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開撕
冊封大典結(jié)束便是百國會宴,殿中歌舞升平,殷婳老實按照安排好的席位入座,葉國使節(jié)的位置不在她旁邊,席安入殿就跟殷婳左右兩邊的異國使節(jié)死磕,軟磨硬泡之下,右邊兒的老頭使節(jié)終于受不住席安,找了楊文華過來主持場子。
楊文華似不經(jīng)意地看了眼殷婳,隨即處理席安任性換座的事,葉國的太子爺性子驕橫,他應付起來都覺得頭疼,無奈只好先向圣人稟明情況。
他登上臺子,弓腰俯身對圣人說,“葉國太子要與拓拔國使節(jié)調(diào)換位置,微臣特來請圣人決斷。”
順昭帝坐在龍椅上,聞言不禁皺緊眉頭,他對葉國太子印象很深,就是上回進宮撒野那個黃毛小子,腦子簡單性子跳脫,好對付得很,構不成威脅。
再者,葉國位于南疆后方,疆域僅為南疆一半之大,蒼蠅大小的肉,不值得他費太多心思,拓拔國也是半斤八兩,只要兩國使節(jié)能達成共識不鬧事,隨便敷衍就行了。
思量過后,順昭帝說,“隨他們?nèi)?。?p> 楊文華叉手,“喏?!?p> 席安折騰半天,終于如愿以償坐到殷婳旁邊,他舒舒服服地盤著腿,手伸過去戳一下殷婳,“殷兄,我守信吧?!?p> 殷婳全過程都置身事外,擺明了不想跟席安牽扯太多,他硬要坐過來,她沒得辦法,出于禮貌,只好笑臉相對,“你可太守信了?!?p> 今日宴席,她就是漩渦中心,跟她坐得近的使節(jié)都要想方設法避嫌,偏席安心思單純看不透,坐在那里樂呵呵的。
所有賓客安排妥當,順昭帝舉杯起身,賓客相繼跟著起身舉杯遙敬。
“百國使節(jié)云集衡都,實乃朕之榮幸,北晉之榮光,這第一杯,朕就敬諸位使節(jié)!”
順昭帝敬了一圈,接著北慕川起身敬酒,他換下厚重的九章冕服,一身墨色皇子禮服修出勻長身段,金冠束發(fā),文人風骨和太子的雍容氣質(zhì)渾然天成。
殷婳象征性地舉起酒杯迎合,待北慕川飲了酒坐下,她也坐下,杯中酒一滴未動。
她的體質(zhì)不適宜長期飲酒,偶爾喝上一兩杯尚可,若是一次飲酒過多亦或是頻繁飲酒,體內(nèi)蟄伏的七竅蠱就會沖破藥性壓制,進而纏食她的臟腑。
上回她在紅館樓貪了兩杯,未免蠱毒發(fā)作,還是暫時戒酒為好。
順昭帝雙臂枕著龍椅把手,銳利的目光寸寸掠過滿殿各色衣袍的使節(jié),慢慢地逗留在一片服制統(tǒng)一的使節(jié)區(qū)域,和顏悅色道,“朕雖然崇尚法家,但一向秉承儒家以和為貴之道,凡是有意與我朝締結(jié)友邦關系的異國,我朝均以禮相待,有福同享,有難則濟。朕希望各國之間能長久和平,也希望能與各國建立盟約,互通商市共同繁榮?!?p> 橄欖枝拋出,使節(jié)們爭相議論起來,聲音漸漸蓋過了絲竹管弦之聲。
殷婳安安靜靜捉著筷子嘗菜,長睫低垂,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神態(tài),心里思緒百轉(zhuǎn)。
順昭帝的算盤打得好,想借冊封大典之名將群國使節(jié)聚在一處,方便他收攬人心,以最大的效率建交友邦網(wǎng)絡,提前為大運河竣工后的商業(yè)紐帶拓寬道路。
表面仁義道德,背地里不過是為一國私利,北晉繁榮,許多百姓家中尋常的玩意兒到別的國家就是稀罕物,物以稀為貴,屆時北晉就能用最廉價的貨物大量換取他們想要的物資,與他們聯(lián)盟的國家確實會得到好處,但受益最大的還是北晉。
這是殷婳從楚河盟約中看出的關竅,北晉帝王從來就不想建立平等的盟約,四年過去,南疆只虧不賺,流到北晉的黃金白銀數(shù)量觸目驚心,每每看到賬本,殷婳都很無奈。
她何嘗不知楚河盟約在腐蝕南疆?
但南疆一旦提出中止盟約,無疑給順昭帝正當?shù)某霰碛?,他們討伐有理,大涼元帝都不好公然出兵增援南疆?p> 有南疆先例為證,于盟約國而言,北晉是匪,大運河運輸?shù)木褪丘B(yǎng)肥匪徒的物資。
然而這也要看各國君主如何考量,雙方利益是不對等的,但也是有利可圖的,就看他們想不想依附北晉了。
席安被順昭帝說得有些心動,他拿不定主意,便想先問問殷婳,“我聽說北晉圣人一向開明豁達,你們南疆也跟北晉簽署了楚河盟約,算一算也有四年了,你且說說,北晉真能對盟約國有福同享,有難則濟?”
殷婳噙起一絲叵測的笑,“席太子可以回去跟貴國皇帝好生商量,也跟順昭帝簽個盟約玩玩兒,結(jié)果如何,請靜候分曉?!?p> 席安癟癟嘴,用筷子指一下殷婳,“你這話明顯就是在拿我尋開心,我知道我經(jīng)驗淺薄,這不就想尋你當個老師么?”
殷婳說,“可你想當我兄弟?!?p> 席安認真地解釋,“兄弟也可以當老師,你我同齡之輩,叫老師多尷尬,還不如叫兄弟來得親近?!?p> “你有理?!币髬O回一句。
席安正要繼續(xù)問她意見,上頭的順昭帝忽然開口點了殷婳的名字,“前些日子聽太子說南疆二皇子身子不爽,還請了民間大夫診治,不知二皇子恢復得如何?”
周遭的噪音驟停,滿殿的眼睛都看向那眉眼如畫的皇子。
殷婳擱下筷子,理理禮服袍子,從容起身行禮,“多謝圣人關心,殷婳一切都好,只是那三個刺客異常兇猛,害得我一連做好幾日的噩夢才消停?!?p> 順昭帝瞇著眼端詳她,對她今日的穿著十分不滿,卻沒溢于言表,“二皇子嬌貴,刺客一事是朕的疏忽,朕不該準許康盛越權招待你們,讓刺客有機可趁,是朕之過。”
殷婳抬眼直視帝王龍顏,沒有半分敬畏退縮之意,落落大方走出席位,來到殿中央,舉手抖袖行了一套完整的南疆大禮,不卑不亢道,“圣人言重,康將軍待客熱情,特地為我等請了宮中樂班表演傀儡戲,只怪刺客太狡猾精明,竟連宮廷御用的樂班都能混入,康將軍沒有察覺尚在情理之中。只是,殷婳近幾日一直心緒不寧,還為圣人擔憂?!?p> 順昭帝問,“擔憂何事?”
殷婳迎著順昭帝的視線,徐徐開口,“據(jù)我所知,貴朝衛(wèi)兵個個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想來宮廷防衛(wèi)定是嚴密的。那些刺客能混進宮中,除卻本領高超,難保沒有同伙接應,要是真有同伙藏在樂班子里,圣人來日想看傀儡戲時可得小心些,保不齊樂班子里就有刺客危及您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