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眾偶全部堵在城門口等著出城時,曹茜與邢燁兩個殘疾木偶火速找了個無人的角落躲起來,鏡子用他那兩米高的巨大身軀擋住兩個小小的木偶,兩只銅臂擺出叉腰的姿勢,第一次能夠保護邢燁,他感覺自己牛逼壞了。
“怎么回事?”曹茜看看鏡子,靠近邢燁,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他是什么人?剛認識的順命玩家?”
要不說曹茜這位隊友就是有自知之明,一見鏡子這么高大的身軀,就絕不會猜他是逆命玩家。
“不是,”邢燁也低聲道,“我這具身體的兄弟,好像是個傻的,挺好騙的,不用避著他,咔吧?!?p> 邢燁扶了扶下巴:“咔吧,不好意思,我該換機油了,咔吧?!?p> “傻的?該不會就是我們要找的唯一說真話的木偶吧?”曹茜問道。
“咔吧,你覺得我們的運氣會這么好嗎?咔吧。”邢燁一邊扶下巴一邊看著曹茜斷掉的脆弱手臂,“你這樣能用初始技能嗎?”
“我已經(jīng)用上了,但是身體太脆不敢用力,重物我能抬起來,可是胳膊會被壓碎?!辈苘缬魫灥卣f道,她看看邢燁斷掉的胳膊,“你能用初始技能嗎?”
邢燁:“咔吧,左手用筆倒不是問題,但是手指關(guān)節(jié)上銹了,速度特別慢,畫一個二維碼可能要半小時?!?p> 曹茜兩個火柴頭構(gòu)成的紅磷小眼睛中仿佛充滿了絕望:“半小時戰(zhàn)斗可能都打完三圈了,我都被人當成柴火燒了!”
邢燁沉默片刻,決定換個話題:“交換一下情報吧?!?p> 他將一早晨聽到見到的事情告訴曹茜。
曹茜也說道:“你情報比我還落后,我在這個世界還有個媽媽,是個鐵皮人?!?p> “嗯?火柴人的媽媽是鐵皮人?”邢燁覺得這個世界真是不能以常理推斷。
“誰知道那個班尼迪克是怎么想的,”曹茜咬牙道,“我是單親家庭,母親撫養(yǎng)三個孩子,大哥和母親一樣,是新型的鐵皮人;二姐是普普通通的木偶人,不過據(jù)說她是全城最美的女孩子,有很多追求者,當然,我看不出來她哪兒好看了,審美不同吧;我是老三火柴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整天斷胳膊腿,媽媽說她捏腳賺來的錢全都用來給我維修身體了,說我是賠錢貨,今早逼著我去城外采原礦養(yǎng)活自己?!?p> 邢燁:“……看來班尼迪克真的是想建造一個世外桃源,一個充滿美好與愛的木偶城。按理說,你是家里最弱的孩子,應該是母親和哥哥姐姐加倍照顧寵愛的孩子,可是當他賦予木偶人性后,一切向著相反的方向發(fā)展了,木偶之間充滿欺騙,親情也變得功利起來?!?p> 曹茜:“……”
好吧,至少邢燁的頭腦沒有因為機油不夠而上銹,反應速度和分析能力還是一流的,這種情況下依舊能夠從現(xiàn)狀推測故事線,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我覺得系統(tǒng)最該封印的不是你的初始技能,而是大腦的思維能力?!辈苘缯f道。
邢燁聽得毛骨悚然:“這種話可不能亂說,萬一真的被它想辦法限制了,我們下個世界要怎么辦,躺著輸嗎?”
曹茜自知說錯話,吐了下舌頭,她的舌頭是塊火柴盒。
邢燁:“你身體上沒有摩擦面吧?你滿身都是火柴頭,稍微一加熱就點燃了!”
曹茜的身體是一根粗大的火柴組成的主軀干,身體各部位由小火柴組成,腦袋是個大火柴頭,上面還種著幾根,好像是頭發(fā)。
她身上穿著破舊的裙子,這也是方才邢燁見到她時,猜測她有可能是女孩子的原因。
其實曹茜的境遇比邢燁好一點,她至少有個家,有人為她花錢。雖然母親總是罵她,但起碼有人養(yǎng),胳膊斷了也可以去修。
邢燁將斷掉的手臂交給大鏡子拿著,自己用左手扶著下巴,既可托住不斷“咔吧”“咔吧”往下掉的下巴,又能顯得自己深沉有威嚴,盡管這種威嚴與深沉僅存在于他的想象中。
“為你修胳膊的人是誰?”邢燁問道。
“城里只有一家修理鋪,是老尼克家,聽說班尼迪克大師賦予了木偶自己修理自己的能力,想讓木偶城永遠沒有死亡和病痛,所以他將自己名字的一半給了老尼克。”曹茜回答道,有家人的她,能打探到的消息比邢燁要多。
“你回家找媽媽要錢,說自己被人打折了胳膊,需要修理,你打探到修理店的位置后告訴我們,感覺可以從那里入手?!毙蠠罱ㄗh道。
見曹茜一臉不解的樣子,邢燁解釋道:“旁白說,班尼迪克大師將自己的心臟裝進了某個木偶身體中,哪怕變成木偶,也要讓木偶城成為他心目中的理想國。
雖然任務并沒有要求我們尋找班尼迪克,但他一定是個重要角色,我們需要同他談一談。
就算班尼迪克在故事中一點用處也沒有,你我也需要他幫助我們換一具身體,這么下去不行,如果我們一直使用這兩具身體,那還不如我燒死你,再找個玩家殺了我離開這個世界比較好,我們現(xiàn)在是必輸?shù)纳眢w。”
曹茜覺得邢燁說得有道理,但有點不明白他最后的邏輯:“你殺了我,獲得1000積分,我游戲失敗,減去2050積分。你再被別人殺,雖然同樣會積分減半,可是還能補回從我這里得到的500積分吧?”
邢燁面色不變,夸獎道:“很好,你已經(jīng)能夠看出我話語中的陷阱了,不再機械地聽從其他人的命令,有進步。”
曹茜并沒有生氣,上個世界邢燁說最后有可能捅她一刀,可實際上在她被白絮打得遍體鱗傷時,邢燁沒有放棄她,而是逼著關(guān)嶺為她治傷。
“我懂,你說的都是最壞的情況。”曹茜說道,“上個世界在沒有解開真結(jié)局的時候,你還是有信心戰(zhàn)勝狄況隊的,只是苦于積分不夠,無法施展初始技能。正巧我殺了李老師獲得1000積分,所以最壞的結(jié)局就是狄況要殺死你我,如果面對那種局面,與其讓他們殺死,不如破釜沉舟,由你殺掉我獲得積分,再使用重繪之筆干掉他們。”
邢燁當時的確是這么想的,他沒想到曹茜竟然懂了。
曹茜繼續(xù)道:“除了尋找班尼迪克大師外,你應該還有其他目的吧?”
“嗯,我懷疑老尼克的店里有順命玩家?!?p> 曹茜眨了眨眼睛上的火柴盒眼皮,等待邢燁解釋。
“這一局有五個順命玩家,城里有錢的、有權(quán)的、有技術(shù)的、有人脈的木偶家,都有可能有順命玩家。”邢燁說道。
看著自己與邢燁可憐巴巴、破破爛爛的樣子,曹茜覺得這話太有道理了。
“搞不好你二姐就是順命玩家?!毙蠠畹?,“全城最受歡迎的女性木偶人,無數(shù)木偶人追求她,身邊還有一個倒霉到死的逆命玩家,很符合順命的特點。”
曹茜回想起二姐的樣子,覺得邢燁的分析十分正確。
“哐當”!擋在他們身前的銅鏡人用力地敲擊自己的胸膛。
“他怎么了?”曹茜還以為有人來了,緊張地問道。
“沒事,就是有些等得不耐煩了?!毙蠠钫f道。
他太了解鏡子了,完全理解鏡子現(xiàn)在的心情。全城最好看的偶,只可能是銅鏡人,絕對不是女木偶!鏡子這是在抗議呢。
邢燁問道:“你這段時間沒有露出馬腳吧?”
曹茜:“應該沒問題,火柴人平時在家地位就很低,不太愛說話,我們又沒有太多表情,你看我這張臉,一個大大的紅色火柴頭上貼著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面部根本無法動,能做出什么表情?”
“那就多觀察你二姐,”邢燁教學開始,“你的母親和哥哥也有可能是玩家,所以要辯證地看待問題,不能只將視線放在二姐身上。如果一定要分配注意力比例,就是70%二姐,17%母親,13%哥哥,單親帶三個孩子的艱難母親,有可能是逆命;最新型的鐵皮人本身就占據(jù)優(yōu)勢,有可能是順命。
觀察每個人的說話方式,對其他人的評價,不同人對你的態(tài)度,其他人口中對他們的印象,家中的生活痕跡,常用物品的擺放和現(xiàn)在的使用方式等等。
人生在世,勢必會與人與物產(chǎn)生聯(lián)系。哪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雙胞胎也會有微小的差異存在,只要換了身體,掩蓋得再完美,也會有跡象可尋。
當然,觀察別人的時候也不忘保護自己,例如睡覺,假如你有床的話,就要通過床單的褶皺和床墊的凹陷程度來確定自己的睡姿,從每一個細節(jié)偽裝自己,明白嗎?”
曹茜:“……我盡量?!?p> 難怪上個世界邢燁能夠迅速確定所有玩家,原來如此!
這門課有點深奧,她想畢業(yè)可能需要學習很久。
細心教導過曹茜后,小火柴人便捂著胳膊回家了,邢燁看著她的背影道:“希望她那邊能夠找出線索?!?p> 大鏡子說道:“需要我做什么?我身體挺好的,那邊城門好像要開了,要不我去礦場挖礦養(yǎng)你吧。你看我的身體,雖然不能彎腰,但還是挺強壯的,就是四肢有些上銹,但不怕火啊?!?p> 邢燁:“礦場肯定會去,但不是現(xiàn)在,你暫時不用擔心,我們先觀察一下再說,能夠在城門前遇到曹茜已經(jīng)很好了?!?p> 雖然鏡子有心養(yǎng)他,但邢燁真的很擔心他。
鏡子總說自己是高玩,可他一副傻兮兮的樣子,邢燁怕他去礦場會被欺負。
因為曹茜家可能有玩家存在,他們需要避開曹茜的家人,尋找一個合理的方式與曹茜接觸。
在與曹茜相認后,邢燁再度感受到系統(tǒng)賦予逆命玩家的境遇是多么絕望。
上一個世界,他與曹茜是新手,積分少,系統(tǒng)對他們的限制便并沒有太多,這讓邢燁有了發(fā)揮的機會。而這個世界,系統(tǒng)將他們的初始技能壓制得死死的,并且給了他們一條極為脆弱的命。
曹茜身上的火柴頭是真的,確實是由氯酸鉀、二氧化錳等化學物質(zhì)構(gòu)成,身軀也是易燃的火柴棍,不管她的能力有多強,一把火就能讓她送命,對手想要對付她也相當容易。
而自己更是慘,曹茜好歹還有家人護理,暫時沒有上銹。而邢燁明顯是一個貧窮又可憐的木偶人,身無分文,沒有家人,沒錢上油。
邢燁坐在地上,思考該如何是好。
他對曹茜說殺人自殺是開玩笑的,但也在做最壞的打算。
可認輸不是邢燁的風格,不經(jīng)過努力就放棄怎么行。
根據(jù)他對系統(tǒng)的了解,系統(tǒng)其實是會給予逆命玩家一點點幫助的,例如克萊爾最美姑娘的身份以及上個世界的鈔能力,但這種幫助不會像順命玩家那么明顯,需要逆命者自己去尋找發(fā)現(xiàn)。
鏡子見邢燁在思考,便坐在他身邊,做出一個托腮的動作陪他。
他身體是扁的,所以這個動作看起來更像是他上面的鏡子腦袋長了鏡腿。
雖然很可笑,但鏡子總算是有身體了……等等!
邢燁望著鏡子,發(fā)現(xiàn)他忽略了一件事。
鏡子目前被系統(tǒng)定義為道具,只能在不同種類的鏡子中更換身體,他并不像其他人,有系統(tǒng)賦予的身體,按理說他只能附身在沒有靈魂的鏡子上。
邢燁之前陷入了一個思維誤區(qū),他從未覺得銅鏡人會是活的,只將它看錯物品。可這個世界是不同的,班尼迪克大師賦予了人偶們生命,木偶城中每個人偶都是活的。
可是他家中,那個像倉庫一樣的雜物堆中,卻有一個沒有靈魂的銅鏡人偶。
這如果類比成現(xiàn)實世界,等同于一個窮鬼家里有具尸體,難道還不令人驚訝嗎?換成正常人穿越到這具身體上大概會嚇得跳起來。
然而這里是木偶城,邢燁很理所當然的忽略了這件事。
還有一個重點是,班尼迪克大師理想中的木偶城是沒有死亡的,木偶們只要修理得當,是可以永生的。銅鏡人的身體更是堅固,他為什么會死在家中呢?
如果死不成立,那就是銅鏡人從來沒活過,他是一具未完成的身體,班尼迪克大師還未來得及賦予他生命。
也就是說,銅鏡人極有可能是班尼迪克大師死前制作的人偶,或者是不想賦予生命的失敗品。
這種人偶,就在一個窮鬼家中,這個窮鬼怎么可能沒有秘密,或者說,銅鏡人本身就隱藏著一些線索。
果然一切線索都隱藏在細節(jié)中,只看玩家能否突破傳統(tǒng)思維,去發(fā)現(xiàn)問題。
邢燁用僅剩的左手抱了下鏡子:“謝謝你幫我,我們現(xiàn)在就回家!”
鏡子:“咦?我什么時候幫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