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病倒
雨后夜涼,也漸漸升騰起霧氣,王府的園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沾上了寒露,沾在衣裳上,寒氣簡直能直沖到骨子里。
此時,顧朝安已隨小寧王走了,顧無初將祁幼嬌送回后打算去看看小侄女,順便把小女嬰抱給奶娘讓她喝口奶。
她一手打著燈籠,一手緊緊抱著懷中的嬰兒,憑著記憶在榮慶王府的小路上穿行。
之前在榮慶王府住過一段日子,她記得榮慶王府雖大,但是極為清幽,因著王府上來往不多,榮慶王又尚未娶親,雖然白日里仆從三三兩兩倒也容易見到,但是這入了夜,除了偶爾路過的護(hù)院,園子里連半點(diǎn)燈火都看不見。
除了顧無初手里的這一盞,還亮著,遠(yuǎn)遠(yuǎn)望去,像是一點(diǎn)飄忽不定的鬼火。
此時顧無初的草鞋已經(jīng)濕透了,手腳冰冰的,冷得她頭腦發(fā)懵,只一個念頭就是快點(diǎn)走到奶娘院子里。
還好老夫人為了方便照顧壽康公主,她的院子離著公主的院子并不遠(yuǎn),只不過是走園子里的小路更近些。
不過平時顧無初都是不太敢走小路的,因?yàn)橹八裏o意中發(fā)現(xiàn)這座園子里竟然有座墳塋,當(dāng)時還嚇了她一跳。
至于為什么,她問過府上的丫鬟們,大多都不知情,或是支支吾吾,顧無初一直犯怵。
但是下過雨的晚上,氣溫驟降,為了女嬰不至于染上風(fēng)寒,顧無初只好硬著頭皮走。
一路上哼著高要的小曲兒,顧無初終于到了老夫人院子里。
老夫人睡得早,院子里早就黑漆漆一片,只有奶娘房里還亮著,還伴著小孩子的哭泣聲。
顧無初進(jìn)屋,見到一位年輕的婦人在地上晃著哄哭鬧不止的小侄女秋兒,旁邊的炕上還有一個看起來也幾個月大的孩子正睡著。
沈秋辭在哭鬧,奶娘正愁的沒辦法,看是這孩子的家人來了,就給顧無初絮絮叨叨的訴苦水,說什么一般的孩子都是自出了娘胎就開始帶,這半途半帶的總是認(rèn)生。
秋兒一哭,她的牛牛也跟著一起哭,她也只能先哄秋兒,牛牛等哭累了就自己睡著了。
顧無初忙接過自家小侄女,把女嬰換給奶娘喝奶。
果然,沈秋辭一看見顧無初就不哭了,沖著她張開小手咯咯得笑。
顧無初看見小侄女眼里還噙著淚,不由得心疼了,平日里都是要她抱著沈秋辭才會睡著。
一旁的奶娘一邊喂著女嬰,一邊跟顧無初聊天。
顧無初得知,這位奶娘名叫王迎水,現(xiàn)年二十歲,家就在滎都邊上,公婆已不在了,孩子還沒出生丈夫就被征兵打仗去了,如今大軍班師回朝,她的丈夫卻早已戰(zhàn)死在邊關(guān)。
為了養(yǎng)活自己跟剛出生的兒子常大牛,她聽到宮里招奶娘便去了,她生的白凈,手腳麻利,奶水也充足,本是已經(jīng)被選中了的,但是管事嬤嬤聽說她還要帶個孩子便把她刷下來了。
她正收拾東西準(zhǔn)備回家便被帶回榮慶王府,說是有個孩子需要喂養(yǎng),她還以為是王爺?shù)暮⒆樱瑳]想到又聽說是府上一位大夫的孩子。
“咋,我看你年紀(jì)不大,倆孩子了?”奶娘一臉八卦得問道,沒想到這個女大夫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
“不是不是?!鳖櫉o初擺手極力否認(rèn),連忙解釋道,“秋兒是我的侄女,那個嬰兒是我出門撿到的,我才十六……還沒嫁人吶!”
“撿的?”奶娘心疼得看了一眼懷中不哭不鬧的女嬰,嘆了口氣道:“可惜了這么乖的娃娃,咋就讓爹娘給扔了?!?p> “就是就是,太狠心了!”顧無初附和著,順便想親親懷中的秋兒,沒想到懷中的小人兒眼皮子已經(jīng)上下打架了,顧無初趕緊噤聲,生怕驚醒了她。
奶娘見差不多了,遂吹滅了燈燭,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沉寂。
此時月隱星散,顧無初躺在炕頭,輕輕握住秋兒的小手,聽著窗外不知何時又落雨的聲音。
良久,奶娘替她掩了掩被角,恍惚間,她好像又看到了葉嫂嫂,遂安心睡去。
誰知一大早,顧無初便被一個小丫頭叫醒了,說是小江將軍要見她。
顧無初迷迷糊糊下了炕,看孩子們睡得還香甜,遂悄悄掩上房門,出去剛想洗把臉,就發(fā)現(xiàn)江逸正來回踱步,眉頭緊蹙,神色看起來有些焦急。
顧無初還納悶平時那么吊兒郎當(dāng)?shù)囊蝗嗽趺唇裉爝@么嚴(yán)肅,沒想到江逸看她出來抓起她的胳膊就走。
“快跟我來!”
“這是怎么了江二哥?”顧無初睡意瞬間消了一大半兒,“這么著急嗎?容我洗把臉。”
“你這樣子,洗不洗無甚區(qū)別,哎呀,去了你就知道了?!?p> 呵,雖然江二哥嚴(yán)肅的樣子像變了一個人,但是嘴巴還是一貫的毒。
顧無初邊走邊想,其實(shí)江逸說的也不算錯,誰讓她從小笨手笨腳的,父親去世之前都是父親替她綰發(fā),再后來是葉嫂嫂幫她梳,來滎都的路上三個月自己發(fā)憤圖強(qiáng)學(xué)會了,但是看起來卻像個清秀的男人。
到了榮慶王祁允若三進(jìn)三出的大院子,江逸拉著她徑直走進(jìn)了祁允若的臥房。
“快幫王爺看看,今早不知怎的突然發(fā)起了高燒,叫也叫不醒?!苯堇鸫埠煹囊唤?,床上躺著面色慘白,眼睛緊閉的榮慶王祁允若。
顧無初連忙替他診脈。
“怎么樣了?”江逸半跪在床邊,焦急的問。
“沒什么大礙!”顧無初把一截瘦弱白皙的手臂塞回被子里,安慰道:“受了雨害了風(fēng)寒,這吃些藥就好,不過……”
顧無初沉吟道:“不過王爺有些血?dú)馓潛p,心耗略大,他最近有沒有大喜大悲或者驚懼?”在她看來,祁允若從來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若不是受到了刺激,斷不會如此。
江逸想了一下,仔細(xì)梳理了一番,“昨日在大殿上,王爺與北胡的使臣爭辯了幾句,散了宴他便去找了陛下,待了不到三刻鐘,我同他一同回府,當(dāng)時他心情好像很好,并無不妥?!?p> “后來王爺還與四王爺說了會兒話,吃過晚飯,王爺派我去尋嬌嬌,再回來他房里熄了燈,小廝說是睡了,等我一大早進(jìn)去,他就發(fā)了燒,人也叫不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