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都最近下了場初雪,雖說不大,但是天氣卻是驟然寒涼。
阿寧像往常一樣,頂著臟兮兮的小臉在寒風中劈柴,她雖然瘦小,看著像個剛剛及笄的女孩兒,但是確實是滿了十七的,是住在這里的沒有戶籍的姑娘里年紀最大的。彼時她一邊劈柴一邊想著天氣冷了,怎樣才能讓劉婆婆給她一件御寒的冬衣。
劉婆婆慣是個摳的,怕是要等到深冬大抵才會不情不愿地買,畢竟帳里的姑娘們都可以賣錢,總不能凍死,白白浪費了。
阿寧身子骨不太好,尤其是冬天,會比旁人挨不得凍些,每年的這個時候深受劉婆婆喜愛的紫陌會偷偷給她一件衣物,自打一個多月前紫陌被戶部侍郎的二兒子看上,就再也沒回來了。
據(jù)說劉婆婆說紫陌得了疼惜,不僅得了戶籍,還做了通房,帳中無人不羨慕。
“干什么勒,好好劈柴,還想偷懶不成,還有你,洗衣服用點心成嘛?一個個真以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干活都干不利索”劉婆婆伸著懶腰,手中拿著一尺長的竹棍走出來,一邊走一邊說著這個那個的不是,姑娘們當做是日常,只是干活更加賣力了些。
阿寧也當做沒聽見,加速劈柴,但是架不住數(shù)量龐大,等完了之后,已經是午時了,姚云擦了手中的水,過來親切地拿起阿寧的胳膊道,“寧姐姐,走吧,我們吃飯去?!?p> 阿寧愣了一下,松開了姚云的手,遺憾地望著她,“姚云,我今日來了小日子,不太舒服,你先去吃吧?!?p> 姚云順著她的力道松開,臉上似乎還有一絲失望,“那好吧,我先走了,一會兒見。”阿寧“嗯?!绷艘宦?,向她擺手。
見她走遠了,阿寧這才擦拭著臉上的薄汗,揉著酸痛的腰入了睡覺的帳中。
進了帳中,阿寧徑直走到泛黃的銅鏡前坐下,她對著鏡子左顧右盼,似乎覺得還是有些不妥,又從貼身的里衣里拿出一個用油紙包住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它,里面是棕色的泥巴,濕濕的。
阿寧見怪不怪地用食指弄了一些,往臉上均勻地涂抹,這個帳中一共要睡著七八個女孩,阿寧怕被人發(fā)覺,又拿出炭筆往臉上原本就點好的雀斑又添了幾筆。這里買不到東西,她只能用這些玩意兒一點點掩飾著自己的容貌。
掐著時間也差不多了,阿寧才收了東西,慢吞吞地從帳子里出來。
平時的這個點姑娘們應該是都用完飯,用那僅剩的一點時間消消食,今日阿寧一出來,不僅一個人沒見到,還格外的安靜。她納悶了,正準備去找人時,不遠處似乎又是熱鬧起來了,七七八八的姑娘們面露喜色地走回帳中,阿寧猜測著估計是劉婆婆偷閑,讓各位多休息休息。
剛剛想著回帳中睡覺,姚云也挽著一個清秀的姑娘走了過來,見是阿寧,她笑著松開那人的手,讓她先回去。
“寧姐姐,你怎么還站在這個地方,快回帳子梳洗一番,今日有些貴人來訪,說是要要挑幾個姑娘,這會兒劉婆婆正招呼著他們,命我們打扮打扮。”見阿寧面無表情,姚云有些急了,“寧姐姐不會還沒有這個打算吧?姐妹們都削尖了腦袋往上擠,這里戒備森嚴,逃不出去,唯一的出路便是借助這些貴人往上爬,方不會受苦……”姚云的聲音越說越小,而后她斂了神情,頗有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拍拍阿寧的肩,走了,“紫陌姐姐也已經出去了,我們三個,日后定是要聚在一起的,不能在這漫無天日的地方待一輩子……”
阿寧轉過身去,看著姚云的背影若有所思。
劉婆婆大抵是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每個入帳的姑娘都有一身統(tǒng)一的白裙,只有等有權有勢的人來著挑人時,才會讓眾人穿上。
在這個地方的姑娘們都是出生就被拋棄的人,是沒有戶籍的人,王都的貴公子們偶爾會玩死一兩個婢女,為了掩人耳目,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通常都是在這樣的養(yǎng)黑戶的地方選女人。
對于在這兒的姑娘們,寧愿被人玩弄作踐,也只想離開這兒,離開每日勞作不好的鞭刑……
一刻多鐘后,劉婆婆遣人催促各位,姚云拉著剛剛穿好白裙的阿寧,一邊走一邊問,“你怎么還沒打扮?”
“我原是打扮過的,換了衣服就成?!卑幣呐乃氖?,一起繞過十幾個帳篷。
姑娘們都警惕起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彎腰低頭,走近帳旁的紅木亭前,在距離三尺之外停下。
姑娘們低著頭不敢抬起來,紅木亭中彼時正坐著兩三個身著華貴的公子,劉婆婆也是沒了往日的囂張,討好地笑著,“各位爺,奴婢這兒就這些姑娘了,倒是也有幾個姿色不錯的……”
似是未聞劉婆婆的話一般,一個穿著藍色衣袍的公子執(zhí)起茶盞,朗聲笑道,“今兒個瞧著各位也都心情不錯,不如來玩?zhèn)€小把戲怎樣”
見兩人不說話,他有些惱怒,“我說謝郎君,陸郎君阿,好不容易出來聚聚,怎么?玩兒個游戲都不感興趣了?”
謝明禮抬頭,捏著耳垂,黑袍半開,一副衣衫不整的浪蕩模樣,“玩,怎么不玩?有美人兒就成?!?p> 何泓一拍大腿,轉而又問陸明衍,“人謝郎君都答應了,你不可能不來吧?”
陸明衍望了一眼謝明禮,伸手揉著眉心,薄唇微勾,吐出的字仿佛帶著涼意,“嗯……說說你這把戲?!?p> 深知他兩性子,何泓也不計較,道,“這個嘛,是本……咳咳我從話本子上看來的,在室中隔著屏風讓美人和些不入眼的丫頭把衣裳褪下,我們每人一盆溫水,用自己多年的經驗判斷,一旦倒下這盆水,屏風后的女人就歸誰,美丑不論,如何?”
謝明禮挑眉,用聲音拖著調兒,顯得有幾分慵懶,“不錯啊你小子,行,就這個?!?p> 阿寧和眾人站在原地,只覺得有些難熬,又不敢抬頭。
所幸過了一會兒,劉婆婆就走了過來,說是要點些姑娘伺候幾位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