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小院子里。
房喬無奈地看著自家女兒。
好半天,他才嘆息一聲道:“遺玉,爹知道你和陳大郎有約定在身,那大唐書局,我梁國公府也有一成股份,但,你身為女子,怎能長期住在陳家莊,你娘去探親估計很快就要回來,以她的脾氣,要是得知此事,還不得帶人將陳家莊踏平了啊……你聽我一句勸,這就跟我回去,陳大郎缺少人手,為父可以從附中給他調(diào)集幾個打理鋪子多年的掌柜……畢竟大唐書局賺錢,我梁國公府也能跟著沾光!”
房遺玉看著房喬,突然問道:“爹,你是不是打算將我嫁人了?”
“咳咳……”
房喬老臉一紅:“這……你也老大不小了,總不能不嫁人吧,前幾日,王公倒是與我提起此事,他的小兒子王敬直一表人才,文采斐然,知書達理,倒是個良配,況且王公乃是門下侍中,王家又是太原王氏的一支,若是能成就一樁婚……”
他口中的王公,乃是當朝門下侍中王珪,算是朝廷重臣中的重臣了,而且王珪這一支,也出身太原王氏,正兒八經(jīng)的高門大戶。房喬一家,出身清河房氏,論起家族的影響力,卻是還差了一些。
只是話沒說完,就被房遺玉不客氣地打斷:“爹,你不要再說了,我……我現(xiàn)在還不想嫁人。”
房喬無奈道:“好好好,遺玉,你不想嫁人,爹不會逼你,回頭就找王公說個清楚,不過,你今日必須跟我回去,你不能再留在陳家莊了,一個黃花閨女,住在陳家莊,傳出去,成何體……”
話才說到一半,就見門口飛奔進來一個青衣小帽的小廝。
那小廝行動敏捷,來到房喬跟前,急道:“阿郎,長安傳來急報,說云陽爆發(fā)虜瘡!”
虜瘡?
聞言,房喬突然面色大變。
他活了這么大年紀,對虜瘡,實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隋煬帝在位時,關(guān)中爆發(fā)過一次虜瘡,武德初年,藍田等地又爆發(fā)過一次。
無論哪一次,都死人無數(shù),許多地方,方圓百里見不到一個活人,那些無辜百姓,整村整村死亡。
每每提起虜瘡之禍,房喬都心有余悸。
誰知,云陽竟然在這時候爆發(fā)虜瘡?
他唰的起身,招呼道:“快,備馬車,不,準備快馬,回長安?!?p> 這種時候,朝廷上下肯定是一團亂麻,急需他這個尚書左仆射出馬。
至于房遺玉?
房喬走到門口,又突然折回來,臉色嚴肅地吩咐道:“遺玉,云陽距離長安太近,長安未見得能保全,你這段時日,就暫且躲在陳家莊吧,你既是經(jīng)營煤場和書局,速速派人將那煤炭生意停了,不要讓人再往來陳家莊……那陳大郎不是什么愚蠢之輩,你將此事與他說清楚,想必他不會胡來的……”
說著,房喬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房遺玉急忙擔憂道:“爹,你要保重身體。”
房喬頭也沒回:“知道了!”
說著,已經(jīng)跳上一匹黃驃馬,揚長而去。
……
……
一座小山,矗立在陳家莊一里地之外。此山遠看像一個狗頭,近看也像一個狗頭,因此得名狗頭山。
狗頭山上,一個全新的隔離觀察點建造好了,全部用帳篷搭建而成,每個帳篷周圍,堆放著不少的水和糧食。
陳楓親自目送尉遲寶琳等人上了狗頭山,住進了帳篷之中。
幾個紈绔一臉難過,看著遠處一座土丘上的陳楓。
只見陳楓全身上下被寬大的袍子包裹,臉上還蒙著好幾層細密絲綢做成的面罩,只留出兩個眼睛在外面。
程處默喊道:“四弟,這,這會不會太謹慎了?”
陳楓甕聲甕氣回應(yīng)道:“不不不,這是常規(guī)操作,二哥,你們就委屈半個月吧,要是感覺在狗頭山上呆著憋屈,我可以派人去長安城平康坊給你們弄幾個仙女來解悶,不過,若是長安受到天花波及,那些仙女也未必安全,還是忍忍吧,半個月之內(nèi),不得離開狗頭山半步……”
不是陳楓膽小,而是一旦感染天花,就只能聽天由命,而且在這個時代,醫(yī)學技術(shù)極度落后。
說罷,陳楓下了土丘,帶著福伯等人下山。
來到下山的唯一一個路口處,陳楓轉(zhuǎn)身吩咐道:“根大,這段時間,你就帶人老實守著路口,就是一只老鼠,也不準進出。對了,千萬不要靠近山上的人?!?p> “是,郎君?!?p> 陳根大趕緊答應(yīng)。
在回莊子的路上,陳楓一言不發(fā)。
這特么叫什么事!
本以為,煤場生意蒸蒸日上,大唐書局也開始有聲有色,自己可以躺平了。
沒想到,天花突然來了。
天花病毒可不認人,不管是平民百姓,還是巨富商賈,又或者皇親貴胄,只要染上,大概率就是死。
躺是不可能躺了!
眼下,必須盡快把陳家莊保護起來。
他急匆匆往回走。
福伯在一旁,憂心忡忡的,“哎呀,郎君,這是什么世道啊,咱們陳家莊,窮了好幾輩人,好不容易有錢了,就來了虜瘡,郎君,你的命好苦啊……”
陳楓:“……”
這個糟老頭子,一點也不會說話。
福伯又擔憂地問道:“郎君,你說此次虜瘡,不會像幾十年前那樣,蔓延整個關(guān)中,到處死人吧?”
陳楓一邊走,搖搖頭,“不會!”
在他支離破碎的歷史記載中,貞觀三年左右,并未記載關(guān)中出現(xiàn)大面積的天花,若是蔓延整個關(guān)中,那歷史上必然會有記載,現(xiàn)在想來,云陽此次爆發(fā)的天花,應(yīng)該問題不大。
福伯見陳楓說得肯定,竟然信了,臉色也好看了些。
陳楓問道:“福伯,最近,莊子里的莊戶們沒有外出吧?”
福伯想了想,“郎君,最近忙著修水渠,莊戶們都在莊子里老實呆著的,不過,張強他們還在長安?!?p> 陳楓點點頭:“你現(xiàn)在馬上組織人手,把莊子這邊全部封閉起來,任何人,沒有特殊情況不得進出,最好老老實實呆在莊子里,再想辦法給張強送信,讓他趕緊在長安找個偏僻的地方躲起來,暫時不要回莊子,更不要到處亂竄……煤場和書局那邊,我去找房小姐商量?!?p> 交代完福伯,陳楓正準備去煤場尋找房遺玉,一抬頭,卻見房遺玉從莊子里走出來。
陳楓激動得跑上去。
房遺玉看見一個蒙面的家伙朝自己沖來,嚇得花容失色,趕緊往后跑。
她身邊的幾個女護衛(wèi)立刻沖上來,舉著棍棒要把陳楓拿下。
“賊人站住!”
“快把他拿下!”
陳楓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現(xiàn)在是全副武裝的樣子。
他趕緊把頭面罩取下,揮揮手喊道:“房小姐,是我,是我啊……”
兩個沖到身旁的女護衛(wèi)一臉震驚:“郎君!”
房遺玉驚魂未定,看清是陳楓,頓時哭笑不得:“陳大郎,你,你怎么這副模樣?”
陳楓將面罩拎在身后,無奈道:“天花兇殘,不得不防啊?!?p> 房遺玉疑惑道:“你說的天花,莫非是虜瘡?你臉上戴著面罩,莫非能防天花?”
陳楓點點頭:“虜瘡聽起來太惡心了,還是天花好聽點……這面罩,或許有點用,但效果不會太好?!?p> 天花可以通過飛沫傳播,最好的法子就是戴口罩,可這個時代上哪弄口罩去,陳楓讓綠蝶用最上等的細密絲綢做成的面罩,和后世口中的工藝比起來還是差遠了。
陳楓恢復嚴肅的臉,“房小姐,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走,咱們找個地方,商量商量預防天花傳播之事。”
房遺玉驚訝道:“你是說,天花可以防?”
陳楓笑道:“當然可以,跟我來!”
說著,迫不及待抓著房遺玉纖細的手腕往莊子里走。
房遺玉頓時面色羞紅。
那兩個女護衛(wèi)都看呆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