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兇手

　　二人默契得交換了眼神，景時微便大跨步走出門去，迎面便見一直在外面守著的兩個衙役扭著一個小童。

　　“讓我進(jìn)去?！蹦切⊥瘨暝胍獟昝摚骸拔沂窍雭碜词值?！”

　　“干什么呢？”景時微喝道。

　　“回大人，這位小公子不聽勸阻，偏要進(jìn)去?！逼渲幸幻靡刍氐馈?p>　　此時祁允若幾人也都出來了，看清楚小童身上的喪服，祁允若開口道：“嚴(yán)旌，放他進(jìn)來。”

　　“著齊缞，孝帽上綴藍(lán)布，你是趙觀的孫子?！?p>　　幾人進(jìn)了屋，祁允若看著面前一臉堅(jiān)定的小童，直接說道：“為什么想跟我們抓兇手？”

　　“你不替你祖父守孝，亂跑什么？”江逸不屑得捏了捏他的肩，“就這小身板，弱的跟小雞仔一樣，你能干什么？”

　　誰知小童不卑不亢，揚(yáng)起小臉道：“夫子曰：為者不可以力，以智為者也。”說著瞥了一眼江逸：“以貌取人者，非賢也?！?p>　　“你小子文縐縐的，別以為我聽不懂你在罵我?！苯荼鞠虢o他倆腦瓜崩，看見祁允若搖頭，便縮回了手，只是問道：“你叫什么，哪房的，我讓你家大人管教你。”

　　那小童道：“君子坦蕩蕩，祖父名我曰文遇。”然后轉(zhuǎn)身對祁允若大大方方行了一個禮：“今上以孝治天下，為孫者，行孝之事，莫敢訓(xùn)我，望王爺恤我赤誠之心?！?p>　　“聽聞你爺爺有一孫，年方七歲聰慧異常，常以芝蘭玉樹贊之，原是你小子，你爺爺沒白疼你?！苯萦滞虏鄣溃骸安贿^你不這么文縐縐的是說不了話嗎？我倒是無所謂，這兒還有一位沒進(jìn)過學(xué)的?！?p>　　突然被江逸指到，顧無初反駁道：“我阿爹教過我的?！彼梢钥炊芏噌t(yī)書的，況且趙文遇剛才在屋外說話就沒有這么文縐縐，她都明白這是氣江逸輕視他故意的。

　　“趙文遇，你有這份孝心實(shí)在可嘉，但是你年紀(jì)還小，我不能讓你涉險(xiǎn)?！逼钤嗜粢贿吿嫠苏麆偛旁跔巿?zhí)中歪掉的孝帽，一邊勸道。

　　誰知趙文遇堅(jiān)定得望著祁允若，一字一頓得說：“我知道是誰要害祖父性命。”

　　祁允若臉上看不出波瀾，只道：“繼續(xù)說?！?p>　　趙文遇欲言又止，隨后跪在地上，訴道：“安國公庶子百里明詢?nèi)栉夜媚?，請王爺徹查?！?p>　　祁允若與江逸二人對視，皆是一臉驚訝，江逸率先開口道：“你把話說清楚，玷污后妃可是大罪?！?p>　　趙文遇抬起頭來，“王爺有所不知，我祖母生育過兩個女兒，我說的是我的大姑母，不是順容娘娘。”

　　“祖父說二十五年前上元節(jié)，家仆帶著四歲的大姑母賞燈時，不慎被人群沖散，大姑母自此不知所蹤?！?p>　　“半個月前祖父下朝途中，在牙市口的籠中看到一滿身傷痕的女子，祖父只看了一眼便覺得像我祖母年輕時，就把她買了回來?！?p>　　“她說她記得自己叫丹丹，祖母一聽便差點(diǎn)昏過去，因?yàn)槲掖蠊媚赣讜r的閨名就是趙丹，大姑母說自己幼時被賣到淮揚(yáng)一帶作瘦馬，后來連年戰(zhàn)亂，大姑母被轉(zhuǎn)手賣了三次，后來又輾轉(zhuǎn)被賣到安國公府作樂師，被百里明詢看上，姑母不從，就被百里明詢虐打，后被厭棄，打發(fā)牙婆把姑母賣到了牙市，把姑母接回家沒幾天姑母就過世了。”

　　“祖父去安國公府討說法，卻被亂棍打了出來，祖父說百里明詢還揚(yáng)言要找人殺了他，從安國公府回來之后，祖父便病倒了，噩夢連連，我父親和伯父都畏懼百里氏，閉口不言我大姑母和百里明詢。”

　　“王爺。”趙文遇怔怔望著祁允若，淚珠不受控制地滑落下來：“百里一族勢大，可也不能無視國法，枉顧人命?！?p>　　“趙文遇，大老爺們兒哭什么哭？”江逸把他從地上拎起來，用衣袖給他擦了擦臉，“縱使王爺不管，我先找人給他幾悶棍?！?p>　　顧無初心里暗自感嘆趙丹身世如此坎坷，更憤恨那些草菅人命的勛貴，可惜她什么都做不了，只好滿懷希冀的看向祁允若。

　　只見祁允若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開口道：“百里明詢害死你姑母，殺人重罪，依大邘律法當(dāng)斬，至于你祖父，得審過百里明詢才知道?！?p>　　趙文遇吸著鼻子，道：“謝謝王爺?！?p>　　趙文遇抽抽搭搭一個勁抿著嘴掉眼淚，這時景時微押著一個精瘦的漢子過來了，正是那天的更夫陳午。

　　“王爺，人帶來了?！?p>　　祁允若點(diǎn)點(diǎn)頭，看向陳午，眼神凌厲：“前日夜里是你看到了賊人？”

　　陳午跪在地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答道：“回王爺，是草民?！?p>　　“具體時辰，地點(diǎn)，賊人身形還有逃到了什么方位都一并講出來?！睕]等祁允若開口，江逸便搶先問道。

　　陳午看看景時微又看看江逸，二人俱是橫著臉，頓時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回……回大人，草民就是看前天夜里下著雨，便想偷會兒懶，躲在趙府的角門瞇了一下，然后‘咵嚓’一個大霹雷下來，我就醒了，正好又下來道閃電，我看見對面房上好像有個人在跑，然后天太黑我就什么也看不著了?！?p>　　“說實(shí)話！”江逸斜睨著他，嚴(yán)肅道。

　　陳午哆嗦著，把頭嗑在地上，“大……大人，我那天就是想著下雨肯定起不了火，才偷懶的，草民說的都是真的，都是實(shí)話，大人?！?p>　　陳午好像突然想起來什么，道：“對了，大人，我想起來了，我好像記得那個人好像捂著左胳膊還是肩膀?！?p>　　……

　　從趙府中出來，已是過了五更天，幾人坐在馬車上，皆是昏昏沉沉。

　　祁允若的咳嗽聲不時穿透雨后清晨溫涼的空氣，消散在早市小販的叫賣聲中。

　　馬車顛簸，顧無初突然驚醒了，驚覺不知何時自己靠在了景時微的肩上，急忙忙抬起頭，發(fā)現(xiàn)景時微正抱著刀似乎一直在看她。

　　“醒了?！本皶r微淡淡道。

　　“嗯。”顧無初笑笑，把頭扭到一邊，拉開馬車簾子的一角，看向外面，外面陌生的街景，讓顧無初生出幾分疑惑。

　　她記得昨晚去趙府似乎只花了一炷香的時間不到，難道她剛剛只睡了一刻鐘？

　　但是她感覺自己已經(jīng)睡了很久，還做了一個似乎很長的夢，夢到許多自己不認(rèn)識的人，還夢到自己不小心掉下山崖，她望著山崖上面的天空，身體沒有一點(diǎn)力氣，若不是剛剛那道顛簸，她可能還沒有從虛無和窒息感中掙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