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川以為前方是沙漠綠洲,過去了之后才知道,原來他已經走出來了。
這是沙漠邊緣,周圍的植被越往外越多,雖說都是枯黃微綠,看起來就沒啥水分的樣子,但比那群屎黃色的沙子好。
孟允川感覺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屎黃色了。
孟允川從遠處看到的那些宛若房頂的平整處,也確實是沒看錯,就是一些零星小木屋。
破破爛爛,塵土覆蓋,不少木板都有被風化后的痕跡。
一看就沒人住。
到底是不熟悉的地方,孟允川四下觀察了下,確認沒有異常后才走到最近的一處木屋前,隨便推開了木門。
“咯吱”。
老舊的宛若生銹一般咔咔作響,門才剛被孟允川推開一道縫,然后就“砰”地一聲倒在了地上。
頃刻間,灰塵滿天飛舞,孟允川頭不耐地往后仰,閉眼屏息,靜等空氣中的灰塵沉淀。
外面已經沒多少亮光,木屋內除了門,再沒有其他窗口,里面更是一片漆黑,孟允川依稀只能看清一些桌椅床柜的邊緣痕跡。
沒火沒燈沒電,啥都沒有。
沒有危險就行,孟允川身心俱疲,也沒什么心思做別的,直接進了屋子,撿起地上的木板門,轉身就蓋上住了門口。
一瞬間,原先還有些微弱光芒的屋內,立馬變得烏漆嘛黑。
照著先前看到過的景象,孟允川在心里對比著,摸黑走到了床邊。
躺在全是灰塵的木板床上,咯吱咯吱一陣響后,孟允川閉上眼舒了口氣,順便勒緊了褲腰帶。
十八歲的生日禮,真是好啊,好極了。
孟允川心頭煩悶,越是回想今天的遭遇,越覺得憋屈。
尤其是鼻尖這股腐木老陳味,還有身上粘稠粗糲的惡心感,真是要把孟允川給氣笑了。
這是他頭一遭這么狼狽,最困難的時候都沒搞成現在這副樣子,偏生還找不到罪魁禍首。
真是報應啊。
孟允川很餓,哪怕他不重食欲,這會兒腦子里想著過往那些美食,光是憑回憶想象,也是令他口舌生津,越發(fā)惱恨起他現如今的遭遇。
“咕嚕~”
孟允川咬牙,臉色一黑,閉著眼又把褲腰帶勒緊了些。
不能想了,越想越餓。
睡覺!睡著就不會這么餓了。
等到睡醒,氣力就會恢復不少,屆時再往外走,既然這里有房子,想來不遠應該會有人……
孟允川想了不少,神經本就疲憊,在這無限的思緒中,也是漸漸沉睡了過去。
警惕心強,性子冷毅。
這是大長老看了孟允川一系列操作后,心中對他的評價。
但同時,大長老對孟允川也感到有些疑惑。
這男童能養(yǎng)出這樣的性格,除了幼時飽受欺凌,遭受外界不公引起,大抵就是天性如此。
前者出現在他們佛宗的地域里,可以說是很稀奇的。
畢竟佛宗忌諱殺生,對外一直都是和平友好,待人也都以禮相待,是以統(tǒng)轄范圍內的其他修者平民,也都沿襲著佛宗的規(guī)矩來。就算有人遭受不公待遇,不少地方都駐守有佛宗弟子,只要是知曉了這種情況,總會出手相幫的。
而這男童瞧著約莫八九歲的樣子,性子卻沒有一般孩童的天真單純,反而世俗得緊,嗯……也許佛宗做的還不夠好。
如果這男童是后者。
大長老微微蹙眉,沉思了下。
也許光靠佛陀舍利還不夠,他日后得好好看著這孩子才行。
沙漠夜晚冷,孟允川晚上被凍醒了幾次,醒醒睡睡,直到門板縫隙處有亮光透進來,才心力交瘁地從床上起來。
頭腦脹疼,孟允川坐在床沿上,耷拉著眼皮,臉色青黃,看起來十分憔悴。
難受,好在肚子餓過頭,倒是沒有多少饑餓的感覺,不過孟允川知道這都是錯覺。
抬手看了眼自己干巴的爪子,沒什么表情地扯了下嘴角。
這身軀連脂肪都沒幾層,估計昨晚全都拿去御寒了。
今天中午之前,他必須得找到吃喝的東西。
晃了晃暈沉沉的頭,孟允川跳下木床,把搖搖欲墜的門扒拉開,然后走了出去。
早晨的沙漠,炙熱還沒有升起,微風宜人。
孟允川站在空地上,瞇著眼,從遠至近看了眼身后的大沙漠,然后毫不留情地轉身朝綠色走去。
大早上的一片屎黃色,真晦氣。
到底是找到了出路,孟允川從植被稀少的地方,走到了灌木叢生綠意盎然的地方,尋到了一處小水洼,喝了一肚子的水,然后又扒拉到了一窩不知名蛋,生吃了幾個。
一頓生猛操作下來,勉強止住了腹中的餓意。
看著手里的蛋殼,嘴里的腥甜味猶在,孟允川蹲在地上沉默了下。
他想吃烤肉了,很想。
扔下手中的蛋殼,孟允川繼續(xù)往前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要看到人的欲望太強烈,在沒走多久的情況下,他看到了前方天空中有煙霧升起。
不是森林起火那種一片片黑色濃煙,而是一縷一縷的細長煙波。
這是有人在生火。
孟允川瞇起了眼,盯著黑煙看了會兒后,抬腳便朝著那個方向過去了。
二十分鐘左右的樣子,孟允川找到了地方。
光禿禿的一塊地皮上,兩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山野大漢,圍著火堆坐在地上,兩人旁邊堆著兩捆柴,而在火堆上烤著的,似乎是兩只野雞還是鳥?反正身上的倆翅膀是挺明顯的,渾身烤的焦黃焦黃,一滴滴油順著樹枝落在地上,肉香四溢。
孟允川盯著烤肉,抿了下唇。
對于孟允川的到來,兩個漢子驚訝地對視一眼,見他一身狼狽,又是孤身而來,還是個孩子,兩個人都招呼他坐過去。
“欸?你這孩子哪兒來的?怎么從未見過你?”
既然邀請他坐下,孟允川也就順勢坐了過去,“我是從別處來的。”
問話的漢子皺眉看著他,“看你這樣,似乎是橫渡沙漠過來的?你家長輩呢,莫不是?”
迎著二人憐憫的目光,孟允川心下了然,估計他們是以為自己長輩死在了沙漠里。
孟允川作勢便低下了頭,懶得解釋,只做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他這樣,兩個漢子也是明白了。
不再提孩子的傷心事,漢子拿起面前的烤**,擰著翅膀撕了一大塊肉遞給了他。
“來來來,吃肉吃肉,看你瘦的,估計餓壞了吧?!?p> “這,我,多謝大叔!”
孟允川靦腆地笑著,一副羞愧難當的表情,但手上接肉的動作卻是毫不含糊。
漢子樂呵呵笑著,“吃吧,我這兒還有點肉干,不夠再說。”
孟允川一邊吃肉,一邊笑瞇瞇謝道:“大叔你真是好人?!?p> 三個人圍著火堆一起吃肉閑聊。
“小孩,你們?yōu)槭裁匆┻^沙漠來這兒啊?莫不是尋親?”漢子咬了口肉問道。
孟允川目光在旁邊的兩捆柴上掃過,“大叔,您不知道佛宗昨天收徒嗎?”
在聽到佛宗二字的時候,兩個大漢眼神一滯,轉瞬即逝,接上了之前樂呵呵地神情。
“啊,知道知道,佛宗嘛,那可是了不起的大宗?!?p> “對對對,確實昨天是佛宗的收徒日……”
孟允川笑了笑,微微垂眸,繼續(xù)啃起了手中的肉,若有所思起來。
這兩個人有古怪,作為生活在這附近的人,居然會不知道佛宗的事?似乎,是聽到他說佛宗的時候,才知道的?
孟允川年紀尚輕,但經歷過的事,見過的人,卻比社會上大多數人要豐富得多。
監(jiān)獄里長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會察言觀色?面前的二人神色變化,他第一時間就看出來了,就因為看出來了,所以才察覺到了這矛盾之處。
孟允川聽了二人說的幾句佛宗的事,最后得出來的結論就是:這兩人在說廢話。
什么佛宗厲害,年年都有人上佛宗拜師,佛宗弟子約束少……這些東西他能不知道?
他之前就見識過也推測出來了,輪得到這二人在這重復。
孟允川眼神微涼,面上卻是笑得乖巧:“大叔,我也很仰慕佛宗,想去佛宗拜師,不知道您們能不能跟我說說佛宗內部的一些事???我怕我到時候犯錯了。”
漢子們連連擺手,“欸,這個你可問錯人了,我們這樣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大宗內部的事!我們想去也沒那個資格啊。”
孟允川眼睫微顫,有些遺憾地笑了笑,“這樣啊,好吧,多謝大叔了?!?p> “不妨事不妨事,雖然你錯過了佛宗收徒,但后面也不是沒有機會,反正佛宗弟子并不限制?!睗h子安慰道。
孟允川告了謝。
三個人吃吃喝喝休息好,就準備走人。
漢子們滅了火,扛起柴火,看著孟允川問道:“小孩,你要不要隨我們回村?”
自然是要的,孟允川欣然同意,跟在二人身后就往所謂的村子走。
兩個漢子念在孟允川是個孩子,一路上對他照顧有加,怕他擔心害怕,時不時還會跟他說說村子里的情況。
“你放心,我們村長是個老好人了,你若想留在村子里,到時候我們就帶你去見村長,村長會給你安排的?!睗h子笑道:“等到佛宗再次收徒,你那時候就可以離開了?!?p> 孟允川:“謝謝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