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荷閉上眼睛,仿佛還能看見牧薇臨死前那充滿仇恨的目光,似是在說憑什么我死了,你還活著。
你決不能過得比我好。
白宸擔(dān)憂她腹中孩子,多方尋找之下,終于請到一位據(jù)說很有些道行的術(shù)士,來給牧荷看病。
待那術(shù)士講出緣由,他們方才明白,將一個人徹徹底底踩在腳下,永無翻身之可能,是一個多么惡毒的詛咒。
牧薇死了,牧荷卻還活著,這已算是違背詛咒。
縱然牧荷是尊貴的太子妃,享受到的每一分榮華和快樂,都會變成病痛纏在她身上,直至死去。
她得到的越多,就會反噬得越厲害。
白宸問術(shù)士可有解法,那人只是搖了搖頭。
牧荷的孕期過得極為痛苦,每日生不如死,皇宮中不敢有人再對太子妃好,聽聞她身上被人下了詛咒,一時避如蛇蝎。
皇帝更是撤去了她的太子妃之位,命白宸再娶身份高貴的世家之女為妃,不可與這等無福之女再有瓜葛。
白宸有了新人在側(cè),又是太子,時常幫著處理國事,漸漸地將她拋在了腦后。
新進(jìn)的側(cè)妃等人根本不屑與牧荷爭斗,任由她在自個寢宮里被人欺凌踐踏,只要孩子還在,死不了就成。
牧荷沒能熬到孩子出生,已禁受不住這般折磨,死前太醫(yī)如何挽救,也沒能保住那個孩子。
自那一世起,牧薇投胎成為徐菱,牧荷投胎成為顧婉。兩人第一次見面,徐菱就感覺到,自己對她有種刻骨銘心的恨意。
第二世里,兩姐妹的命運同樣凄慘,顧婉命運坎坷,徐菱孑然一身。
因牧薇死后怨恨仍然未能消除,終于沉淪在江河苦道,連帶著顧婉陪她一起在苦海掙扎,一次又一次地重復(fù)第二世里,她被徐菱折磨得種種場景。
徐菱為何處處容不下顧婉,見不得顧婉比她好上哪怕丁點,原因就在于那個詛咒。
谷小澈看罷前因后果,甚是不解。
似牧薇一般落入山河道之人,數(shù)不勝數(shù),龍霄皇族的確殘暴無能,氣數(shù)已盡,牧薇在助其反殺義軍之時,已犯下罪孽無數(shù)。
太乙弟子救苦,也不是盲目去救得,牧薇的罪孽還有千年方可消除,時間未到,師父為何派她來此處救人?
何況妖魔橫行,太乙弟子救無辜枉死者還來不及,本就人手不夠。
莫煬輕咳一聲,尷尬道:“那自是,有些緣由?!?p> 原來牧荷與牧薇的兩位師父已修煉成仙,說到底這詛咒之事,還同他們將兩位姑娘帶到山谷有關(guān)。若非山中靈氣和他們?nèi)赵吕鄯e的道法加持,牧薇臨死之言,根本不可能這般靈驗。
牧薇的詛咒可說與他們脫不了干系,甚至牽連到二仙的修行之途,一日不除,因果難消。
谷小澈恍然大悟,笑容瞬間變得賊兮兮,“既非分內(nèi)之事,我能否要求減刑?”
她每天都在想著如何減刑……
莫煬正色道:“我已同師父匯報過,師妹的劫難不可免除,因為你造成的影響過于惡劣,而且牽連的范圍,除了大片凡人,還有神仙?!?p> 谷小澈微嘆。
就知道,她犯下的錯都是大錯,師父絕不可能輕易放過。
莫煬見她失望至極,忍不住安慰道:“牧薇的怨恨,師妹可有法化解?”
其實這些無非是小女子的心思,莫煬自問不是很懂,兩個姑娘家之間,為何能有這般大的仇恨。
小師妹出馬正合適。
太乙弟子中的女弟子寥寥無幾,唯有的那幾個,更是彪悍粗獷到不行,絕非心思細(xì)膩之人,打起架來,比他們這些男修還要兇殘,簡直闊怕。
不是沒有嘗試過讓她們來做,幾人給出的答案一模一樣,直接動手,打到徐菱哭爹叫娘不得不服。
大抵正如谷小澈現(xiàn)在這般,將徐菱揍得鼻青臉腫。
以暴制暴固然痛快一時,怨氣不得化解,總是無法根治。
小師妹雖然打起架來也很兇殘,勝在聽話乖軟好忽悠,心思靈透會轉(zhuǎn)彎。比如今天這場架,若是交給十師妹或十六師妹,那徐菱的下場-
莫煬打了個寒噤,不敢想不敢想。
谷小澈要求被拒,有氣無力地答,“有??!”
徐菱雖然對顧婉抱著極大的惡意,但她還記得徐源帶她見眾人那回,從她口中所言和前世的為人來看,牧薇從根上不算歪,勉勉強(qiáng)強(qiáng)能試試掰正叭。
莫煬大喜道:“那一切就托付給你了,有事叫我!”
谷小澈微微一顫,回神后仍舊坐在徐菱榻前。
她睡著時褪去了猙獰和兇狠,面容極為恬淡平靜。
過去的牧薇,本是嫉惡如仇敢愛敢恨的女子。
她為了成全師姐和白宸,可以將一份情意放在心底多年,而不被那二人發(fā)覺,也不輕易打擾。
后來是恨極他們夫妻,才會發(fā)下那樣的誓言。被第一眼見到的心上人和最親近的師姐聯(lián)手欺騙和背叛,誰也無法忍受。
大軍壓城,她卻是最后一個才知道結(jié)果,這種感覺就像……
就像什么呢?
她按了按眉心,許是顧婉近日過于勞累,今天又格外耗神,谷小澈的腦袋瓜產(chǎn)生了一絲鈍痛。
徐菱醒來時,正見顧婉坐在她身前,手肘撐著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盹兒。
她滿面平靜,這情景仿佛格外熟悉,心中不由生出一點柔軟。
可想起對方是縣主,享受朝廷俸祿,品階更是比她爹都高,那點柔軟便立時化為恨意。
徐菱眼中柔和的光芒轉(zhuǎn)瞬即逝,從榻上坐起身來,一把將顧婉推倒在地上。
她想起來了,一向柔弱的顧婉給了她好幾個耳光。那樣大的力氣,根本不像她平時表現(xiàn)出來的柔弱模樣!
徐菱心中冷笑,平日對她的欺壓,看著是不介意,其實都悶在心里罷?
今兒顧婉個封了縣主,終于不用顧忌什么,忍不住露出了真面目。
谷小澈其實早醒了,只是裝作還在打盹兒,這一摔,立時“哎喲”一聲。
聲音軟綿綿地,聽上去沒什么力氣,也并不如何痛苦。
她揉著惺忪的眼,似是困極,打了個哈欠道:“你醒啦!”
顧婉的語氣輕輕軟軟,還帶著一點兒撒嬌的意味。徐菱頓了頓,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縣主的身份可尊貴著,我的房間過于簡陋,容不得你這般光華高貴的人物,請立刻離開!”
谷小澈若不知曉那些事便罷了,只當(dāng)她是赤裸裸的嫉妒和挑釁,而今知道了,看向徐菱的目光,不由多了一絲別的意味。
怎么看,牧薇都是一個口是心非的傲嬌,而牧荷這朵純凈優(yōu)雅的白蓮花,其實是白切黑。
牧薇曾經(jīng)那樣真心地對待過師姐,又愛過白宸,若沒有前期刻骨的愛意,后來就不會有那么大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