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來到了司法鑒定中心,郭法醫(yī)出來迎接了他們。
在對尸體進行檢查解剖的時候,方法醫(yī)有了一些發(fā)現(xiàn),本來是電話通知就可以了,但她堅持要讓他們親自來看一眼,她認為這很有必要。
走進解剖室,里面只有方法醫(yī)一人,解剖臺上的尸體剛剛被運出來,還微微散發(fā)著寒氣。
馬銘戈面無表情,顏面上似乎還能看見青紫的腫脹和細微的出血點,而在其下,嚴重的扼痕依然明顯的分布在頸部一周,觸目驚心。
將視線從脖子移動到下體,慘烈的畫面讓所有男同志心里一緊,似乎已經(jīng)將這疼痛感同身受。
尸體正面的損傷就這樣了,方法醫(yī)在幾人身旁穿行:“致命傷確定是在頸部扼死形成的,根據(jù)指印反映,兇手應該采用的是雙手。”
她走到尸體旁,用手比劃著:“根據(jù)估計的現(xiàn)場情況,兇手驚醒,發(fā)現(xiàn)死者頭部在其胸部位置趴著,而且欲進行下一步動作,所以體型較小的兇手掏出雙手掐住對方,對方掙扎,兇手借體位便利向死者的下體攻擊,使其喪失反抗能力,之后可能由于驚訝過度而未及時松手,最終導致對方死亡?!?p> “在白韻的手指甲中并沒有提取到死者的頸部皮膚組織,是因為她自稱在回家之后洗過手,而這一處明顯的指甲痕,也就是在現(xiàn)場時我讓她來比對的,則完全一致?!?p> “另外,對于死者下體的損傷分析,致傷力度并不大,符合白韻能造成最大損壞。”方法醫(yī)把手平行放置在了自己的肩部,“同時,死者的身高為183cm,白韻的身高為165cm,如果她要攻擊死者的下體,剛好是膝蓋的位置,她只要挺起膝蓋就可以。”說著話,她竟然躺在了一旁空閑的解剖臺上,做出了頂膝蓋的動作。
“就像這樣?!彼雌饋磉@么做不是第一次了。
“嗯……合理。”王控想到了自己看過的一部日劇,心里想著“難不成當法醫(yī)的都或多或少有點怪癖?”
“如果是用腳來踢,那么創(chuàng)口不會太大,畢竟只有幾根腳趾能使上力?!狈椒ㄡt(yī)從臺上跳了下來,毫無顧慮的用手指著那里,“而只有膝蓋能形成像這樣的創(chuàng)口?!?p> 刑江明一直在傾聽,同時頻頻點頭:“其實就我們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疑點來說,我們都已經(jīng)開始懷疑白韻反殺是否存在了,但現(xiàn)在聽你一分析,倒是又把我搞迷糊了,照你現(xiàn)在看,這馬銘戈肯定是白韻殺的?”
方法醫(yī)笑著說:“以我的職業(yè)素養(yǎng),我只會陳述我根據(jù)法醫(yī)檢驗得出的結論,至于這些結論如何導入案件并推導真相,那不在我的工作范圍之內。”
“不過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給出一些我的意見——建立在我的工作內容上?!狈椒ㄡt(yī)似乎也是有表現(xiàn)欲的,她沒有給刑江明反應的機會,“不過在那之前,還是先給你們說一下叫你們來的目的吧,我感覺應該是重點?!?p> “首先是這個?!彼钢w的手腕和腳踝處,“這里有一些勒痕,因為力道很輕或者別的什么原因,導致這里的痕跡并不明顯。”
“估計是約束傷,但究竟是誰做的就不清楚了,也許是白韻,也許是其他人,也許是死者自己。”
這一消息很是新鮮,刑江明思索一陣后說道:“白韻留下的可能性不大,其他人的話我們確實考慮過,但第三種是什么意思?馬銘戈自己綁自己嗎?”
方法醫(yī)則顯得有些詫異:“你沒見過這種情況嗎?”
對方搖了搖頭。
“那就沒辦法了,雖然我想說的挺多,不過還是從你最關心的開始吧?!狈椒ㄡt(yī)聳了聳肩,“自己綁自己這種情況,最常見于性窒息,馬銘戈能不能排除這種情況就要看你們的偵查了,如果他確實有這種習慣,那在和白韻活動的時候就有可能出現(xiàn)這種情況?!?p> 刑江明等人面面相覷,似乎都沒有想到這點。
“從剛才的一點接著說,馬銘戈也許是喜歡什么play之類的,當時是在和白韻玩的時候出現(xiàn)了意外,白韻把人掐死了也有可能。”方法醫(yī)的語氣很平淡,“白韻的證詞我也從同事那里了解了一點,感覺不能全信啊,哪怕她有個人畜無害的外表?!?p> “你的意思是,白韻在說謊?”閆發(fā)問道。
“我可沒說。”方法醫(yī)急忙撇清自己的“嫌疑”。
“結合馬銘戈手腳的捆綁痕跡,以及他頸部的痕跡,當晚的情況有可能是這樣的?!被粲诟狭朔椒ㄡt(yī)的思路,“馬銘戈叫來白韻提供特殊服務,而后馬銘戈要求對方提供類似這樣的活動,馬銘戈被對方捆綁起來以獲得快感,但因為白韻沒有經(jīng)驗,不小心將對方掐死,而后她偽裝了現(xiàn)場,給出了昨天的那一套說辭,關于自己被襲擊,醒來后就看到尸體在自己面前。”
“如果這樣想的話確實能解釋很多問題……”王控有些猶豫,“但捆綁用的繩子,現(xiàn)場沒有找到吧。”
“之前提到過,這捆綁的痕跡很輕?!遍Z發(fā)說,“現(xiàn)場勘查時還不了解這個情況,所以很容易忽略,現(xiàn)在想來,可能是采用的類似毛巾枕巾這類東西,直接在現(xiàn)場被偽裝起來了。
刑江明一直在聽著大家的分析,直到最后他說到:“這些事情也不是想想就能出來的,現(xiàn)在除了沒有證據(jù)的推測也做不了什么,關于白韻證詞的部分以后再討論,方法醫(yī),說說下一個疑點吧。”
方法醫(yī)似乎對這一過渡早有準備,對方話音剛落,方法醫(yī)便徒手將尸體翻了個面,動作很輕,也很迅速,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這動作就已經(jīng)結束了。
整個尸體背部很平整,也沒有明顯的損傷,除了……
“這個是什么?”閆發(fā)最快注意到,他指著尸體背部略靠上一點的位置,“這是個……半圓?”
其余幾人也都把頭湊了過來,仔細地觀察起這個現(xiàn)場沒有發(fā)現(xiàn)的痕跡。
“關于在現(xiàn)場為什么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解釋是當時并不明顯,而且外傷明顯的存在于頸部?!狈椒ㄡt(yī)一副生死看淡的表情,“現(xiàn)在這塊會變得這么明顯的原因是因為尸體被解凍過,我當時發(fā)現(xiàn)的時候比現(xiàn)在這個要淡一圈?!?p> 這個痕跡如閆發(fā)所說,是個類似半圓的損傷,并不規(guī)則,口朝下,硬要說的話,倒像是個被畫了一半的圓。
這傷口出現(xiàn)在死者的左后腰偏上的位置,不管是不是本人造成的,這力度應該都不小,單憑指甲摳就留下了這么一道痕跡。
“這是誰留下的?死者本人?”刑江明的思路飛快,他沒有先去想這東西可能代表的含義,而是先從基本的入手。
“檢驗過死者的指甲縫了,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自己的皮膚組織,不過倒是有白韻的。”方法醫(yī)很明顯已經(jīng)預料到了這個問題。
“但白韻不是……”王控意識到一點。
“剛才的推測只是推測而已。”刑江明打斷道,“之所以叫推測,就是因為它隨時有可能被推翻。所以現(xiàn)在還是按照之前的思路,也就是白韻說的是實話為基礎。”
“那難道說這傷口是白韻在掙扎時留下的?”閆發(fā)像是在問她。
“那屬于推論,而我能提供的只有結論?!狈椒ㄡt(yī)還是剛才那句話。
“如果按照現(xiàn)場的情況來看的話,那這傷就是白韻就是用右手扣出來的。”霍于沉默許久后終于發(fā)言,“但我覺得可以做一個模擬,來看看到底可不可行。”
眼看確實沒有更好的方法,幾人說干就干,由身高相仿的刑江明和王控來模擬當時的情景。
這倆人肯定是無法像方法醫(yī)一樣毫無顧慮的躺在解剖臺上的,于是他們找到了法醫(yī)的宿舍,在一場床上開始了模擬。
因為王控相比白韻還是比較高,所以他的位置在原有的基礎上還要靠下。
眼看兩人就要上床,霍于干脆直接打了個視頻電話給所里的同事,讓他幫忙轉接白韻——白韻最終還是在所里待著。
在說明情況后,手機被交到了白韻手上,霍于則把攝像頭對準了床上,兩人已經(jīng)以一種尷尬的姿勢躺下了。
雖然看不到白韻的表情,但霍于也差不多能猜到,她甩了甩頭,像是要把奇怪的念頭甩出腦袋,專注于案子,她對白韻說道:“現(xiàn)在我們在模擬當晚你醒來時的情況,你看我們的模擬是否和你當時所經(jīng)歷的一樣。”
白韻雖然很想說自己也記不太清了,但話到嘴邊又被咽了下去。
刑江明趴在王控的身上,頭在對方胸的位置。
“刑隊……好重……”王控已經(jīng)開始求饒了。
“噢……”刑江明趕緊把重心移到一邊。
“稍微再往下一點吧……”電話那頭的白韻說話了,“我記得當時醒的時候他的頭離我還是有一段距離的?!?p> 看著兩人調整姿勢,閆發(fā)差點笑出聲,但他明白這不是笑的場合,所以他咬著牙憋住了。
看著刑江明的手放在王控的右胸上,白韻急忙說道:“好了好了,就是這個位置,我當時醒的時候和他就是這個姿勢。”
“所以我現(xiàn)在要驗證兩件事,雖然準確來說是被驗證?!毙探鞔鴼?,保持這種姿勢還是挺累的,“王控,你先試試能不能扣到我的左后腰偏上的位置?!?p> 話音未落,王控的右手已然出擊,為了真實模擬,他把手伸進了刑江明的上衣,然后把手指停留在了一個位置。
“保持著啊?!狈椒ㄡt(yī)急忙說著,拿出了帶著的攝影機,“你們誰把刑隊的上衣掀開?!?p> 只剩下閆發(fā),他掀開了刑江明的上衣,對方立馬感覺到一陣涼風。
霍于和方法醫(yī)則緊靠在閆發(fā)兩旁,對照著攝影機記錄的損傷畫面,看著兩人模擬的位置。
看著攝影機,霍于思索片刻,一手拿著手機,冰冷的另一只手則放在了王控的手指上。
“啊。”王控發(fā)出尖叫,把刑江明嚇了一跳。
“別著急,一會兒就好?!被粲谡f著,眼睛盯著攝影機里的畫面,用手帶動著王控的手指移動,“你這樣子感覺難受嗎?會不會有反關節(jié)的感覺?”
“嗯……”王控在任人擺布幾秒后回應道,“并沒有,感覺還挺自然的?!?p> “也是,不然的話我應該也能感覺的到?!被粲趯@個回答并不意外,“這個沒什么問題,下一個呢?”她這是對刑江明說的。
“下一個自然就是掐痕了?!毙探鞯穆曇袈犉饋砗苜M勁,“王控,把手收回去?!边@句則顯得很急切。
“那就對不住了。”王控說著,同時從刑江明的身下抽出了雙手,掐住了刑江明的脖子,當然只是模擬而已。
刑江明的頭因為力的作用而微微抬起,但一直沒法徹底面對王控,就這個樣子……兩人同時想到了。
如果給襠部來一膝蓋的話,那能被這柔弱女子掐死也是合情合理了。
霍于把攝像頭轉了回來,看到了白韻一臉懵,她想要說些什么,但最后仍然什么都沒說出口。
反正白韻對當時的事情都記不清了,跟她說這些也沒什么意義。
“謝謝你的配合?!被粲诙Y貌的表示了感謝,隨后掛斷了電話。
轉過身,兩位演員已經(jīng)爬了起來,王控倒是沒什么,刑江明則像是做了五十個俯臥撐一樣,氣喘吁吁。
“江明,你可要加強鍛煉了?!遍Z發(fā)打趣道。
“我剛才可是一直在平板支撐,你以為我是舒服的趴著啊?!毙探鬓q解道。
“不說這個了,現(xiàn)在經(jīng)過驗證也證實了,無論是掐死還是在背部留下痕跡都是可行的?!被粲趯⒃掝}拉了回來,“也許現(xiàn)在我們該考慮這些痕跡留下的原因了?!?p> “掐死的痕跡沒什么可解釋的?!毙探魅嗔巳嗉绨?,“至于背上的痕跡,目前來看的確是白韻在掙扎時留下的可能性比較大?!?p> “的確?!眲偛虐缪莅醉嵉难輪T表示了贊同,“一開始左手被壓著,所以伸出右手扣對方,等對方吃痛再把左手掏出來,然后為了自救掐住對方的脖子?!?p> “白韻也洗過手了,我們說的這些也無法證實?!遍Z發(fā)說,“那這形狀會有什么用意嗎?這個半圓?”
幾人把目光投向王控,他答道:“右手毫無目的的扣留下那種痕跡是可能的,這個我倒是覺得沒什么可糾結的?!?p> “也許吧。”霍于給出了模糊的回應,“死者的化驗報告出來了吧,他喝了多少酒?”
“關于這個,倒是沒什么值得關注的?!狈椒ㄡt(yī)扶了扶眼鏡,“死者體內的酒精含量為43mg/100ml,屬于少量飲酒,估計就幾瓶啤酒的量吧,現(xiàn)場也有啤酒瓶子存在?!?p> “至于其他的,毒物分析并沒有檢驗出什么,他全身上下除了腎有點毛病之外都很正常?!彼f著,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當然他并不是陽痿,實施強奸的能力還是有的。”
進行到這里,關于尸體的信息已經(jīng)被搜集的差不多了,幾人跟方法醫(yī)道別后離開了鑒定中心,外面的陽光很燦爛,周圍暖洋洋的。
幾人回到了車上,刑江明伸手打開了空調,沒有人說話。
“從剛剛法醫(yī)提供的信息來看,白韻殺了馬銘戈似乎沒什么疑點?!毙探鏖_了個頭,“哪怕是把捆綁的要素加進去。”
“嗯……無論是從什么方面來看,各個條件都符合的都只有白韻一人?!被粲邗久嫉?,“但關于馬銘戈要求白韻捆綁自己這塊,還是有很多疑點的。
“如果白韻說的是真的,那馬銘戈就確實襲擊了她,那么他身上捆綁的痕跡就解釋不清;但如果按照捆綁的思路,馬銘戈在捆綁狀態(tài)下被白韻誤殺,那他背上的傷就解釋不清?!?p> “我倒是覺得白韻說的不是假的,從她昨天的表現(xiàn)來看?!遍Z發(fā)摸著下巴,“但也無法排除她確實是一個技術高超的演員,在不小心誤殺了被捆綁狀態(tài)下的馬銘戈后,隔了一天才報警,跟警察的表述也反映出自己是強奸的受害人,殺死人不過是正當防衛(wèi)——”
“那她為什么不承認自己是正當防衛(wèi)呢?”霍于反駁道?!斑@樣的話,案子就結束了,我們也不會在這里推理當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了?!?p> “所以我們肯定還是遺漏了什么?!毙探髡f著,“而現(xiàn)在除了捆綁這一點外,現(xiàn)場的疑點依然存在,神秘人A還是那么神秘?!?p> “而A,很有可能是解開一切的關鍵。”
“如果我們先不管A呢?”王控今天很活躍,“我的意思不是忽視A的存在,而是先進行推演,然后在思考A出現(xiàn)的時機?!?p> 幾人沒有說話,等待著他的下文。
“以白韻的證詞為真為基礎,根據(jù)監(jiān)控和鄰居的反饋,馬銘戈當天從下午開始一直都是在家的,直到白韻于十一點零五分到達?!蓖蹩卦诠P記本上畫了一條長線,在上面寫著十一點的地方畫了一個圈,看樣子是在梳理事件發(fā)生的時間關系。
“走了將近十分鐘的路到達死者所在單元樓下,接著爬上七樓,據(jù)白韻所說,她在進屋后沒有察覺到什么異常,然后她進入客廳轉悠,很快就被馬銘戈捂暈,這個事件估算應該是在十一點二十分左右?!蓖蹩赜衷诰€上加了一個點,“被捂暈之后,白韻被抱到臥室,接著脫掉了衣服,馬銘戈也脫了衣服,都扔在了臥室里,接著不知過了多久,馬銘戈什么也沒有做,直到白韻進行了剛才模擬的反殺,然后逃離了現(xiàn)場,在十一點五十三出現(xiàn)在小區(qū)門口的監(jiān)控,所以估算在四十三左右下到樓底,再倒推,估計白韻醒來的時間在十一點三十七左右?!?p> 在二十和三十七的中間,王控畫上了一個問號:“在這十七分鐘里,發(fā)生了這起案子里最重要的情節(jié),當事人無法清楚陳述,但我們已經(jīng)大概猜出了這十七分鐘里發(fā)生了什么?!?p> “沒錯,十七分鐘,對于一個強奸犯來說實在太長了?!被粲谛χf,不知她是在強調自己的推論,還是在鼓勵王控的進步。
“那么這些就是在A不存在的時候,案件是如何發(fā)展的?!蓖蹩卣f著,又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紅筆,“現(xiàn)在A從哪里出現(xiàn)從哪里結束,以及他干了什么都是個問題?!?p> “我們先分情況討論,首先是A的出現(xiàn),第一種情況,也是我認為可能性最大的情況,也就是A出現(xiàn)在白韻之前,他先于白韻和馬銘戈進行了會面?!?p> “至于會面的內容我們不得而知,但是他們極有可能在客廳和桌子上留下了讓我們在意的痕跡,這點在第二種情況里也會說明。”
“第二種情況,A在這十七分鐘里出現(xiàn)?!蓖蹩貙⒓t筆點在那兩個黑圈中間,“這也許可以解釋為什么馬銘戈一直沒有行動,可能是有人在這時間敲門,而馬銘戈不得不穿上衣服出去迎接對方——之類的。”
“這倒是個角度。”霍于表示贊同,“但是對周圍鄰居的訪問里沒有人提到過當晚進入過死者家,排除掉鄰居撒謊的可能,那這個A就應該是其他人,比如……”
“比如同伙?”閆發(fā)經(jīng)驗老道,他給出的答案也正是王控所想的,“馬銘戈可能在準備強奸白韻之前已經(jīng)叫人過來了,所以在確認白韻已經(jīng)昏迷后讓同伙進入,一起實施犯罪?!?p> “那為什么不在之前就讓同伙潛入房間里,把燈關上又不費事。”刑江明很快反駁,“而且這樣更解釋不了為什么馬銘戈會被反殺了,如果侵害者是兩個人,那白韻還能完好無損的回來?”
沉默了一會,閆發(fā)很快回應道:“前面的那個,可能是為了謹慎。而至于后面的……也許這個同伙只是個膽小鬼,根本沒有料到馬銘戈會被白韻反擊,所以他直接逃跑了,走之前還清理了自己在沙發(fā)和桌子上留下的痕跡?!?p> “這……”刑江明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也有一定道理,畢竟他們的工作就是思考一切的可能性,“這么一說好像也說得過去,也能解釋為什么到現(xiàn)在這個A還在隱藏自己而沒有主動出現(xiàn)?!?p> “不過,這種情況應該是A作為共犯和馬銘戈在沙發(fā)上交流過,如果A是在白韻被捂暈后進入,這種情況就不存在了。”刑江明接著說,“所以,你說的這種情況應該是A在白韻來之前就已經(jīng)來了。”
“的確是種全新的思路。”霍于感嘆道,“能解釋之前我提出的疑點?!?p> 在記錄完了這全新的思路后,王控繼續(xù)他的推演:“第三種情況,也就是A在白韻離開后出現(xiàn),因為白韻說過尸體的姿勢沒有改變,所以他應該沒有動過尸體,”
“白韻也沒有在離開時見過其他人和她擦肩而過……她當時也……不說這點了,總之,這種情況下A出現(xiàn)的唯一目的就是撫平了沙發(fā),擦拭了桌子?!?p> “但是這些痕跡也不是他所留下的,所以按理來說他沒有這么做的必要。”
“但也有另一種情況,那就是A知道在沙發(fā)和桌子上留下了什么東西,而且他認為這些東西如果被警察發(fā)現(xiàn)對他很不利,所以他冒險進入現(xiàn)場,做了那些事。”
“但是這兩處痕跡并體現(xiàn)不出什么。”刑江明沉思道:“沙發(fā)能體現(xiàn)出幾個人坐過,撐死算出臀圍,這還不一定,桌子上的痕跡就更不用說了,我們沒有在上面發(fā)現(xiàn)類似血液的反應,也沒有其他液體被擦拭的痕跡,有的只有灰塵被擦拭,這些又能證明什么,能怎么對A不利?”
“也許不止這兩個……”霍于端詳著手里的手機,“A的目的會不會是刪除馬銘戈手機上直播軟件上的聊天記錄?”
“且不說尸體的臉能不能打開面部解鎖?!毙探骱芸旆瘩g道,“刪除聊天記錄這一點本來就疑點很多,無論是誰刪除那些記錄都不合理,因為那些記錄無法證明任何東西。”
“所以這一點無法解釋,雖然關于沙發(fā)和桌子上的痕跡也只有A是同伙這一種可能性可以解釋,但聊天記錄,無論如何都不可以解釋?!?p> 王控用紅筆在黑線的最后畫上了一個叉:“那就可以排除一種可能了,A不可能在白韻離開后進入現(xiàn)場。”
“那接下來就是A的離開時間了,分兩種情況:第一種,A的進入時間是白韻到達之前,而A的離開時間也在白韻進入之前,那A所做的事情就是和馬銘戈會面,跟后續(xù)的白韻并沒有關系。”
“如果是這樣,那沙發(fā)和桌子上的痕跡就是馬銘戈自己造成的了,但這同樣解釋不通,馬銘戈不可能預料到自己會在之后的強奸過程中被反殺,他也沒有理由通過撫平沙發(fā)和擦桌子來隱藏這一次會面,畢竟和人見面也不違反,而且這些也不是什么能暴露信息的破綻。”
“即使A就是馬銘戈的同伙,他提前來提前走都是他們商量的結果,也解釋不了馬銘戈的一系列行為。”
“我打斷一下。”閆發(fā)抓到了某個固定的點,“關于沙發(fā)和桌子上的動作,我們已經(jīng)默認是一個人干的了,而這個人不會是白韻,也不會是馬銘戈,甚至不會是A,它只屬于作為同伙的A,唯一只有在這一種情況下,這些動作才合理?!?p> “嗯,對?!蓖蹩氐谝淮卧谒麄兠媲罢f了這么多,有些飄飄然,“所以這一種假設也被排除,那么接下來是第二種,也就是A在白韻進入前進入,在白韻進入時離開,這就是閆哥剛才提到的思路的小變種,關于膽小同伙在事前隱藏,而后看見同伙被反殺后倉皇逃離,并在沙發(fā)留下痕跡?!?p> “關于膽小同伙這一點,時間上還要考慮。”霍于在腦中也構想出了時間線,“在白韻反殺馬銘戈的過程中,A就在一旁看著,然后逃跑,但事實上白韻在那之后也很快穿衣逃跑,這之間的時間差恐怕也就一分鐘左右,在同一個屋子的兩個房間里兩個同樣想要倉皇逃離的人,會互相感受不到對方的存在嗎?”
“這兩個人,一個可能還會說‘不知道’,而另一個我們還不知道是誰。”刑江明無奈的攤開了手,“這塊無從下手?!?p> 王控的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要不是有這個,恐怕這邏輯早就亂了,他接著說道:“第三種,A在白韻來之前到來,在白韻離開之后離開——還挺通順,這就引出一個問題——A藏在哪里,白韻全程都沒有在房間里發(fā)現(xiàn)其他人,這點上應該可以相信她,那么A在這之中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他和馬銘戈會面,躲藏在可能廁所的地方,等待馬銘戈死亡,白韻逃走后,清理了自己留下的痕跡,然后離開。”
“不如說這是第二種情況的變體?!毙探髡f,“膽小同伙在發(fā)現(xiàn)馬銘戈被反殺后躲了起來,為了不讓警察知道自己的存在而對沙發(fā)進行了撫平,這樣倒更為合理?!?p> “這樣解釋確實比第二種聽起來要合理,應該是目前來看最合理的一種路線。”霍于也同意,于是王控便把線連了起來,時間點:白韻到達前——白韻離開后。
“接下來是第二大種情況,也就是A是在白韻被捂暈后進入?!蓖蹩赜霉P敲著本子,“在這種情況下,最重要的一點是,無論A是否作為共犯,無論A選擇何時離開,他都沒有撫平沙發(fā)擦拭桌子的理由,因為他并沒有在那里留下痕跡?!?p> “眼前就是被捂暈的白韻,兩個強奸犯會在這種情況下在沙發(fā)上談笑風生?這不合理?!?p> “然而事實卻是——桌子被擦拭沙發(fā)被撫平,這就粉碎了這第二大種情況。”
“其余的所有情況都已經(jīng)被排除。”王控指著本子上唯一的一道紅色橫線,“只剩下這唯一一條?!?p> “A在白韻到達之前到達現(xiàn)場,在白韻離開之后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