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送回去吧,我們下午要走了……”黃靈兒勸說道。
赤若一臉為難:“但是它被鹿群踩傷了,不能走路……它會死的……”
“……但是咱們救不了它??!”
“我們把它帶回村里擦點藥水好不好……”
她又條件反射似的看向尚白,哪知對方悠悠吐出八個字就轉身離去:
“萬物有命,得失天定?!?p> 在場的人都蒙圈了。這哪像是一個21世紀末的年輕該說的話,活脫脫一副老古董的樣子。
眾人跟著尚白繼續(xù)下山。
赤若懷里這小家伙雖然在鹿群中屬于個頭小的,但少說30斤還是有的,沒走兩步,赤若就呼哧呼哧起來直喘粗氣,但是自己找的活兒又不好表現出來。這時黃靈兒對赤若努努嘴并向周時的方向瞟:
“若,若,給周時抱?!?p> 周時正欲伸手接過來,小丁開口道:
“我來吧,大哥太累了?!?p> “弟弟受累。”周時嘿嘿大笑。
小丁正要接過赤若懷里的白鹿,白鹿卻猛的掙扎起來,直往赤若懷里躲。
黃靈兒見這情勢像見到怪物一樣:“喲,你個小崽子還挑人!來,姐姐抱!”
說著她也作勢要伸手從赤若懷里抱走白鹿,白鹿又是一頓掙扎,掙扎起來的白鹿沒輕沒重地,可把赤若的胸口和手臂撞的生疼。她趕緊喊到:
“算了算了,別逗它了,我都要抱不住了?!?p> 黃靈兒打趣道:“你現在就像一個媽媽。那如果剛剛被踩傷的不是鹿,是馬這么辦,你也要帶著下山?。俊?p> 赤若聽了忙搖頭,拒絕道:“那就不必了,馬就算了……”
“馬怎么就不行了,馬兒多可愛啊?!?p> “可愛嗎?它們身材好龐大,我想想就覺得壓抑的很,剛剛它們還盯著我看呢,看得我手心都冒汗了……”
黃靈兒不能理解:“怎么會,剛剛那匹白馬多威風?。 ?p> 赤若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
走在前面的尚白身姿挺拔,不茍言笑,將這一切都聽了進去。這也是后來他和姻緣使人鬧翻的其中一個原因,這是后話了。
這時正是中午十二點半,碧藍的天空萬里無云,在太陽猛烈地暴擊下他們無處藏身,兩個女生已經活脫脫都像蔫了的小草,尤其是赤若還負重一頭30斤的小崽子,她那干瘦的身體早就吃不消了,一下跌坐在地上,累得不再起來了。
赤若:“休息……休息一會兒……”
黃靈兒也佝僂著腰背一副“我快不行了”的樣子,問尚白:“我們還要走多久呀?”
“兩小時?!?p> 她回頭就對赤若大叫:“若!扔了!”
這是什么大慈大悲地泥菩薩,自己都自身難保了,最重要的是這東西還挑人,不讓其他人碰,這不活該的嘛。她仍然把赤若當妹妹,畢竟她看起來就是一副稚嫩的樣子。
不知道赤若聽沒聽進去,她坐在地上低垂著頭,一動不動。興許是太累了,睡著了?頭也搖不動了?
“啪嗒”一下,一顆晶瑩透亮的東西迅速地鉆進泥里,消失了。黃靈兒半晌才反應過來。
“若,你哭啦?”
“若,你別哭呀,好好抱著就是了?!?p> “都怪你,小崽子!來,讓姑姑抱你!”
說著又要上前,那白鹿寧死不屈,哪怕負傷忍痛也要逃。眾人趕緊攔住黃靈兒別要硬來。
“你這倔骨頭,你就這命還挑,我又不吃你!”
眾人坐在草地上想主意,扛著太陽的暴曬,這不是休息,這是用刑啊。
赤若內心愧疚卻又忍不得拋棄小鹿任它受死,赤若正痛苦之際,尚白從容的卸下自己的背包,“嘩啦”一下干脆地將包里的物品全傾倒出來,一把將白鹿扔了進去,所有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眾生反應的時間。他扔下一句“走吧”背上小鹿轉身繼續(xù)往前走。那白鹿竟不吵也不鬧,伸出一顆小腦袋看著其他人驚奇地表情,一副得逞之后的得意神色。
小丁嘖嘖稱道:“這哥們可真有一套。”
周時嘴角抽搐:“這小東西這就不鬧了?”
黃靈兒不忘抓住時機嗲聲嗲氣裝成小鹿的語氣挖苦一番:“人家只要爸爸媽媽抱嘛!這些怪叔叔怪阿姨人家怕怕!……”
赤若聽了不禁羞紅了臉,推了黃靈兒一把,把尚白倒出來的物品一件一件收回了自己的包里。
殊圖饒有興致的看著這倆人,事情開始變得有趣起來了。
正當眾人想著是不是已經把整個草原走遍之后,他們終于拐入了一片樹林里。這片樹林與先前他們走的松樹林全然不同。這是一片青桐林,每一棵桐樹都挺拔魁梧,像有著幾百年的樹齡,空中紛紛揚揚地飄落著桐樹花,花香彌漫著整片山野。山坡上一片雪白,像鋪了厚厚一層毯子,當你躺上去不會熱,而是冰冰涼涼地,像極了在炎熱的夏季里被大地母親輕柔地撫摸著胴體,她涼涼的手為你消去酷暑,趕走熱浪,她輕哄著你,她告訴你放心睡去即可,萬事有她。她的聲音會化成綿綿的風,撫上你的臉頰拂動你的發(fā)絲,送你進入你甜甜的夢鄉(xiāng)。如果將他們上山時那片林子的環(huán)境形容成一個吃人猛獸,那這片梧桐林便是一個強大又溫柔的母親,你盡可以把心交給她保管,卸下一身緊張與疲憊躺進她寬大的懷抱里。
他們確實是這么做的,他們太累了,
周時第一次帶著沒有經過任何訓練的幾人出行在這種完全陌生的野外,在這里他們無法依賴外面世界的高科技工具,他恐懼遇到危險時沒有能力保護好身邊的人;
黃靈兒一直生活在21世紀的城市里,這是她人生第一次在這種荒野世界探索未知地域,對她來說,身邊的所有一切都是新的,身邊的所有一切都在挑戰(zhàn)著她的極限,她為此而神經緊繃,幸有一個周時愿意保護她們,在這個世界她將自己的一切都賭在這個男人身上了;
沒人知道丁卯是第二次來到滇國。第一次來他還是懵懂的少年,滿足了好奇心便心滿意足的回去了?;谹市后的某一天夜里兩人小酒,與自己的工作上的“伯樂”老板賈寅談及滇國的所見所聞,老板賈寅即使酒醉的無法自己站穩(wěn)也要罵他傻,經過賈寅一番苦口婆心的點撥,他瞬間開化了。他發(fā)現他錯失了,幾夜睡不著,他在懊惱,后悔。便周密計劃著第二次滇國之旅,這一次他的目標很明確。但是他沒想到他的老板卻沒坐住,一人走失了,不知此時又在哪里。他要一個人實行計劃嗎?一路上都是這個問題,這是他最后一次入滇的機會,可不能再錯失了。
殊圖也急需讓大腦休息休息,雖然父母早在多年前就認為姐姐的失蹤就是死亡,肯定是她的野性子害了她不知道死在哪個無人的角落,甚至他這一度認為姐姐確實是死了,不然為什么將近十年都渺無音信,她舍得十年不聯系自己的弟弟嗎?他們曾經感情是那么要好。他還記得姐姐輟學離家時父母的責罵聲,他討厭那種責罵,他努力學習就是不想聽到那種聲音,他勢必要把姐姐那份榮耀一起拿回家。但是沒人知道他有多討厭這種考量機制,人類僅憑這一次次的測試來評定一個人的能力,給初入社會的剛成年的人類劃分三六九等,從事不同階層的工作。成績高的可以被安排進更高的樓層,享受過濾更徹底的空氣和飲用水,否則,極有可能和地下處理污水的機器人成為同事,卻又沒有機器人那樣百毒不侵的體質,工作不到幾年便一命嗚呼。即使看的很通透,升學考試在即,殊圖卻意外得到了一條和姐姐極其相似的消息,在N world的一個學習討論組里,一個號稱年輕時候登過竺峰的教授,在組里正大談特談他的偉大事跡。竺峰是世界上最高最險最奇的山脈,國際登山隊都不敢輕易嘗試,因為那兒最高海拔9000余米,人類很難在那樣的氣候條件下生存下來。但畢竟那兒的自然環(huán)境是正常的,不像滇界那樣非自然不可預測,所以還是吸引了不少喜歡冒險的人以身試險,一探究竟。
“我們和一個年輕女同伴,我著實佩服我那位女同伴,我從未見過那樣的女強人,她喜歡穿紅衣服,我便叫她小紅。世界上最高最奇最險都被我們踩在腳下,我們被成就感膨脹了,很快相約再去探索神秘的滇國。大家都知道滇國至今在世界地理界仍然是個謎,現代科學家們費了多少生命換來了一條結論:滇國境內根本無自然規(guī)律可言?!?p> 教授嘴里的喜歡穿紅衣服的女人讓他想起他的姐姐殊瓊。姐姐失蹤后,他從姐姐的日記里看到過姐姐說想去攀越竺峰,想去探索滇國。那是她畢生的夢想。
想到教授嘴里的小紅有可能就是他的姐姐,他立馬熱血澎湃,這是姐姐失蹤前唯一見過的人。他找教授問紅衣女子是否還有其他特征,教授只說小紅除了喜歡穿紅衣服,身材高挑,性格有些古怪之外,就不想繼續(xù)多說了。
殊圖可以模糊的判斷出,這個人就是姐姐,她在滇國消失了。滇國里如何如何的故事他從小到大沒少聽說過,小時候如果稍不聽話大人便會拿諸如“把你送去滇國”之類的話嚇唬他,那么姐姐,在失蹤前處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經歷著什么樣的事。他想知道,他想感受胞姐的感受。
他要去找姐姐,即使升學考試在即,那又如何,這種考試已經持續(xù)了幾百年如一日的進行,他早就受夠了。姐姐哪去了,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十年,他的人生有幾個十年,這可比任何考試重要多了。
他缺課的第一時間,老師就通知了家長。他的父母報了警,警察只用了一分鐘就利用監(jiān)控和身體檔案信息找出了殊圖所在位置:CC號車站,一輛通往滇國的列車。
警察不會干預任何人不違反規(guī)則和影響社會秩序的情況出往任何地方,他的父母只能只身兩人在碩大的車站里尋找,找了一圈沒找著。她的母親急的大哭,引來了圍觀人群,這些人群包括了剛趕到車站的赤若,她驚嘆車站設計如此別具創(chuàng)意的同時被人群吸引去,人就是這樣,總認為人群所在就是熱鬧所在。即使在21世紀末也不會改變。不過赤若并沒注意到,她只看了五秒鐘的熱鬧,一只男人的手乘其不備已經將他的車票收入囊中。這番情景殊圖并未看到,他只是在遠處看著他哭泣的老母親,他在想他是不是做錯了。
為了不再聽見母親的傷心地哭叫聲,也為了躲避父親的追尋,他藏到了地下車庫,他要好好想想這個問題。
跟隨內心,還是做個父母眼里的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