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悟幾乎沒吃過清水煮出來的白粥。
清澈的直飲水，是未規(guī)劃區(qū)價格最高的東西。
節(jié)點城之外，有種特殊的商人，推著三輪車，車上載著一個巨大的鐵罐，光是用來防盜的鎖頭就有十幾把。
他們售賣的東西，就是水。
用他們自帶的塑料杯，付費一次裝一杯，不準帶走。
價格昂貴不說，去晚了還會喝到水垢和鐵碴子。
以至于現(xiàn)在，秦悟覺得那粥都是帶著甜味的。
“哥哥?！避败拜p手輕腳地坐在他旁邊，軟糯的聲音里略帶一絲欣喜。
“給你吃這個。”
妹妹遞過來一塊錫紙包裹的方形食物，黑乎乎的。
“這是......”
秦悟之前見過，但在一般的店鋪里，這種東西往往標價極高，且被店主束之高閣，只供應特殊客戶。
“這個叫巧克力?！泵妹藐乱粔K，咯嘣，遞到秦悟面前，“快嘗嘗，嘗嘗嘛?！?p> 秦悟?qū)⑶煽肆K塞到嘴里，咀嚼。
“唔，這么苦？”這一瞬，他覺得自己果然理解不了有錢人的生活。
但很快，一種特殊的醇香在口腔中肆意彌漫。
與他之前買到的糖不一樣，巧克力有回甘。
“李阿姨工作到很累的時候，就會吃一塊，還喝咖啡。她說這種糖能夠補充體力，讓大腦思考得更快?！避败坝靡浑p水靈靈的大眼睛盯著秦悟，“哥哥喜歡嗎？”
“喜歡啊，特別喜歡?！?p> 馨馨開心地笑了，仿佛只要哥哥回家，一切都好起來了。
“李阿姨還說，有個詞語叫‘苦盡甘來’，就是吃巧克力的感覺。”馨馨眼中流露著激動，“就像生活和研究工作，都是先吃苦，才能迎來有更好的未來。”
說著便臉紅了，摟著哥哥的手臂，“就像現(xiàn)在這樣?！?p> 剛從殘酷的任務現(xiàn)場回來，秦悟覺得眼前的場景恍如隔世。見到家人的感覺，美好而踏實。
桌上放著一沓薄薄的科研資料，還有照片，用紙夾夾在一起。
秦悟拿過來，一頁一頁翻看著。
紙頁上是一些人員資料和任務報告，有幾頁已經(jīng)舊了，藍色墨水褪色，變成了很淡很淡的淺藍。
新的幾頁都是最近剛剛?cè)肼毜男卤?，旁邊附著兩寸證件照。
秦悟被一個D級新兵牢牢吸引了。
這不是上次借我槍那小子嗎？還喊我長官。
看樣子雖然傻頭傻腦的，沒想到證件照挺正經(jīng)。
“蔡不卦......這名字有意思。”
他爹媽是希望他雖然有點菜，但是千萬別掛嗎？
繼續(xù)向后翻，舊的幾頁，都是黑霧出現(xiàn)以來的重大任務。
【前鋒軍團第一編隊任務檔案】
【任務編號：029號S級作戰(zhàn)任務】
秦悟一驚，立馬想起任務等級的評定標準。
S級和SS級任務，參考029號特別作戰(zhàn)任務......
他迫不及待，立刻往后面讀。
【任務概覽：第12區(qū)（今第九節(jié)點城），地下污染泄露】
【任務描述】：具當?shù)鼐用穹磻叵率袌龌靵y無序，污染頻發(fā)，于3月2日早上，商戶大規(guī)模失控，瘋狂毀壞貨品，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黑腐爛，猜測原因為食用了統(tǒng)一的補貼盒飯。
經(jīng)事后調(diào)查，目標地用于烹飪的沉淀水嚴重污染，且沉淀物中有肉眼可見的黑霧物質(zhì)。
【感染人數(shù)：無法統(tǒng)計】
【死傷人數(shù)：死亡，12區(qū)居民682人，軍團士兵329人；受傷，人數(shù)無法統(tǒng)計；失蹤十九人，大概率融入黑霧中，無法搜尋。】
【尉及以上傷亡軍官名單】：
詹森·西塞爾，上校，重傷，已感染。
俞宏，中校，死亡。
吉良克己，中尉，負傷。
......
科研小組損失23個黑霧實驗體，三位骨干研究員，以及梅恩·李教授的兩位助手。
【特記】
前鋒軍團歷史上最大規(guī)模的傷亡事件。
凡可尋得失蹤人口及感染患者下落和相關(guān)線索者，皆可向前鋒軍團提起申請，獲得中央城特發(fā)懸賞金。
【兌換條例：可以等價物資和不動產(chǎn)替換】
【時限：不限】
【面向范圍：不限】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呢，秦悟?！?p> 不知什么時候，梅恩·李已經(jīng)坐在了他對面，而妹妹一直安靜地坐在旁邊，沒有出聲。
“這份報告是吉良科長提交的，是初版，一直保存到現(xiàn)在?！彼q豫了一下，語氣里帶著疲憊，“事件發(fā)生之后，還有很多數(shù)據(jù)等待統(tǒng)計，但人手不夠，錯失了最佳的調(diào)查時間......”
“黑霧事件，最可怕的往往是事后，因為不可控?！?p> “自這次事件之后，吉良科長很抵觸寫報告，”梅恩似乎很鄭重地告訴秦悟，“如果他將這類工作交給你，請你理解?！?p> “嗯，我知道?！鼻匚蛘f完，抬起眼睛，“我知道這是吉良教官唯一一次負傷?！?p> “西塞爾隊長，也是那一次......所以我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泵范鞣鲋~頭，有些抱歉地拉著馨馨的手，“對不起，馨馨，我不該說這些。”
馨馨搖了搖頭，笑了一下，“我和哥哥都希望做有用的人?！?p> “寶貝最乖了?！泵范髂罅四竺妹玫哪?，轉(zhuǎn)而對秦悟說道：“走吧，我們看看零號病原體?！?p> 說著話時，馨馨從椅子上跳了下來，“那哥哥和阿姨不要熬太晚哦，我和我的兔兔去睡覺了?！?p> “好。”
“晚安，寶貝?！?p> 梅恩帶著她進了臥室，然后又折返回來，將那巨大的玻璃罐子放在實驗桌上。
換了一個角度之后，秦悟突然發(fā)現(xiàn)這枚心臟跟他剛抓出來時不太一樣了。血管有些畸形，末端生長出了一些細長的奇怪肉芽，使皮肉扭曲成了詭異的形狀。
梅恩·李臉上的神情明顯僵住了。
“我從沒見過這樣奇怪的內(nèi)核......”她甚至覺得自己說出來的話有些不可思議，“什么時候取下來的？”
“大約是您收到郵件前的二十分鐘左右?！鼻匚虼致源鸬馈?p> “這太可怕了?！泵范魑嬷霃埬?，整個人都是抖的，“總共不過兩個小時，一塊完全離體的臟器，居然再生了......”
那種凌駕在科學常識之上的壓迫，實在太太太可怕了。
她甚至不敢靠近玻璃罐半步。
對于多數(shù)科研工作者而言，他們要無條件迎接任何未知生物，卻要用已有的常識去分析，試圖解釋。
生物學基礎(chǔ)，是他們心中最后的壁壘。
而現(xiàn)在眼前的心臟，已經(jīng)讓梅恩心中那道防線坍塌了。
“我無法展開研究。”
最終，這種無能為力讓她臉色發(fā)白，情緒在崩潰的邊緣。
“我是說，我無法第一時間展開研究，危險性太高，需要匯報到前鋒軍團總部，叫參與清理工作的人一起開會商討?！?p> 這方面秦悟并不專業(yè)，想起之前聯(lián)絡(luò)員說過的會議，于是問道：“那我需要一起去嗎？”
“總部嗎？當然可以?！泵范魉齑饝?，“這是必須的?！?p> 但秦悟總覺得有些后怕，道：“聽現(xiàn)場的工作人員說，它的能量級很夸張......我用手直接抓出來的，不會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