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姚同志突然非常嫌棄上輩子年輕時的自己。
那時的他怎么這么不爭氣？
他回想一下，自己上輩子年輕時臉皮還是挺薄的。
估計在上輩子的小楊同志看來，小姚同志就是個弟弟。
盡管這弟弟人品、才能、長相都還不錯，但還是個弟弟，不會生出男女之情的那種。
姚小聶覺得，上輩子自己如果臉皮厚點，主動一點，可能真能上楊老師的床？
呸呸呸。
可能真能把楊老師娶回家？
其實現(xiàn)在他作為過來人想想，他那時并不是沒追求楊老師的條件。
好歹他是個大學(xué)老師，算是年輕有為，還有大把前途啊。
還是因為太年輕，閱歷太少，太不自信了。
當時他就心心念念盼著工作兩年能分一套兩室一廳的宿舍，那時候有套體面的房子，就有資格追求楊老師了。
但他低估了社會的套路。
房子是什么？
對多數(shù)人來說，那是用一輩子追求的財產(chǎn)，是命根子。
哪能那么容易給他一個小年輕拿到？
哪怕他有資格都不能給他啊。
別說等兩年后了，等到11年后他離校了，還是沒分到房子。
回想起來，他當時想了幾次向楊老師表白，但想來想去，都覺得不如再等等，說不定明年就分到房子了。
哎。
迂腐。
愚昧。
突森破。
其實什么“等分房子”，這都是恐懼和逃避的借口。
他記得他正兒八經(jīng)打算和楊老師表白的時候是198玖年。
當時他還準備了一首歌，他仔細一想就想起來，特么這首歌就是《喜歡你》啊。
難怪他剛剛本能地就想到這首歌。
當時這首歌剛剛傳入內(nèi)地，他翻來覆去把那盤磁帶聽了幾百遍，受到極大的鼓舞和感染。
就決定約楊老師出來，彈吉他唱這首歌向楊老師表白。
那是一個文藝的年代，這么干一點不突兀。
什么彈吉他唱情歌，絕壁的搞對象大殺招。
姚小聶把這首曲子練得滾瓜爛熟。
覺得好歹總能感動夢中情人一把。
但他還是沒能跨出那一步。
他總是想著。
萬一被拒絕了呢？
人家是廳級干部的女兒，家世好，又漂亮，又高學(xué)歷，又溫柔，又有教養(yǎng)，多少人排著隊追求她。
她能看上我這個窮小子？
萬一她拒絕我，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再等等吧。
等明年，我再奮斗一把，爭取明年分到房子，我應(yīng)該就配得上她了……
然后1990年，楊老師因為一些大環(huán)境的原因，突然就離開內(nèi)地，跟著小姨剛剛介紹認識的男友到燈塔國去了，第二年就結(jié)婚了。
姚小聶覺得在某種程度上，他的愛情悲劇也算是一個時代悲劇。
楊老師再等他一年，說不定他就成功了。
姚小聶記得當時他砸了那把心愛的紅棉，當是告別青春，告別愛情，告別文藝年代，告別純真歲月。
那妥妥是他人生的一個轉(zhuǎn)折點。
現(xiàn)在他兩世為人了，他再認真回想上輩子的人生，再回想對楊老師的這段感情。
他真心覺得，有沒有追到楊老師，算得上是他人生的一個分岔路口。
假設(shè)上輩子他真能和楊老師處成對象，他的整個人生都會不一樣。
上輩子他雖然沒結(jié)過婚，但是他看過太多的婚戀實例，看過各式各樣的女人。
作為一個閱盡千帆的老男人，他很確定，楊老師一定是個好老婆，內(nèi)里能外，能柔能剛，出得廳堂進得廚房開得鐘點房的那種。
這種女人是男人年輕時最好的老師，是值得守著過一輩子的。
都說結(jié)婚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對于男人來說，婚姻這事又何嘗不是人生的關(guān)鍵一步？
娶不娶老婆，娶到什么樣的老婆，也是一個決定男人人生命運的關(guān)鍵節(jié)點。
娶了楊老師，他很可能就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了。
不會到處浪，不會折騰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不會混江湖搞創(chuàng)業(yè)，不會有那么多露水情緣，不會到五十多歲還未婚未育。
他們會生一個孩子。
男孩像楊老師一定很帥。
女孩像楊老師一樣一定是個大美人。
孩子成績想必不會差，誰讓他娘是書香世家的出身呢。
那樣的人生，也很幸福吧？
眼下夜深人靜的，姚小聶喝了酒，思緒有些放/蕩，一下子想了很多。
此時楊老師見姚小聶直勾勾地看著她，她不明所以，捂了捂衣襟，說道：“你干什么姚小聶，你說什么還有這緣分呢？”
姚小聶還在發(fā)揮著想象力。
這狗血的命運……
上輩子怎么就沒把握住機會呢？
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人生，其實也很好啊。
可以看著孩子長大，可以和心愛的女人一起慢慢變老。
那樣的人生可能還更品得出滋味？
可惜人生路只有一條。
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
姚小聶想著想著，不禁擦了擦眼角。
楊老師更奇怪了，說道：“你在想些什么呢？別在那犯傻啊！沒事我上去了。”
姚小聶說道：“沒什么，我只是想到剛剛那首歌，我本來還挺想唱給你聽的?！?p> 楊老師愣愣，沒品味出姚小聶的意思。
楊老師問道：“哪一首？當歲月和美麗已成風(fēng)塵中的嘆息那首？”
楊老師還是對這首的印象深一點。
姚小聶：“不是。不過這首我也挺想唱給你聽的。嗯……對，這首也是的?！?p> 他聽楊老師這么一說，又覺得這首《戀戀風(fēng)塵》其實更適合眼下的心境。
畢竟他又不是要表白。
只是情之所至，想抒發(fā)一下情感。
兩世為人了。
上輩子他們都已經(jīng)五十多歲，的確“歲月和美麗已成風(fēng)塵中的嘆息”。
姚小聶看看昏黃的路燈，感受著夜風(fēng)吹拂，他唱起來：
“當歲月和美麗已成風(fēng)塵中的嘆息，你感傷的眼里，有舊時淚滴?！?p> “相信愛的年紀，沒能唱給你的歌曲，讓我一生中常常追憶?！?p> 小楊同志在情感上有點遲鈍，但她再遲鈍也品味過來了。
這昏黑的燈光，這吹拂的夜風(fēng)，這寂靜的夜，這男人磁性的歌聲。
小楊同志一下子面紅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