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以退為進

　　事實正如蘇淺璃所想，蘇薦義交代了宋嬤嬤幾句，就隨她去了松鶴堂。

　　蘇薦義轉(zhuǎn)過花鳥富貴屏風(fēng)，便看見坐塌上的蘇老夫人面向軒窗，看都沒看他一眼，一臉怒火。

　　蘇薦義有些不解，下意識看向身后的蘇淺璃。

　　蘇淺璃卻沒有任何表示，轉(zhuǎn)身從丫鬟手里接過熱茶呈到他身側(cè)的桌上。

　　他沒能從女兒那里得到任何消息，只好硬著頭皮，躬身沖蘇老夫人行禮。

　　“兒子給娘親請安！”

　　蘇老夫人依舊沒有轉(zhuǎn)身，也沒有叫起。

　　蘇薦義悄悄抬首覦了一眼母親，又放低了聲音，“娘晚間可用膳了？要不要兒子伺候您用膳？”

　　蘇老夫人依舊不為所動。

　　蘇薦義只好繼續(xù)道：“娘是不是身子不舒坦？兒子這就去喚府醫(yī)！”

　　說完，蘇薦義轉(zhuǎn)身，作勢向外走去。

　　蘇老夫人冷喝一聲，“站?。　?p>　　蘇薦義立即住了步子，轉(zhuǎn)身面向蘇老夫人，躬身應(yīng)是。

　　面前的二子還算順從，蘇老夫人內(nèi)心的火氣稍稍消散了些，冷聲斥道：

　　“今日的茶你也別喝了，叫你來，就是讓你聽聽你院里都干了哪些事兒！”

　　蘇薦義一聽，面色輕松了不少，笑著回道：

　　“娘，您說的是玥兒沖撞秦王車駕之事兒？娘請放心，兒子已經(jīng)搭上了秦王府的詹事，那吳詹事對兒子說，只要秦王當時沒有發(fā)作，事兒就算過去了。

　　讓我們放寬心則個，叮囑兒子以后面對秦王，多份恭謹就是了！”

　　聽蘇薦義話語輕松，蘇老夫人心頭一沉，看來他壓根兒就沒有看清事情輕重。

　　自己的兒子都是個拎不清的，難怪二房一個妾室能做出那般出格之事兒！

　　可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含辛茹苦把他養(yǎng)大，只能活一日，看顧一日了！

　　蘇老夫人長嘆一聲，連跟兒子說話的心思都沒有，看了一眼宋嬤嬤。

　　宋嬤嬤立即會意，上前一步，沖地上的蘇薦義躬身一禮。

　　便將蔡麗娘如何背著蘇府，與娘家暗中勾搭，越過未嫁的大小姐，二小姐，擅自給三小姐相看婆家。

　　事兒還沒辦成，鬧了個沒臉，丟盡了蘇府的顏面，挑緊要的細說了一遍。

　　宋嬤嬤說完，便看見蘇薦義眉頭深皺，臉面氣成了豬肝色，右手死死攥著大拇指上的扳指。

　　“這個蔡姨娘，實在過分，膽大妄為，將爹爹、娘親您的面子，還有蘇府的聲譽置于何地？”

　　蘇老夫人冷哼一聲，“行，那你說說，一個妾室，膽大包天到如此地步，到底是誰慣出來的？”

　　蘇薦義心頭一驚，不顧女兒在場，“撲通”一聲跪在了蘇老夫人面前，伏地磕了個頭，義正言辭道：

　　“娘親息怒，是是是，一切都是兒子管束不嚴，回頭兒子就狠狠嚴斥她一頓，絕不讓這樣的事兒再發(fā)生，惹您生氣！”

　　過了好半響，蘇老夫人長嘆一聲，擺了擺手，趕蒼蠅似的道：

　　“去吧，去吧，不留你用膳了，看著都掃興，胃口都沒了！”

　　“是，娘親您慢用，兒子就不擾您清靜了！”

　　磕了個頭，蘇薦義從地上爬起來，轉(zhuǎn)身吩咐蘇淺璃伺候好祖母，這才退出了松鶴堂。

　　出了門，就看見院門口候著的小廝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極不順眼。

　　蘇薦義狠狠踹了小廝一腳，一把奪過他手里的傘，氣呼呼鉆進了雨霧里。

　　從松鶴堂到結(jié)香苑的路上，他想了不下百種懲罰蔡麗娘的法子，以泄心頭之火。

　　等他跨入結(jié)香苑，一眼就看見蔡麗娘跪在院中。

　　早春的冷雨將她澆了個濕透，發(fā)絲順著雨水貼在了臉面上

　　只見她身子前傾，搖搖欲墜。

　　看見蘇薦義進來，蔡麗娘哽咽道了聲“老爺”，伏地請罪。

　　“老爺，都是妾身的錯，妾身識人不清，害得府上名聲受損，又讓老夫人跟著生氣，差點氣壞了身子，老夫人因此惱了老爺，都是……妾身的錯。

　　妾身是生是死，全憑老爺做主！玥兒已經(jīng)長大，有老爺和老夫人看顧，妾身不擔(dān)心，妾身只是擔(dān)心……天冷了，老爺?shù)淖o膝沒有人做……天熱了，老爺沒法子熟睡……”

　　看著蔡麗娘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凄婉，蘇薦義心頭一軟，九分的氣，也瀉了幾分，冷冷道：

　　“誰說要殺你，去，佛堂跪著，幾時想明白了，幾時再起來！”

　　“是……老爺！”

　　蔡麗娘伏地道謝，踉踉蹌蹌從地上爬了起來，剛行了一步，身子一歪，整個人朝前栽去。

　　“姨娘！”

　　宋嬤嬤尖著嗓子，驚呼出聲。

　　蘇薦義心頭一驚，下意識轉(zhuǎn)身，便看見蔡麗娘的弱柳身姿向他栽過來。

　　他想也不想，一把扶住了她，沖滿院子下人吼道，“個個都是死人不成？府醫(yī)，快喚府醫(yī)！”

　　“是！”一個小廝撒腿就向院外奔去。

　　此時的蘇薦義滿眼焦急，哪里還見方才的惱怒。

　　蔡麗娘暈倒，整個結(jié)香苑頓時亂了一鍋粥。

　　端熱水的端熱水，尋干凈衣衫的尋衣衫，喚府醫(yī)的喚府醫(yī)，隨后趕來的蘇淺玥只顧嚶嚶啜泣，還得抽出人手去安慰她。

　　整個結(jié)香苑，忙得人仰馬翻。

　　……

　　蔡麗娘掙扎著睜開雙眼，只見屋里點了燈，蘇淺玥趴在床邊睡著了。

　　幾步外，蘇薦義正倚在坐塌上，借著燭火，翻看一本書冊，神色平和。

　　蔡麗娘聽著窗外雨打竹林的沙沙聲，嘴角微微上揚。

　　她蔡麗娘還是賭贏了！

　　在拿捏男人心思這一塊兒，她從來沒有輸過！

　　從宋嬤嬤氣咻咻回了結(jié)香苑，她就知道，這場苦肉計避免不了！

　　……

　　只聽見“嚶嚀”一聲，正在打盹的蘇淺玥瞬間驚醒，滿眼欣喜，“姨娘，您醒了，太好了！”

　　蘇薦義也放下書冊趕了過來，聲音有些微冷，“醒了？哪里不舒服？”

　　蔡麗娘看見蘇薦義，作勢要起來，蘇薦義冷冷出聲，“免了，身子不便，還在雨里捱著，淋出個好歹，算誰的？”

　　蘇薦義吩咐蘇淺玥去休息，他又坐回坐塌，拿起了書冊。

　　下人魚貫而入，伺候蔡麗娘用了半碗粥，這才退了下去。

　　蘇薦義合上書冊，起身走到蔡麗娘床畔，淡淡道：

　　“睡吧，今晚我歇在書房！”

　　他剛轉(zhuǎn)身，就感覺到手上一涼，下意識回身看向蔡麗娘。

　　只見她一只手扯著蘇薦義的衣袖，面色憔悴，眼中帶淚，好似風(fēng)雨中的結(jié)香，搖搖欲墜。

　　蘇薦義腳下的步子再也邁動不了分毫。

　　可還是裝著一絲冷凝，淡淡出聲，“放手！”

　　“老爺，別走好不好？您不在，麗娘睡不著？”

　　“你還在信期，留我作甚？”

　　“妾身……妾身用其他法子……”

　　蔡麗娘越說越低，雙頰泛上了紅暈，聲音沙啞又繾綣，一下一下?lián)显谔K薦義的心坎上，他的心漸漸化成了一灘水。

　　“你啊你！”

　　蘇薦義長嘆一聲，順手握住了蔡麗娘的玉手，將她擁在了懷里。

　　直到院外響起了三聲梆子聲，蔡麗娘才慢慢抬首，看著無比享受的蘇薦義，媚眼如絲，身子軟若無骨，嘴角帶著勝利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