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問心
灰袋道士沒等蘇易回答繼續(xù)說道:“我來自閻浮提,閻浮提的人小子你聽過見過嗎?”
“老道我不知道你到底何時出生何時成神,但你不過是個三四天的新神,我就叫你小子了。”
“閻浮提你聽過嗎?”
灰袋道士極為蔑視的嘲笑道。
一股神威突然在廟中,空氣似乎都被凝住了。
蘇易現(xiàn)身道:“在大陸至南有一小州,上有閻浮樹,故名閻浮提?!?p> “閻浮提的人身高三肘半,脊有四十五骨,體含十三脈,血有七蟲。”
“本座說的可對?”
蘇易凝聚金身后凡人不可直視面貌,修行者也記不住相貌,但這老道卻說道:“我記得你這相貌,你是兩年前的永州解元,真是可笑,天公無眼,居然讓你這小輩成仙了?!?p> “哦?”蘇易驚訝。
“老道這四五年一直在永州、柳州、景州三地,斬妖扶鬼,救濟貧窮,渴望天門再開?!被掖鼜募缟系幕掖鼉?nèi)掏出一個臟兮兮的葫蘆,喝了一口里面的東西。
“天道無眼,天理不公?!?p> “不對,仙神不現(xiàn)已經(jīng)有幾百年了,天公說不定早就沒眼了?!?p> “你這小子,雖說也是個有名氣有志氣的后生,但憑什么成仙?”灰袋又狠狠吸了口葫蘆,惡狠狠的盯著蘇易,眼神中流露著古怪意味。
“你一直問我憑什么成仙,憑什么做這柳州城隍,本座也想問你,你為什么要成仙?又憑什么成仙?”
蘇易突然反問道。
“為什么?我們閻浮提的人,天生與眾不同,受盡苦痛,生來便能斬妖降魔?!?p> “老道更是天生的道種仙苗,斬殺妖魔無數(shù),救人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p> “你說我憑什么?”
老道說起葫蘆,向前踏出一步,直視蘇易。
“斬殺妖魔多的,世上有人比得過天師府的天師?天師3歲修道,7歲行走天下,十五歲執(zhí)掌天師府,天師府弟子八百在其率領(lǐng)下六十年殺出了個如今的盛世?!?p> “救人無數(shù)的,更是荒謬!”
蘇易聽到他說救人無數(shù)想起妖物吉窮。
“本座問你,吉窮!”
“吉窮?那是老道我苦心找到、悉心養(yǎng)育的怪物,就為了大饑之時準(zhǔn)備,不久前救了一處山寨,有何問題?”老道頗為驕傲。
“哼!”蘇易怒哼,老道被聲音逼退半步。
“你若不給他們這吉窮,山窮水盡時他們自會來柳州求救,雖會受罰,可不會有性命之憂。可你給了這東西,他們昨夜已經(jīng)死傷殆盡,全村只有五人活下!”
“這就是你的救人無數(shù)?”
灰袋略微呆滯:“這是意外!”
“意外?世間哪有意外!善惡有報,你可知道那帶你去村里的人是何惡徒?他們專殺路過之人,你遇到他們,放過了兩人,卻害了之后無數(shù)路人,那你又到底救了誰?”
蘇易向前一步,灰袋又被逼退三步。
“你所謂的救人,只是滿足你那救人無數(shù)的奢想,你可真正關(guān)心過那些人?”
“世上真正有資格說救人無數(shù)的,只有傳說中散播糧食的神農(nóng),傳播醫(yī)理的藥王菩薩?!?p> “哪怕是柳州城的郎中,真正救下的人也比你多十倍百倍。”
灰袋閉口不語。
“你一直說你有資格成仙,那你可還記得你為什么要成仙?”
蘇易逼問道。
“是為了拯救這蒼生天下,還是為了長生不老成仙作祖?”
灰袋眼神呆滯,似乎也在想著為什么要成仙。
“你一直所說的斬妖降魔,救人無數(shù),一直只是你拿來標(biāo)榜自己的標(biāo)簽,你真正在乎的只是你自己,哪里是這悠悠眾生?!?p> “你又問本座憑什么?”
蘇易懸與空中、舌若燦雷:“天道可見!本座生于永州,生而知之,覺有宿慧,家父幼時教導(dǎo),大丈夫當(dāng)立于天地之間,或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志,或養(yǎng)浩然氣仿天地之德?!?p> 伸手一招,灰袋與他一同升入城隍廟上方,伸手一抹灰袋雙眼:柳州城百萬生靈,無數(shù)條本命線懸于天際。
“我為儒生時,志承乾坤之正氣,立天地之威儀,愿效仿孔圣周游天下,傳道眾生?!?p> “今我為柳州城隍,自當(dāng)庇佑柳州百姓,法力微弱面對妖魔不敢退半步,神力強大面對百姓不敢動分毫。”
“灰袋,我再問你,你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是為了成仙作祖,還是為了這眾生安寧?”
灰袋嘴唇囁嚅,說不出話。
蘇易將他帶回城隍廟:“我不知我憑何成仙?但我可以告訴你我憑何做這柳州城隍!”
“就憑本座心中只念著柳州百萬生靈!”
“城隍爺,我明白了。”灰袋第一次稱呼蘇易為城隍爺。
“我離開閻浮提太久了,久到我忘記了閻浮提是什么樣?!?p> 灰袋從包袱中取出一面銅鏡,張嘴看向鏡內(nèi),仔細(xì)端詳著嘴里的五臟。
“這幾十年間,我一直不忿,最終發(fā)生這般變化,我一直以為是我到了凡人的極限,開始了天人化生。每殺一個鬼,斬一個妖,救一個人,我都迫不及待張嘴看看我這五臟。”
“可今日我才明白,我忘了我最初修道的目的,甚至忘了閻浮提人降妖除魔的樂趣?!?p> “每一天,我都在期待著天地給我報答。”
“這是我修行走進了岔路,心火燃燒,五臟俱焚?!?p> 他收好鏡子和葫蘆,背起灰袋,突然看向蘇易說道:“小子,我承認(rèn)你有資格做城隍,所以老道我提醒你一句,人是有極限的。”
“你是什么意思?”蘇易疑惑道。
“一個強大的妖魔,看家本事還是魅惑人心,怎么會隨隨便便被凡人鎮(zhèn)壓了百年呢?”
灰袋張嘴笑道:“老道我的法力,自認(rèn)天下第一,那白骨妖好像和我在謀劃一樣的東西?!?p> “這城隍神位,老道我很垂涎啊。”
他走出城隍廟,突然放聲大喊:“老道我要先去看看這幾十年救的人,重新?lián)旎匦薜乐?,小子,你可快點修煉,別輸了?!?p> “城隍爺!你點醒老道的恩情我可是還完了。”灰袋大笑著離開了。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伴隨著正氣歌灰袋消失在黑夜里。
灰袋最后說的是什么意思。
蘇易站在廟門口看著灰袋離去,心頭沉思:白骨妖垂涎城隍神位?
這倒是可以理解,畢竟城隍是陰司正神,它若能奪取,便能洗掉妖魔身份,從此儒生的文氣僧人的佛法等對其都無法照成傷害。
可這人是有極限的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說法嚴(yán)寺其實是它放出來的殼子?其實它一直有其他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