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姑娘以為呢?”男孩反問道。
花綾一驚,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小孩,竟知道了自己是女子,忙:“噓!”
男孩見她緊張的臉色發(fā)白,輕輕一笑:“姑娘莫怕,我不會告訴別人的?!?p> “你是誰?你是怎么知道的?”
男孩只回答了第一個問題:“我是十七皇子,玄清?!?p> 花綾眉頭微微一皺,從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當今陛下確實有十九個兒女。
想他能住進這皇家行宮,身份定不一般,斷斷不敢拿皇子身份扯謊。
再仔細看他的衣著,雖然是上好的藍色綢緞,但也算不得是什么貴重布料,普通世家子弟都可以穿的起,而這明顯寬大不合身的袍子,想必是御衣房哪個女裁縫敷衍了事,順手做的。
花綾看向他的身后,沒有一個宮女太監(jiān)跟著,皇子像他這個年紀,怎么會身邊如此冷清?
饒是她這個尚書府小姐,平日里也少不了幾個丫鬟婢子隨身侍候著。
看來這是個很不受寵的皇子...陛下兒女眾多,又年事已高,而他可能就是被忽略冷落的那個,沒有父皇的疼愛,宮里的日子也不會那么好過。
想著,花綾不免對他多了幾分憐惜:“你怎么一個人在這?你的母妃呢?”
“聽說你要隨景將軍去漠北,能否幫我一個忙?”玄清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什么忙?”
“路過東籬府的時候,去翠微寺找下這個女子?!闭f著,玄清從身后遞出一副卷紙。
原來他剛剛一直背著手,花綾竟沒發(fā)現(xiàn)他手里拿著的東西,接過畫,輕輕展開。
畫中是一苗條女子,身材瘦長,鵝蛋臉,桃花眼,是個美人,只是穿著打扮卻不像是東岳人。
看了一陣,花綾抬頭問道:“她是誰,如果找到了之后呢?”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找到了就告訴她‘玄清很好’?!毙宓卮?,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的波瀾。
“就這樣?”
“嗯,就這樣。”
二人沉默片刻,從玄清短短幾句話中,花綾已經(jīng)推斷出,這畫中的女子大概就是他的生母。
為皇帝生了兒子,卻沒被接進宮里,只能說明她的出身太過低微,低到會損了皇家顏面,看來這孩子的生世比剛剛猜想的還凄涼...
花綾小心將畫卷好,收進袖子,起身道:“我答應你了,只是你為何不讓景將軍幫你?”
玄清揚起頭:“景將軍是父皇的人?!?p> 原來如此,他連生母的姓名都不知道,可見陛下是不想他知道,故意讓人隱瞞,而景言自然是陛下的親信,所以他便找了自己。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花綾正欲多問幾句,然而玄清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向了長廊,依舊像個大人一樣背著手,瘦削的背影,步履緩緩,十分沉穩(wěn)。
突然他丟下最后一句話:“若你回來,玄清必有重謝。”
他?
一個十歲的孩子,能拿什么謝她?
花綾不禁噗呲一笑,抬頭看看天色,已經(jīng)微微變暗,是時候該回房休息了。
回到廂房的時候,宮人已經(jīng)給她備好了一桌飯菜,酒醋白腰子、三鮮筍炒鵪子、烙潤鳩子,香氣撲鼻,光看著菜的顏色就比花府里的廚子手藝高了不少。
一想起花府,花綾神色黯然,不知道父親,母親要被幽禁到什么時候,自己前日匆匆離開,都沒有來得及見父親一面。
還有玖兒,大概還有兩日的路程就到?jīng)龀橇税?,等她一到,姐姐便會知道花府的情況,一定會很著急...
花綾越想越覺得心中沉悶,看著一桌子佳肴,勉強吃了幾口,便叫宮人都收拾了下去。
又叫來一盞清茶,漱了漱口,這是她在府里的習慣。
都收拾完畢,便往床上一躺,早早睡下了。
這一夜睡的昏昏沉沉,斷斷續(xù)續(xù)做了幾個夢,早晨醒來時又都不記得了。
待她穿好衣服,打開窗子,撲面而來芳草混著泥土的空氣,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昨夜竟下了一夜的雨。
“綾公子,李太醫(yī)來了?!币粚m女走進來,屈膝道。
差點忘了,自己現(xiàn)在還是個病人,定是月瑤讓李路橋每天來診脈。
花綾關上了窗子,整理下頭發(fā):“哦,請他進來?!?p> 見李路橋進門,便示意宮人們都出去,斟了兩杯茶,遞給他。
李路橋一點也不客氣,接過茶,抿了一大口,直說道:“昨天是我想得不周,我回去又想了一夜,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漠北,太危險了?!?p> “我以為什么事呢,我決定的事,你覺得會反悔么?”花綾輕輕一笑。
“這是江家的事,你何必冒險?”
“這也是花府的事,在陛下眼中,花府和江府走的太近,已經(jīng)脫不開干系。”花綾堅決的說,“現(xiàn)在只是被幽禁,誰知道明天呢?君心難測?!?p> “你真想好了?”
“嗯?!?p> “丫頭,以前小看你了,這次回來,你就是我兄弟!”李路橋又將二人茶盞斟滿。
花綾噗呲一笑:“以前不是?”
李路橋認真的說:“以前是姑奶奶,不一樣?!?p> 花綾無奈的搖搖頭,左右就是個稱呼,叫什么不一樣呢。
突然她想起了那個清瘦的小男孩,李路橋是太醫(yī)定常出入宮里,或許知道些什么,便多問一句:“對了,你可知道玄清皇子?”
李路橋一聽‘玄清’的名字,眉頭一皺:“你見他了?”
花綾回答:“昨天在園子里,見了一眼,孤零零的?!?p> 李路橋嘆息道:“那是個可憐孩子,他母親在東籬府懷的他,他一出生,陛下就派人把他接到麗水行宮,沒再管過他。
至于他母親,沒人知道她的姓名來歷。”
見花綾神色黯然,便繼續(xù)說了幾句:“這也許對他未嘗不是件好事,陛下有那么多皇子,繼承皇位這件事,以后少不了血雨腥風。
而他,一沒有母親,二沒有家族勢力,就只單薄的一人。離陛下遠點,少被人記起,對他也是種保護。
將來封個府邸,便可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一生?!?p> 花綾笑著點了點頭,真如這樣,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平淡生活,也確實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