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身份核實
人造人們沒有人類那種入土為安的習(xí)俗，人造人的尸體對于抵抗軍是比較重要的資源，需要盡可能的回收。蒙德和布魯斯把少年的尸體放在卡車上。之后蒙德走到少年的輔助機旁邊，仔細查看一番，抬頭喊道：“布魯斯。”
“到！”布魯斯立正，跑了過去。
“你看下這個你能不能修理?！泵傻轮钢o助機說，“這可屬于你的專業(yè)技能?！?p> “沒問題，交給我吧?！辈剪斔棺孕诺匾恍?，“天下就沒有本天才技師解決不了的機械裝置。”他拿起輔助機走到一邊開始研究起來。
我湊了過去，好奇地看了幾眼那個方頭方腦的東西，這個玩意兒會怎么核查我呢？
蒙德走下去把車開上了山頂，隨后他去檢查了一下G-23通訊終端。終端位于工廠廢墟后邊，靠近懸崖，在一座高大的信號塔下方。蒙德查看了一會兒，陰沉著臉走了過來。
“終端被破壞的很嚴重。”蒙德很嚴肅地說，“內(nèi)部所有的信號管好像經(jīng)過大功率過載，被徹底損毀，所以這片區(qū)域一點信號都沒有?！?p> 正在研究輔助機的布魯斯抬頭疑惑的插了一句：“大功率過載？怎么會這樣？”
蒙德繼續(xù)說道：“過載原因不明。我們帶的信號管不多，只能先恢復(fù)主要區(qū)域的通訊。通訊恢復(fù)后迅速與莫妮卡大隊長聯(lián)系，報告這里發(fā)生的情況，另外請她派出巡邏隊來追查大型機械生命體的蹤跡。行動吧。”
“是！”美琪雅和布魯斯齊聲回應(yīng)。
蒙德和美琪雅忙碌著搭建帳篷，擺放維修工具和設(shè)備。人造人的力量比較大，所以他們的設(shè)備和工具比較沉重，我基本插不上手。布魯斯在一邊皺著眉頭修理著寄葉部隊成員9S的輔助機，時不時抓耳撓腮陷入苦思，看來并不太順利。我什么忙也幫不了，就坐在一條石凳上發(fā)呆。
過了一會兒，一個人走過來坐到我右手邊。我扭頭一看，是美琪雅。
“那邊忙完了？”我問。
美琪雅“嗯”了一聲，點點頭說：“蒙德去修理終端了。”然后雙手托腮，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知在想著什么。
沉默了一會兒，我忍不住開口問她：“想什么呢？”
“嗯？什么？”美琪雅如同夢中被驚醒，一臉茫然看著我。
“你看起來有心事?！?p> 美琪雅“哦”了一聲。垂下眼去。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開口說：“齊桑，你說我們會不會死？”她的眼神里滿是恐懼和焦慮，看起來弱小無助。我從沒見過這樣的美琪雅。之前的她一直都是自信滿滿，青春洋溢的樣子，我還以為她什么都不怕。
“你是在擔(dān)心大型機械人嗎？”我問她。
美琪雅點點頭，雙眼失神的看著某個地方，像是在回憶著什么可怕的東西，她聲音有點顫抖：“我以前在基地里看過一個戰(zhàn)斗視頻，有個五人巡邏小隊沒有帶重武器，遇到一個大型機械人，全隊覆沒，五個人都被打得血肉模糊，身體四分五裂散落一地，沒有一片是完整的……”說到這里，她身子微微抖動起來。她緊緊握著雙手，聲音里滿是恐懼：“我好怕我們也會變成那樣……”
此時的她看起來是那么楚楚可憐，讓我心頭不由升起強烈的保護欲望。我很想牛氣沖天的對她說一句：“別怕，一切有我呢?！?p> 可是我這廢宅現(xiàn)在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哪來的能力去保護別人？
我笨拙的安慰著她：“不用擔(dān)心，蒙德組長經(jīng)驗豐富，他一定會帶領(lǐng)我們回到你們基地的?！?p> “嗯……”美琪雅垂下眼睛，抱緊自己的胳膊，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了。
我也沉默著，坐在一邊。
“哈哈哈，終于被我搞定了！”那邊傳來布魯斯的歡呼。
我和美琪雅扭頭看去，布魯斯正在那邊高舉雙手，做出勝利的姿勢，得意洋洋地大叫：“就沒有我天才布魯斯修不好的機械！”
輔助機被修好了？也就是說我的身份可以被核實了？
我和美琪雅對視了一眼，起身快步向他走去。遠處的蒙德聽到了動靜，也放下手中的活，趕了過來。
輔助機被擺在一個大箱子上，布魯斯站在旁邊，臉上的得意溢于言表。我走近箱子，看著這個方頭方腦的機械，心里居然有點緊張。我揣揣不安地想著：它到底能不能判斷清楚我的身份？萬一它認錯了怎么辦？萬一它說我是機械生命，蒙德他們會不會當(dāng)場把我殺掉？
蒙德看了看輔助機，問布魯斯：“怎么啟動？”
布魯斯伸手在輔助機后邊按了一下。
“嘀——”輔助機發(fā)出一聲長響，片刻之后，它頭頂伸出一個小紅燈，閃爍了幾下，輔助機體內(nèi)傳出輕微的啟動聲。大概十秒后，小紅燈停止閃爍，縮了回去，輔助機下方開始噴出氣流，它緩緩地從箱子上懸浮起來，升到一人多高的半空中。
我大氣都不敢喘，屏住呼吸，等待著它的審判。
一個女聲從輔助機體內(nèi)傳出：“寄葉機體跟隨支援裝置，POD153，啟動?！?p> “無法搜索寄葉機體，9S的黑盒信息。確認已死亡?！?p> “嘗試連接網(wǎng)絡(luò)。”
“無法連接網(wǎng)絡(luò)，信號強度，無?！?p> 輔助機體內(nèi)突然傳出“滋滋”幾聲異響，冒出幾個火星，機體在半空中晃動了幾下。
“機體動能系統(tǒng)部分線路連接存在錯誤，故障無法自行排除，建議：關(guān)閉系統(tǒng)，待連接恢復(fù)正確后重新啟動。”
“怎么可能！”布魯斯一臉詫異，指著輔助機不滿地叫道：“本天才怎么可能給你連錯！是不是你這個笨機器搞錯了?！?p> 蒙德推開了布魯斯，指著我向輔助機說道：“先不要關(guān)閉，請先查看一下這位生命個體的身份，麻煩了?！?p> “收到——滋滋——繼續(xù)執(zhí)行寄葉機體——滋滋——9S之前收到的——滋滋——指令，核查可疑目標(biāo)身份——滋滋——”
輔助機機身晃動地更加厲害了，不停發(fā)出異響。它轉(zhuǎn)過身，面對我，嘟嘟響著發(fā)出一道錐形的光波，籠罩我的全身。我的心強烈的嘣嘣跳了起來，等待命運的安排。
幾秒鐘過去了，每一秒對我都像過了很久一般。
“報告：目標(biāo)為成年——滋滋滋——男性人類。建議：向就近的人造人部隊——滋滋滋——指揮官匯報，以派出——滋滋滋滋——足夠的人造人部隊成員——滋滋滋滋——保護。”輔助機劇烈晃動著，越來越多的火星崩了出來。
“——滋滋滋滋滋——再次嘗試連接網(wǎng)絡(luò)——滋滋滋滋滋——無法連接——滋滋滋滋滋——網(wǎng)絡(luò)——滋滋——信號強度——滋滋滋滋滋——無——動能系統(tǒng)發(fā)生嚴重——滋滋滋滋滋——錯誤，系統(tǒng)——滋滋滋滋滋——即將強制——滋滋滋滋滋——關(guān)閉——”
“砰！”輔助機體內(nèi)迸出了一團火花，從半空中掉下來，哐啷一聲砸在箱子上，沒有動靜了。
我松了口氣，還好，這家伙在再次壞掉前，確認了我的人類身份。一切塵埃落定，我終于不用擔(dān)心被解剖了，也不用擔(dān)心被認成機械生命體了。
周圍死一般寂靜。我轉(zhuǎn)眼向蒙德他們看去，發(fā)現(xiàn)他們都呆立不動看著我，臉上都是一副異樣的表情。布魯斯嘴唇微微抖動，眼睛紅紅的，按在箱子上的雙手不停顫抖。美琪雅呆呆地看著我，兩手捂著嘴巴，眼里泛著瑩瑩淚光。蒙德滿臉通紅，嘴巴微張，眼神里有抑制不住的激動。
“我……你們……”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好。
布魯斯突然“哇”一聲哭了，邊哭邊說：“我終于看到人類了。我終于看到人類了……”他不停地重復(fù)著這句話，眼淚流了滿臉。
美琪雅也抹著眼淚，對我說：“齊桑，你真的是人類，太好了，太好了?！?p> 蒙德還算鎮(zhèn)定，不過眼里也有淚光浮起。他對著我一個立正，左手放在胸前，略帶哽咽地大聲說：“齊武大人！人造人抵抗軍第四防區(qū)通訊維修C組聽從您的派遣，請您指示！”
美琪雅和布魯斯也立正，站在我面前。
“我……這個……”我有點手足無措，沒想到他們的反應(yīng)如此強烈?！按蠹以撛趺醋鲞€怎么做吧，和平時一樣，聽蒙德組長的安排就好……”
“是，齊武大人！”蒙德轉(zhuǎn)身，對布魯斯和美琪雅大聲說道：“布魯斯，和我一起去維修終端！盡快與基地恢復(fù)聯(lián)系，匯報齊武大人的身份信息！美琪雅，現(xiàn)在由你二十四小時護衛(wèi)齊武大人，直到其他人造人部隊接替護衛(wèi)任務(wù)為止！”
“是！”布魯斯和美琪雅立正回應(yīng)。
蒙德左手放在胸前，格外大聲地喊道：“人類榮光永存！”
布魯斯和美琪雅同樣把左手放在胸前，大聲回應(yīng)：“人類榮光永存！”
蒙德和布魯斯對我行了個禮，轉(zhuǎn)身大步走開了。
我看了看美琪雅，她還沒從激動中恢復(fù)過來，猶自不停抹著眼淚。
“你們?yōu)槭裁炊歼@么激動呢？”我好奇的問，“這夸張了點吧?！?p> “齊武大人，地球上已經(jīng)幾千年沒出現(xiàn)過人類了。”美琪雅抽噎著回答我，“我們?nèi)嗽烊舜嬖诘囊饬x就是保護人類?？山^大部分人造人終其一生都沒能見過人類。能看到你，我們已經(jīng)比絕大部分的人造人幸運了?！?p> 好吧，可我還是不太能理解他們這種激動。
回到剛搭建好的帳篷里，我躺在床上發(fā)呆。由于除了蘋果沒有別的吃的，我總是覺得餓得很快。為了節(jié)省體力，就盡量躺著不消耗能量。
美琪雅終于鎮(zhèn)定了下來，不再抽泣。她坐在我身邊，時不時看著我發(fā)呆，我每次無意中看向她，都能看到她慌亂躲避的眼神。
“美琪雅?！蔽液八?。
“啊，什么？齊武大人？”她有點慌亂的回應(yīng)。
“我的身份已經(jīng)明確了，那我的手機是不是可以還給我了呢？”我指著儲物架上蒙德的那個小盒子。
“手機？”她有點迷茫，隨后恍然大悟，“哦對?？梢缘?，齊武大人。”她起身向儲物架走了幾步，又站住了，扭過頭來紅著臉說：“對不起，齊武大人，這個盒子是只有蒙德組長才能打開的?！?p> “哦，那等他回來再說吧。”我點點頭。
美琪雅回到床邊坐下。
肚子又餓了。我拿起蘋果，卻沒有胃口。我特別懷念學(xué)校門口的大盤雞，懷念小吃街的羊肉串，涮鍋，烤魚，燒雞……越想越饞。我使勁兒擺擺頭，努力趕走腦子里的美食。不知道月球上幸存的人類們現(xiàn)在都吃什么，有沒有美食。
放下蘋果，我看了看美琪雅，正對上她的視線，她趕忙低下頭去，臉紅的就剛才的蘋果一樣。
“美琪雅？”
“是，齊武大人?！彼阒业难劬?。
“呃，不用叫我大人?！鄙矸萃蝗挥杀槐O(jiān)管者變成了國寶級別，我有點不適應(yīng)，“美琪雅你就叫我齊武就行了。”
“這怎么可以呢？”美琪雅拼命搖著頭，擺著手。
“或者還和以前一樣叫我齊桑吧，叫大人我聽著太別扭了?！蔽覉猿帧?p> “好的。”美琪雅低著頭，小聲喊了一句，“齊桑?！?p> 我有點郁悶，驗明了人類身份后，美琪雅在我面前明顯拘束多了，搞得我也不自在起來。該怎么讓她放松下來呢？我捧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坐起身對美琪雅說：“美琪雅，閑著也是閑著，我給你講個笑話吧?！?p> “笑話？”美琪雅一愣，抬頭看我，“那是什么？”
“就算是個小故事吧?？梢允翘摌?gòu)的，也可以是真事。主要為了解悶?！蔽医o她解釋，“要聽聽嗎？”
“好的，齊武大人……齊桑?！泵犁餮彭槒牡攸c點頭，低眉順眼地坐著。
我一下興奮起來，坐直了身子，摩拳擦掌，開講：
“話說，布魯斯早上走進基地，遇到了蒙德組長。蒙德組長看了看布魯斯，一把揪住他，啪啪抽了他兩個大嘴巴，罵：‘讓你先邁左腳！’……”
“怎么可能呢？”美琪雅吃驚地抬頭插嘴，“蒙德組長不會那么嚴厲的?！?p> 我這個郁悶，傻丫頭，咱不是講笑話嘛。
“咱們是講笑話嘛，可以是虛構(gòu)的啊?！蔽医忉尅?p> “可是蒙德組長不是那樣的人啊?！泵犁餮盘婷傻罗q護。
我有點泄氣。美琪雅你咋就那么死心眼呢？
不過好一點的是她終于敢抬頭看我了。
“可是我在這邊也不認識別的人啊?！蔽乙粩偸?，“我只認識你們幾個，講不了別的。咱們就假設(shè)蒙德組長是個這么嚴厲的人好不好呢？”
“哦，好的，齊武大……桑?！泵犁餮庞值拖骂^了。
唉，講個笑話真難。我不由在心中一聲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