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心中有桿秤
二號車廂。
黃罡同張大志廝殺了五盤,輸了五盤。
二人的神色都頗為不爽。
黃罡不爽的緣故,并非是連輸了五盤。
張大志的棋力也就那么回事,如果他能靜下心來,扳回一個十連勝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問題是,他的那顆心怎么都靜不下來。
三弟楊寧,怎么還沒回來呢?
餐車上有什么好東西,能讓他吃了將近一個小時?
張大志雖然連贏了五盤,但他心里明白,那都是因為對面的黃老弟全然不在狀態(tài)。
下棋,輸贏不重要,重要的是殺個痛快。
但黃老弟在棋局中頻出漏招臭招,使得他雖然贏了棋,卻沒感覺到贏棋后的那種爽。
“我說黃老弟,你大志哥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呢?咱專心下棋不行嗎?”
黃罡嘆了口氣,應道:
“這都七點半了,我三弟還沒回來,事情沒落地之前,你讓我怎么能安得下來心呢?”
張大志瞇著雙眼思索了片刻,沉吟道:
“要不,你就先把這個家給當了……我張大志做事還是很講究的,絕不會對你們小哥倆趁火打劫,你們進貨時肯定有本賬單,咱先把貨送到臥鋪車廂去,隨后再按照你們的賬單來算錢,那不就得了么,你三弟還能有個不愿意?”
黃罡很是猶豫。
實話實說,張大志還真是厚道,這要是換做了他黃罡,指不定還要怎么把價格黑著心地再往下使勁地壓。
這樣的雙方都不吃虧都有便宜賺的買賣,黃罡確實是動了心,想必三弟楊寧也一定會欣然接受。
但問題是,合伙之前,說好了的是賺是賠哥倆平分的原則,這要是不跟三弟楊寧商量一句就擅自做主……這種事,他黃罡不敢做,也做不來。
“還是再等等吧,七點三刻,我三弟要是還沒回來,那我就到餐車找他去?!?p> 時間,一秒一秒地緩慢流淌。
終于熬到了七點三刻。
楊寧還沒回來。
黃罡再也按耐不住,站起身來,決定去趟餐車。
車門還沒關,黃罡下了車,上了站臺。
判斷清楚了餐車的方向,剛要舉步,就見到那個方向的遠處現(xiàn)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黃罡趕緊迎了上去。
見到了面,往回走,黃罡五句話并作了三句話地將所遭遇到的危機,以及張大志提出的解決辦法,跟楊寧述說了一遍。
話說完,哥倆剛好回到了車門旁。
先不著急上車,楊寧停住了腳,疑問道:
“那個張大志真就這么好?黃老大,你出門求學前,你媽就沒交代過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嗎?”
黃罡緊鎖眉頭,爭辯道:
“可咱們除此之外也沒別的辦法了呀!”
楊寧淡然一笑,將手里的兩只菜包塞給了黃罡。
“列車乘務組已經(jīng)換上了老大哥那邊的人,再往后,餐車上就吃不到這種菜包子了,趕緊的吧,趁熱吃,冷了就不好吃了?!?p> 黃罡接下了菜包,卻發(fā)出了一聲慘嘆。
“我他么哪里能吃得下啊?!?p> 楊寧玩味一笑。
“這兩只菜包子可是我專門為你討來的幸運菜包哦,吃了它,你黃老大絕對能逢兇化吉?!?p> 黃罡一只手托著那兩只菜包,另一只手輕捶胸口。
“三弟,你就別再逗你哥玩了,這事全都怪我,是我沒事先調(diào)查清楚,這才讓咱們哥倆陷入了絕境……”
“絕境?這怎么能算是絕境呢?”
黃罡痛苦搖頭。
“咱們的貨,至少要被沒收一半,要是不答應張大志的話,咱們這一趟保管是個血虧?!?p> 楊寧再一笑。
“血虧個屁!我他么都說了,你丫手上拿著的菜包子能起到逢兇化吉的作用,吃了它,這道坎保管能平穩(wěn)渡過,可你黃老大偏就不信,你說氣人不氣人?”
黃罡鎖著眉頭瞪圓了眼。
有些懵逼。
三弟這是怎么了?
這等緊要關頭,他怎么就跟個沒事人似的呢?
張大志那邊即便是個坑,咱哥倆跳進去了,那至少也能少虧一點?。?p> 三弟,你可不能只為了打擊你大哥而寧愿賠上那么多錢吧。
瞥了眼黃罡,楊寧在心里暗自嘆了口氣。
對不住了,黃老大,你要不是個碎碎嘴,肚子里藏不了事,我還真就把實話告訴你了。
可是你……
唉,還是算了吧,保險起見,您吶,就憋悶個個把小時吧。
“張大志這個人不值得信任,黃老大,聽我的,吃完這倆包子,你丫該干什么干什么,這件事,交給我處理,你就別過問了,要是賠了錢,全算在二哥頭上好了?!?p> 黃罡的心里雖然有著太多的困惑和不解,但當楊寧提到了項方舟,他卻是再也說不出一個不字來。
人家二弟家那老爺子……
賠個幾千萬把塊的,能算上多大點事情呢?
就憑三弟跟二弟的那種交情,真要是賠進去了,二弟肯定會回家求助他老爺子,說不定他家老爺子一個不開心,便是幾萬塊砸了過來……
行吧。
既然三弟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自己再多嘴的話,那可就顯得有些矯情了。
沒滋沒味嘗不出個咸淡地吃下了那兩只菜包,黃罡跟在楊寧身后,回到了座位上。
黃罡起身準備去餐車找他三弟時,張大志的嘴角處流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
這趟車,還真是收獲滿滿呢。
昨一下午,他已經(jīng)收上來了五千多塊錢的貨。
這個五千多塊,說的是他的進貨價,而非貨主的進貨價。
換句話說,要想從批發(fā)市場上進到這么多貨,少說也得花上個小一萬塊。
眼下,這對小哥倆的五大包貨,至少有兩包半又能歸屬了自己……
原價吃下他們的貨?
可能嗎?
我張大志姓張,又不姓雷。
憑什么要用我張大志花了大價錢才買下來的關系為你們這種雛兒保住本錢呢?
只要把貨送到了臥鋪車廂,后面結賬的事,那還不是我張大志說了算!
心里不舒服,想理論?
我張大志可是一句假話都沒說。
那頭名叫伊萬諾夫的北極熊千真萬確的是軟硬不吃,他在查票查貨時的態(tài)度你們也是親眼所見。
心里面憋屈,想跟我張大志動粗?
待會運貨的時候你們就知道了,我張大志可不是單打獨斗,手下還養(yǎng)著好幾個兄弟呢。
目送那黃老弟下了車,張大志在座位上來了個標準的帝都癱。
但凡剛混這條道的雛,進的貨大都是皮草一類,目測那小哥倆的兩包半的貨,張大志在心里估出了一個實際的價值。
五千塊可能到不了。
但四千五應該是過了的。
那么,問題來了。
該賞給這小哥倆多少錢呢?
一千?
少了,少了。
我張大志可不是個不講究的人。
兩千?
嘖嘖,感覺還是少了點。
這小哥倆還是個孩子,而我張大志又是個仗義人,嗯,再加五百。
就這么著了。
瞇著眼,想著事,張大志一個不留神,居然打起了瞌睡。
朦朦朧朧中,忽然感覺到有動靜,張大志猛地睜開雙眼,就看到那對小哥倆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黃老弟,跟你三弟商量好了?時間真的不早了,咱們還是先把貨搬去臥鋪車廂,等回來后再算賬也不遲?!?p> 黃罡不語,只是看向了楊寧。
楊寧微微一笑。
“大志哥,不管怎么樣,我們哥倆都要感謝您的好意。不過呢,這事的風險還是蠻大的,萬一這些貨要是折在了您手上,而我們卻保了本,那可就太不好意思了?!?p> 張大志滿不在乎道:
“做生意嘛,誰也不敢說穩(wěn)賺不賠,我吃了你們小哥倆的貨,要是萬一折在了自己手上,那也只能怪我張大志的道行還不夠,跟你們小哥倆沒啥關系?!?p> 楊寧卻搖了搖頭。
“不,大志哥,不是這樣的,正所謂盜亦有道,每個人的心里面都有著自己的一桿秤,對還是錯,該還是不該,有所為而有所不為,全都在這桿秤上了。
對您來說,這件事可能無所謂,但對我們哥倆來說,卻看得很重,我們哥倆……真的不想虧欠別人的人情?!?p> 張大志的笑容逐漸凝固。
“聽你這么說,我張大志的一片好意你丫卻當成驢肝肺了?黃老弟,你們兩個究竟是誰在當家?”
黃罡默不作聲,將頭扭向了車窗。
楊寧賠了個笑臉。
“我們哥倆不存在誰說話管用誰說話不管用的問題,大志哥,我們說服不了自己心中的那桿秤,所以,就無法接受您的好意,僅此而已。”
到嘴的鴨子就這么飛走了?
連根鴨毛都沒留下?
再想想自己為了這單生意還花了五塊錢換了座,張大志不由生出了些惱羞成怒的意思。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他么真是不懂事,等著吧,等那頭北極熊找上門來后,看你小子怎么哭吧?!?p> 楊寧聽了,呵呵一笑,全然沒當回事。
而黃罡則以額頭死死頂住了車窗,兩道呆滯的目光漫無目的地飄蕩于站臺前后。
三弟會哭嗎?
不。
有二弟在,三弟他絕對不會哭。
會哭的,只能是他黃老大。
而且,還是那種不敢流淚、不敢出聲、只能在心里面默默滴血的哭。
醒后一支煙
叩謝:愛_鉆山豹盟主賞 加更待上架后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