜。
褚搖光皺眉,“怎么感覺少了點什么?”
陸月燕掃視一圈,視線停在院子的東南角,道,“那里是不是少了幾只烏雞?”
褚搖光,“對!我說怎么這樣安靜!雞呢?”
琉蘇疑惑,“被抓去參加晚會了?”
訣修挑眉,“不對,昨夜回來的時候還在?!?p> 陸月燕道,“半夜也未有人回來過?!?p> 褚搖光擺擺手,“幾只雞罷了,懶得管,走了走了?!?p> 眾人又出了屋子,這是一條小巷,昨日來時還有來來往往的百姓,或許是因為時辰尚早,此時外面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來到隔壁,訣修上前敲了敲門,半響無人應,他道,“不會還在睡吧?”
褚搖光走來,高喊一聲,“阿遇,阿衫!”
好一會,仍舊無人應。
琉蘇嘀咕道,“或許人家真還在睡覺呢,這樣吵著人了也不好吧?”
褚搖光,“那直接走人?”
陸月燕微微蹙眉,“這里……似乎太安靜了?!?p> 眾人面色一頓,靜下來仔細觀察四周。
附近沒有人影,沒有腳步聲,沒有家禽叫喚聲,除了他們幾個的呼吸聲外,竟然什么聲音都沒有。
幾人沉默下來,褚搖光挑了下眉,一腳踹開了門,大步跨進去院子,院子里也一樣,有用來圈養(yǎng)家禽的木欄,里面卻沒有家禽。
她當下便確認屋子里也沒有人,毫不遲疑地又是一腳踹開屋門,里面果然空空如也,半個人影也未。
后面的人跟了進來,琉蘇手臂泛起雞皮疙瘩,垮著臉,“大清早的,這是怎么回事啊……別這么嚇人啊……”
訣修笑,“難不成還入了座鬼城不成?昨夜見的那些人,都是鬼?到了白日就全部都不見了?”
褚搖光聞言,反而笑嘻嘻道,“給我酒喝給我肉吃,是鬼也是好鬼?!?p> 幾人又走出小巷,來到街道上,依舊空寂一片,毫無生息。
琉蘇心底發(fā)寒,“真的一個人都沒有……”
辛虧這是大早上,要是晚上,得嚇死她。
陸月燕眸色略沉。
整座城都沒有打斗痕跡,更沒有血腥之氣,不可能是被一夜屠城,何況若有人屠城,這么大的動靜他不可能一無所查。
整座城的人……宛如人間蒸發(fā)了般。
到底怎么回事?!
褚搖光驚奇道,“當真入了鬼城不成?”
訣修不甚在意道,“就算是鬼城,我們也該走了。”
陸月燕沒有吭聲,眼下這種情況實在太突然又太匪夷所思,他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問題。
琉蘇弱弱道,“我們還出的了城門嗎?這些鬼不會把我們關在里面,等晚上好把我們給吃了吧?”
訣修笑道,“要吃昨夜就吃了,還非得等到現(xiàn)在?”
褚搖光,“嗬,誰吃誰還不一定呢!出不出得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幾人又往城門口去。
因著街上空落無人,昨日瞧著略狹窄的街道竟一時變得寬敞明亮起來,光投射出幾人的影子,令人有種活在虛無飄渺世界里的真實感。
知道詭異至極,卻又不知為何詭異至極。
來到城門口,眾人卻沒有任何阻攔地順利走了出去。
幾人站在空城前,回眸一望,只余一座空蕩蕩的城池。
訣修道,“真是奇了?!?p> 褚搖光不耐道,“走吧走吧,說不定等到了晚上,那群鬼自己又回來了呢。”
她說完就大步往前邁去,訣修也跟著她走了。
陸月燕抬頭,凝望著城墻上刻出的紗隴城三個大字,一陣緘默后,背著琉蘇轉身離去了。
幾人沒走幾步,頭上忽然飄來一道陰影,眾人抬眸一望,發(fā)現(xiàn)似乎是一只鶴,等這只鶴飛下來,定睛一瞧,竟是只栩栩如生的紙鶴,還像模像樣地撲棱著翅膀。
紙鶴上飛下來兩道熟悉的人影,琉蘇率先驚喜地呼出聲,“師父!玄樺!”
云澤忙問,“這是怎么了?怎么還要月燕背著?”
琉蘇道,“哎呀,昨天被風沙里的石頭給砸到了腿,已經(jīng)好多了。”
玄樺嘆道,“真好多了還要月燕師兄背著?”
他走去將琉蘇抱過來,隨后將她放在紙鶴上,云澤也連忙走來,顧不上許多,褪去琉蘇的鞋襪,露出腫脹充血的小腿,云澤一陣心疼,“早知如此,為師就不該同意讓你來?!?p> 琉蘇撇撇嘴,“多大點事呀,師父真是大驚小怪!”
云澤沒好氣瞅她一眼,又從袖里一陣鼓搗,掏出一瓶藥瓶,細細地在她腿傷處撒上白色的藥粉。
站在一旁的褚搖光瞧見這一幕,勾起唇角,“還真是個受人疼愛的丫頭啊,誰都把她當個寶貝。”
訣修側目,笑問,“公主可是羨慕了?”
褚搖光嗤笑,“這有什么可羨慕的?”
給琉蘇上完藥,云澤這才有空分心瞧他們幾個,“你們沒什么事吧?”
褚搖光懶洋洋道,“沒有,不過有件事……我懶得說,訣修你來。”
訣修嘆氣,認命道,“云澤上仙,我的輿圖出了問題,屠龍關不在這邊,而在沙漠的東南一帶,這一趟我們徹底跑反了,恐怕得勞煩你老人家盡快帶我們到屠龍關去了?!?p> 聽他說完這話,云澤也沒什么意外的神情,淡淡道,“嗯,昨日我放出紙鶴,早就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老子來就是為了來接你們幾個小家伙?!?p> 眾人飛上紙鶴,圍坐在紙鶴背脊中央,琉蘇指著越來越遠的紗隴城,將在城中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云澤聽后,也是一臉驚奇,“竟有這等離奇之事?”
琉蘇問,“師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嗎?”
云澤思索會兒,道,“依你所言,倒真有幾分鬼城的意思。可是能在三界游蕩的鬼必是厲鬼,將你們引誘進去,卻沒有傷害你們分豪,是為何?這說不通,何況我來時并未觀到那城有一絲鬼氣?!?p> 褚搖光扛著傘遮陽,語氣懶散道,“不僅沒傷害我們,那里面的百姓還格外熱情,給吃給喝給地方睡,怎么瞧都不像鬼。”
訣修道,“而且我們遇上莫依阿衫她們時,還是黃昏時刻,天都未黑,哪有鬼白日里出來游蕩的?”
玄樺笑道,“那還真是匪夷所思啊?!?p> 這事看來是討論不出結果了,眾人也不再執(zhí)著,畢竟此行的目的不在于此。
云澤道,“飛云舟沒了,這紙鶴雖是我仙力所化,再快也要明日才能到屠龍關了?!?p> 訣修道,“既如此,今夜便去雪月泉,那里有水源,適合休整?!?p> ……
幽藍的星空低垂,沙漠里的夜風不疾不徐,卻也帶著幾分涼意。
雪月泉的水清澈透亮,有風吹來,映著月光的水面蕩開一圈圈漣漪。
褚搖光趴在泉邊,用泉水洗了一把臉,冰涼的水令她精神一振。
訣修負手站在她身邊,“收到梧離的速音,他就在附近?!?p> 褚搖光一愣,“這么快?”
訣修面色微凝,“他能到這么快,說明魔軍也快步入莫那烏沙漠了?!?p> 褚搖光朝不遠處的沙丘上遙遙望了一眼,那里亮著一點火光,還有幾個拇指大小的人影。
訣修道,“只是去見一面梧離,一會就回來,不必通知他們。”
頓了頓,他又語氣散漫道,“何況大長老很討厭仙門中人,他們最好不要見面?!?p> 褚搖光皺起眉,道,“走吧。”
二人身影漸漸消散,繞著雪月泉走了大半圈,來到一處長滿蘆葦叢的岸邊。
褚搖光四處張望一會,這里除了她和訣修,似乎再無第三人的影子。
她問,“你確定他在這里?”
訣修挑眉,“他說的,就在雪月泉盡頭?!?p> 褚搖光正欲再開口,身后的蘆葦突然一陣晃蕩,一道高大的陰影將她籠罩,伴隨著男人陰森又溫柔的聲音,“乖女,我在這呢。”
一雙修長的手指捏住她的雙肩,手指纖瘦且十分細長,每根指頭上都帶著戒指,每個戒指上又都鑲嵌著五顏六色的寶石,月光之下,折射出詭異的幽光。
他的指尖正順著她的下巴一點一點往上滑,褚搖光額角青筋直跳,忍無可忍地回身猛地揮去一拳,“梧離!”
借著微弱的星光,男人那張美艷的面孔泛著異色顯露出來,他的頭發(fā)用一只金冠半束,耳朵上各墜著兩顆水滴形的瑰麗紅寶石,一身玄袍上鉤勒無數(shù)金花,就連腰帶上甚至也鑲嵌著各式各樣的寶石。
男人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是素凈的,整個人都散發(fā)一股富麗堂皇的氣息。
他抬起手,寬厚的掌心精準地握住她的拳頭,狹長的眼睛盯著她,嘴唇勾起一絲弧度,“乖女這是在鬧什么脾氣呢?”
褚搖光瞪他一眼,硬生生地將手從他掌心里掙脫出來,“你躲蘆葦里干什么?”
梧離沒有回答,微微偏著頭,眼睛上下打量著她,最后還繞著她慢慢地轉了兩圈,目光就猶如盯住獵物的毒蛇,悄無聲音卻又暗藏危險。
褚搖光眉頭緊鎖,不耐道,“你看什么看呢?”
梧離停下來,笑,“乖女,你變了好多,而且……”他俯身湊近她的臉頰,嗅了嗅,瞇起眼,“有討厭的仙門中人的味道?!?p> 褚搖光冷笑一聲,一巴掌給他拍去,這下他沒躲,右臉結結實實地受了一巴掌,臉頰瞬紅,他不僅不生氣,嘴角的弧度揚起更大,“這熟悉的感覺……”他激動地抱住她,“乖女,跟我說說,怎么恢復的?”
褚搖光厭煩地推開他,“滾一邊去,今夜不是來和你敘舊的,訣修,趕緊和他說正事!”
一旁默不作聲半響的訣修微笑道,“大長老?!?p> 梧離瞥他一眼,語氣截然不同,冷淡又高傲,“嗯?!?p> 訣修也不在意他的態(tài)度,只問,“魔族情況如何?”
梧離不緊不慢道,“魔軍已經(jīng)駐扎再莫那烏沙漠邊緣,明日便會正式踏入沙漠,這是魔軍的路線圖?!?p> 他一邊說著,一邊拋出一卷圖紙,訣修接住,打開圖紙粗略一瞧,皺起眉,“你這份輿圖從何而來?”
梧離道,“廢話,自然是褚江訣提前派人進入莫那烏沙漠偵查后所繪,為的就是選擇一條最快的路徑?!?p> 褚搖光走去訣修身邊,瞟了眼圖紙,“這份輿圖的方位倒是挺正確的嘛,而且……還會經(jīng)過雪月泉?”
訣修收起圖紙,“看來魔軍是打算途中在雪月泉駐扎休整,雪月泉離屠龍關不遠,如此,倒是能讓計劃更順利些?!?p> 褚搖光,“行?!?p> 正事說完,她就著急回去,梧離連忙拉住她,“乖女乖女,黃泉劍可在你身上?”
褚搖光腳步一頓,眼里一絲幽光劃過,她看著他,咧開唇角,“自然在我身上。”
梧離笑問,“可認你為主了?”
褚搖光一臉篤定道,“自然……”
梧離眼睛一亮,又聽她續(xù)上話,“是沒有?!?p> 他面色一僵,語氣幽幽道,“沒關系,乖女還小,只要黃泉劍在你手上,我們有的是時間讓它認主?!?p> 他伸出手要去捏她的臉頰,卻被她嫌棄地拍開,他眸光微閃,撫弄著自己手指上的戒指,“乖女似乎現(xiàn)在很討厭我的觸碰?你小時候可不是這樣的?!?p> 褚搖光冷笑,“你也說了是小時候,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小時候了?!?p> 梧離面色閃過一絲陰郁,轉瞬即逝,又笑盈盈道,“定是乖女太久沒和我親近,所以生疏了,不過沒關系,我會幫你除掉褚江訣,我會帶你回魔宮,這樣乖女就會是新的魔界之主啦,乖女開心不開心?”
褚搖光睨他一眼,“開心,當然開心,不過你在褚江訣眼皮子底下溜出來,他就不會起疑心?”
梧離不屑地嗤笑,“他算個什么東西?入了鬼道,如今一副鬼不鬼魔不魔的死樣子,性情更是越發(fā)殘戾,魔族中誰惹了他不快,二話不說就就要扔血池,這樣的人還想坐穩(wěn)魔尊之位,簡直癡人說夢!”
褚搖光挑了下眉,“梧離,除了你,天魔閣的那幾個老東西,也對褚江訣這么不滿?”
梧離笑道,“乖女啊,那幾個都是群沒用的東西,經(jīng)不起褚江訣一嚇,一嚇就嚇得尿褲子了。你不必在意他們,有我暗中助你就夠了?!?p> 褚搖光敷衍地點點頭,“哦,知道了,既然事情都交代完了,那我和訣修就先走了?!?p> 梧離心碎道,“乖女,不抱一個再走嗎?”
他說著就朝她張開雙臂,褚搖光皺起眉,又是一巴掌扇在他左臉,沒好氣道,“滾?!?p> 他捂住左臉,神情顯然有被爽到,他神情悠哉,纖長的手指撫上自己的耳朵,取下那只鮮艷的紅寶石耳墜,就要去給褚搖光的耳朵戴上。
褚搖光偏頭躲開,嫌棄道,“不要?!?p> 梧離笑瞇瞇道,“這可是曳淵寶石,一只可就價值連城。乖,我給你戴上,你看你頭發(fā)也不梳,穿得破破爛爛的,哪里還像個小公主?”
褚搖光卻只聽見了四個字,“價值連城?”
梧離見她心動,連忙捏著她的耳朵給她戴上,又趁機捏了把她的臉頰,被她一巴掌揮開,他也不生氣,解釋道,“那可不是?曳淵礦山你知道吧?整座山就挖出了一塊完整的紅寶石,被我大價錢買來就做成了這副耳墜?!?p> 褚搖光摸了摸耳朵上多出來的耳墜,勾起唇角,道,“既然這么值錢,那你把兩只都給我?!?p> 梧離面色微僵,笑道,“乖女可別太貪心,我也該走了,走前再送乖女一個禮物?!?p> 他揚手一揮,風吹動蘆葦叢,細碎的綠光一點一點亮起,無數(shù)發(fā)著光的螢蟲翩翩而出,照亮了無邊的荒沙,也映亮了她的臉頰。
梧離離去,此處便只剩褚搖光和訣修。
見她望著這些飛舞的螢蟲出神,綠光浮動,他的瞳孔忽暗忽明,他低低地笑,“我的公主,在想什么呢?從前大長老也是這般哄你歡心的?”
褚搖光慢慢回過神,不冷不淡地問,“你如何勸說梧離幫我的?”
訣修道,“我只是告訴他,你筋骨重塑,實力遠勝從前,還有黃泉劍呢,他毫不猶豫地就答應幫你了。”
褚搖光笑道,“那就對了,小時候我被廢,他也毫不猶疑地就放棄我了。”
訣修挑眉,“所以你恨大長老?”
她語氣懶散,不甚在意道,“恨他干什么?我們魔族不都這樣嗎?利益至上,強者為尊?!?p> 訣修盯著她,“公主說的對?!?p> 她又道,“不過這些螢蟲……倒是甚美……”
訣修笑問,“哦?公主還是喜歡這個禮物?”
褚搖光咧唇一笑,拂過一團黑氣將無數(shù)螢蟲包裹在內(nèi),隨后收進袖子,大步往回走,“我拿回去給陸月燕瞧瞧。”
訣修一頭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