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烏淮

　　從二十九晚上顧西江接到一封書信起到三十兒早晨，蕭家就開始忙碌了起來。

　　“今兒你大兄就要回來?！鳖櫸鹘瓕φ诎欀碱^斟酌文字的蕭秋雨道：

　　“你頭一回見他，萬萬別把他當(dāng)個老人，他心還沒老，只不過隨性了一些，不愿意繃著年青的臉……”

　　“嗯?！笔捛镉昶鋵崒ψ约哼@位大兄充滿了好奇，畢竟不是何人都是“天下第四”，也不是誰都能做到六十多歲的天下第四。

　　要知道，在這世道里，尋常高手的壽命都有一百多歲，而蕭烏淮和那起子站在世界之巔的人比起來，已經(jīng)算是年青的了。

　　只是現(xiàn)如今正在趕稿，也顧不得關(guān)心蕭烏淮到底如何如何。

　　“寫的有些味道了，再斟酌一二用詞就好，順道把這首詞兒給填出來，這段就缺了一段好詞?！睕]事可做的顧西江就呆在旁邊看著蕭秋雨寫。

　　“折戟沉江未消解，短歌已被風(fēng)吹卻①，空對著金樽明月，又憶起……”這一段是蕭遠山隱居了，已經(jīng)瀕臨結(jié)尾。

　　蕭秋雨純粹是隨手亂寫，撿拾了一些前人牙慧。

　　“也就湊合看罷?！鳖櫸鹘蛄藗€哈欠：“你先出去吧，等你大兄回來了我就醒了，他要回來，瞞不過我的?！?p>　　顧西江口中的湊合看，就是街面上極好的說書素材了，能讓他說“湊合看”的話本小說，大概也就是《三國演義》等經(jīng)典故事，卻不包括《大燕英雄傳》那種第一主角就是個大種馬的離譜書目……

　　蕭秋雨始終脫不開保守的思想去，他一直認(rèn)為英雄愛美人，但要愛的有個限度，不能說你見一個就愛一個罷。

　　偏偏《大燕英雄傳》這類書目向來是坊間的?？?，文筆倒是極好的，唯獨主角實在是不討喜。

　　倘若蕭秋雨愿意的話，化名兒“金庸”“古龍”隨便寫幾本出去，都是火遍天下的大作，只是他不愿意罷了。

　　剛吃過早飯，孫老六那張始終掛著憨厚笑容的臉又一次出現(xiàn)在了蕭秋雨面前，提著兩大包衣服，把那些東西放在地上之后搓著手憨厚道：

　　“顧先生讓我給小將軍和林小姐帶衣服，我也不知你們中意甚么樣的，干脆比著顧先生說的衣碼，把能買到的都買了一遍?！?p>　　“我知道咱們府上有錢，可也不至于這般揮霍罷?！笔捛镉暾稍谧约何堇锼X，聞言頭疼道：“我平日最是不喜換衣服了，你買這么多，我也穿不過來……我是一套就夠了?！?p>　　孫老六承認(rèn)錯誤的速度總是非?？欤骸拔沂直?，不知道該買什么樣的，小將軍若不喜歡，隨手扔了也行?！?p>　　“買都買了……”蕭秋雨嘆了一口氣：“你放地上吧，我回頭看看。”

　　“好嘞?！睂O老六剛要松手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把東西放在地上了，想了想之后，提起來又放了一遍，這才搓著手憨厚的走了。

　　看著他那塌縮的窩囊背影漸行漸遠，蕭秋雨又嘆氣：“這樣的家伙是怎么突破大道的，真真是氣死個人?！?p>　　如果孫老六有大道，那一定是裝傻道，簡直就是天下一等一的裝傻好手。

　　又過了一會，顧西江醒了來他屋里坐著，其實理論上來說昨天晚上兩人都沒睡好。

　　某個愛哭的小團子因為林如海不接自己回家哭了好久好久，蕭秋雨哄了好久好久，顧西江也就醒了好久好久。

　　然后她就到現(xiàn)在還沒起來，真是個孩子。

　　“好久沒見到劉管家了。”這個劉管家自然指的是劉夢澤，他平日里都在給蕭遠山侍疾，根本沒空出來管事，而且他連字都不認(rèn)得，管也管不明白，索性交給顧西江去做，這管家也就是掛個名。

　　顧西江揉著眉心隨口回答：“他是有籠頭的馬，就只在大暖廳里面呆著做事，連垂花門都不出的，你自是少見他?！?p>　　“我其實特別好奇，我父親患的是什么病，連先生你都沒有法子?！?p>　　顧西江輕笑兩聲道：“我沒有法子的事多了去了……若說的準(zhǔn)些，將軍不是患病，而是中毒，只是這毒我沒見過，真的治不好?！?p>　　蕭秋雨沒有追問下去，他知道自己問了也是白問。

　　“你倒不必想這些事，等你大兄回來，有些事也該做做了斷了，當(dāng)然不是現(xiàn)在，這么一去一回，他至少三年不會出門兒了?！鳖櫸鹘媛稅澣恢衷诜赋睿?p>　　“三年啊，三年可以做好多事，可以讓你從武者修到武宗，修兩次……”

　　“但是你還是好弱?！?p>　　蕭秋雨抬頭看天花板，覺得一陣陣無語。

　　顧西江忽然瞇著眼睛看了一眼外邊，哼了一聲道：“好了，你大兄回來了，還有你兩個侄兒，你去見見，擺擺二叔的譜也好?！?p>　　說著，他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一只手拿著折扇，一只手拉著蕭秋雨走向外邊。

　　“呦，蕭聽濤蕭大少爺還知道回來呢，怎么不直接在沙俄找個洋婆娘扎根算了?！鳖櫸鹘戎凵龋m然沒有必要，可還是要扇，只為了那股雅士意味。

　　但是只要足夠了解他的人就知道他哪里是甚么雅士，就是個永遠睡不夠覺的老咸魚……

　　蕭秋雨打量著蕭烏淮。

　　約莫身長九尺，面容蒼老卻又顯得精神煥發(fā)，目光平和卻又炯炯有神，一襲青衫襯的他真有幾分高人意味，除了身材看起來略微偏瘦，其他每一點都是很有猛將氣息的。

　　身后交叉背著一桿亮銀色長槍和一桿方天畫戟，腰間別著一把紫金色的長劍和一把青黑色斬馬刀，還挎著一個小號的箭壺，看著倒是精通十八般武藝的味道。

　　“英武不凡！”這是蕭秋雨第一眼看過去的感覺。

　　“這是秋雨么。”英武不凡的蕭烏淮并沒有理會語氣中帶著挖苦的顧西江，看了蕭秋雨幾眼，微微點頭道：

　　“武道也算入門了……蕭瑟蕭墨他們?nèi)ネ庠悍艝|西了，回頭再讓他們見你。”

　　“董教頭呢？劉管家在何處？孫老六……都是要見見的，去沙俄跑了一趟，只覺得還是我華夏衣冠親近，不像那邊，打斗都得穿那么厚的重甲，煩煞個人?！?p>　　蕭烏淮是個很隨和很豪爽很接地氣的人，一邊談著在沙俄的見聞，一邊看向蕭秋雨房間的方向。

　　“母親的靈位在哪兒？祭拜一番，也就罷了?！笔挒趸葱Φ溃骸八先思乙话僖皇鍤q歸天，沒甚么大道修為只是個武尊，已算是喜喪了?！?p>　　“遵十七夫人遺愿，未設(shè)靈位?！鳖櫸鹘瓝u頭道：“你若想祭拜，還是去墓前罷?！?p>　　“那就去墓前……聽聞林海家的孩子也在咱家？”

　　“確實，只是我收了她做徒弟，傳承我儒家的衣缽，你叫師妹還是侄女都不合適?！鳖櫸鹘溃骸皬奈疫@頭論叫師妹罷。”

　　蕭烏淮聞言愣了一下，想了想道，“也罷了?！?p>　　顧西江卻沒感覺到任何異常，他繼續(xù)對蕭烏淮道：“你既然回來了，去玄真老牛鼻子的觀上走一遭罷，讓他別縱容那起子黑了心肝的家伙折騰林海了。”

　　“自是要走一遭的，過了年就去?！笔挒趸葱α诵Γ骸拔一貋硪灿袨榱舜耸碌囊馑??！?p>　　“那就好了，你自去罷，我昨夜沒睡安生，今兒得補回來。”顧西江長長地打了個哈欠：“明兒再說罷，我今兒得睡一天才行?！?p>　　蕭烏淮卸下腰間的刀劍和箭壺交給剛剛趕來的孫老六，只留了背上長槍大戟，然后讓孫老六帶路去了后山。

　　蕭府就靠在山腳下，但后山也是顧西江不讓蕭秋雨去的地方，說是山上有野獸……也不知道到底是個甚么章法。

　　過了片刻，蕭烏淮從山上回來，又去了趟前院把蕭瑟和蕭墨叫來，兩人都是一般的衣著打扮，長的也都差不太多，只不過蕭瑟的神色略顯老成、蕭墨的神色太過跳脫罷了，不再贅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