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背水一戰(zhàn)
塞外的初冬,比長安的年關還冷。
寒風吹在臉上,刮刀子似的痛,穿得再厚,站在城墻上吹上一刻鐘,只剩下透心冷,渾身發(fā)抖。
更何況匈奴賊子剛結束了一場激烈的攻城。
蘇淺璃站在城樓上,直直盯著城外的庫勒河,身子猶如身后的戰(zhàn)旗,巋然不動。
河面上結了少許冰,被日頭一照,閃著刺眼的光,晃得人睜不開眼。
匈奴賊兵正往回撤,不遠處的城墻下,橫七豎八倒著尸體,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我軍的。
蘇淺璃看了眼頭頂?shù)娜疹^,一顆心高懸,眸子含冰,錯過地上的傷兵,匆匆進了城樓。
昨晚馬騰請示王恭后,王恭雖然心里厭惡女子上戰(zhàn)場,但知道馬騰此舉,不過是個幌子。
馬騰拉上蘇淺璃,她背后的江湖英豪自會上陣迎敵。
屆時,馬騰守住西城門,功勞不會因為一個女子而被分走。
一旦守不住,因為蘇淺璃在列,秦王殿下也不會重罰他。
王恭雖然看不慣蘇家女張揚,但也討厭馬騰的勢利。
甩了甩手,悶哼了一聲,就將馬騰攆了出去。
令王恭沒有想到的的是,他前腳剛領著兵馬出了南城門,蘇淺璃后腳就帶著江湖俠士登上了西城樓,剛好趕上匈奴攻城。
大安軍死守三個時辰,才打退了匈奴賊兵!
剛剛目睹戰(zhàn)場上的慘烈,蘇淺璃雙手攥得死緊,一顆心一直懸著,盯著面前的沙盤,眸子里一片冷凝。
一陣寒風襲來,蘇淺璃身心巨冷,下意識裹緊了衣衫,卻見馬騰渾身是血走了進來。
他“啪”一聲將手里的長矛扔在地上,拿起冷茶壺仰頭灌了起來。
一個小將領小跑著入內,“啟稟馬將軍,這一戰(zhàn),我軍死傷一千二百余人!”
一千二百余人!
整個西城門,江湖英豪加起來,如今只剩下不到八千人,如何守得住城外的二十萬匈奴賊兵?
同樣意識到形勢嚴峻的,還有馬騰。
他將手里的茶壺狠狠拍在桌面上,神色冷冽,“周善辰,喚所有將領來城樓!”
蘇淺璃抬首,才發(fā)現(xiàn)面前的將領,竟然是幾日前晚上攔住她去路的周善辰。
武進果然找了管事的,升了周善辰的職。
發(fā)現(xiàn)蘇淺璃盯著她,周善辰善意一笑,躬身一揖,匆匆出了大廳。
不一會兒,幾個將領走了進來。
一個年老將領覷一眼馬騰,長嘆一聲,“今日已經攻了一次城,匈奴賊子夜里不會來了!”
一個將領立即反駁,“誰能說的準,奶奶的,全是一群吃肉不吐骨頭的豺狼,即使今晚不攻城,明早呢,殿下幾時才能……”
“住口!”蘇淺璃生怕他說出影響士氣的話,立即出聲打斷了他。
她掃了一眼眾人,出聲道:“諸位將軍,八千人對陣二十萬,西城門能否守得???”
眾將領聽見蘇淺璃的問話,個個看她的眼神,就跟看個傻子一樣!
“既然守不住,那我們就不能硬碰硬,必須智守!”蘇淺璃自顧道。
馬騰直直看向蘇淺璃,滿眼審慎,“哦?蘇小姐不妨說說看!”
“大家都知道,如今領兵的匈奴大將拓跋睿生性多疑,我們如今要做的,便是利用他這一點,故布疑陣,拖到殿下帶兵回援!”
……
一個時辰后,城樓上突然響起一陣吆喝聲,士兵歡呼起來,吹出的口哨越過庫勒河,傳到了匈奴營帳。
立即有人進了主帳,向二王子拓跋睿稟告。
拓跋睿一腳踢開了腳邊的妓子,手握彎刀出了營帳。
只見二里外的大安城墻上,人影綽綽,煙火直冒。
不一會兒,豬肉飄香,酒香四溢,人聲鼎沸,猶如大安的春節(jié)一樣熱鬧。
寒風起,香味拂過營帳,饞得匈奴士兵伸長了脖頸,忍不住直咽唾沫。
他們千里跋涉,陳兵大安邊境,日日都嚼著冷硬的干糧,很久沒有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了!
拓跋睿微瞇著眼,看了好久,啐了一口,冷聲道:
“來人,立即前往兗州方向打探,李琮燁是不是已經回了榆州城?”
一個年老將領躬身回稟,“二殿下,大安的秦王縱然天降神將,一來一去,都不會這么快,說不定這是大安的拖延之計!”
拓跋睿看了眼將領,點了點頭,“去探,務必千真萬確,今晚……一定要拿下榆州!”
將領躬身領命,轉身不見了身影。
榆州城西城門這一頓午膳,一直持續(xù)到夕陽西下才收場。
夜里起了風,整個天幕黑沉沉一片,不見一顆星子。
蘇淺璃身披狐貍氅站在城樓上,看著幾十道身影借著夜色的遮掩,悄無聲息出了城門,直奔庫勒河。
匈奴主帳。
拓跋睿灌下一口烈酒,看了眼時辰,“唰”一聲抽出腰里的短刀,“已經午夜,來人!”
話剛落,一個哨兵慌里慌張奔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神色驚悸。
“回……回稟二殿下,大安軍正在渡河!”
渡河?!
“哈哈哈……”
一眾將領猶如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悉數(shù)仰天大笑起來。
其中一個串臉胡直接笑出了眼淚,“幾千人……竟敢……渡河對我們二十萬大軍宣戰(zhàn),莫非瘋了不成?”
拓跋睿看向一個年老的將領,神色陰鷙,“探子回來了沒?”
“還沒有,二王子,這肯定是賊兵打的幌子!”
“來人,派一隊人馬前去查探!”
下完令,拓跋睿出了主帳,果然看見庫勒河上燈火搖曳,人影綽綽。
前鋒距離庫勒河不到十丈遠,突然鼓聲大作,箭矢如雨,三百士兵瞬間倒下了大半。
他們壓根兒不能前行半步,只好退了回來。
一個將領捂著手臂上的傷口,急奔主帳,前來復命。
“啟稟二王子,敵人放箭阻了我們的路,我軍死傷嚴重!”
“可探明河上情形?”
“并沒有……”
拓跋睿瞬間氣極,奮起一腳揣在將領的心窩,踹得那將領連栽幾個跟頭,被一旁的士兵拖了下去。
“再派五千人馬,去探清楚!”
年老將領看了眼頭頂?shù)囊股?,暗嘆一聲,只好躬身領命。
蘇淺璃站在西城樓上,看見敵營有了響動,瞬間站直了身子。
一側的馬騰也發(fā)現(xiàn)了敵情,手一揮,新一撥士兵瞬間補上去,拉滿了手里的弓。
打眼望去,城墻上黑壓壓一片,除了守兵,剩下的兵將幾乎盡數(shù)出動。
只要掃一眼,便能發(fā)現(xiàn),士兵門手里的弓箭要比平日的大了不止一倍。
弓箭大,射程自然遠,借著黑夜的掩護,再加上庫勒河上的滾燈,這才造成一種大安軍夜里渡河對陣匈奴賊子的假象。
一側的馬騰死死盯著庫勒河畔,只見他手一揮,蘇淺璃只覺得耳邊風聲大作,“嗡”的一聲,箭矢破空,直直射向河對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