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他左思右想,或許連朱潛也掌控不了這個神秘的女兒,將人甩到他府上,未必沒有其它意思。
皇帝對他有疑心不假,只要沒明著動手,他不會主動反叛。
朱肇帶著管家和幾個仆從來到后院。
林間云霧繚繞,寂靜得連鳥鳴聲也無,一行人繞著爬滿藤蔓的圍墻走了一圈,沒人發(fā)現(xiàn)門藏在哪。
朱肇皺起眉頭,召來管家詢問郡主平日起居飲食。
老管家只得將實情告知。
郡主不喜人接近后院,從這院子搭建好后,再未管府里要過米面錢糧等。
管家又將郡主入府當(dāng)日情形復(fù)述過一遍,朱肇立時心中一動。
莫非她是同道中人?
重年在花架上曬著太陽,舒服得瞇起雙眼,余光瞥過某個方向,悠悠道,“他們在外頭轉(zhuǎn)悠好半天了。”
谷小澈道,“我已手下留情了?!?p> 她特地開了口子,以朱肇的道行,破陣應(yīng)當(dāng)不難。
一個時辰后,朱肇狼狽地推開門,滿腹怒火和憋屈在看見院中景象時,生生壓了回去。
有別于王府的古樸厚重,門后是另一方世界,一眼望去,他差點以為自己入了世外桃源。
院子前頭是一片繽紛的花架,朵朵彩色的花開得熱鬧繁盛,似有淡淡柔和的光芒。
而那花架旁,一棵粉紅瑩白的桃樹姿容清奇。明明此刻無風(fēng),卻花瓣遍地,落雨似的飄零。
菜園子里種的不止有菜,還有幾棵綴滿果實的樹。叮咚的溪水自四方水渠流過,左邊的池子里居然開著蓮花。
蓮花與桃花能開在一個季節(jié)?
朱肇用力揉了揉眼,“他是誰?”
花架上的重年亦正亦邪不似凡人,他頓生危險之感,輕斥道:“怎讓外人隨意在王府進(jìn)出?”
谷小澈解釋道:“王爺不必憂慮,這是我的道友?!?p> 桃夭聽話得變回樹的模樣,重年卻死活不離開,只得隨他去了。
“道友?”惠王思及門外陣法,“你從何處學(xué)得的這些?”
谷小澈道,“我曾偶遇一位仙人,便拜了他做師父,這些都是門中法術(shù)?!?p> 方才他費了好大勁才進(jìn)來。朱肇修道多年,自覺有所不及,不免心向往之。
再看他這個女兒時,目光忍不住帶了一絲敬意。
谷小澈明知故問:“父王找我有事?”
朱肇一頓,“皇后娘娘生辰在即,你該好好費些心思,讓她開心。”
谷小澈也不戳穿他,輕笑著應(yīng)下:“謝父王提醒,曼寧知道了?!?p> 柳皇后生辰那日,皇帝照例賞賜了許多珍寶首飾,卻并未前來。
近來他又新納了幾位美人,正是忙的時候。
未央宮中,朱翰陪皇后坐著,看著依舊美麗高貴的母后,面色緊繃。
那幾位美人都是岳媚瑩引薦的。
有了她們之后,父皇越發(fā)寵愛六皇子朱灃,連帶岳媚盈,也從貴人升為昭儀,還賜號為淑。
大越封妃,歷來以瑾、淑、珍、華四字為號,其余三妃都已封了出去,唯獨淑妃空著。
如今將此字賜與朱灃生母,用意昭然若揭。
朱翰正焦慮時,外頭傳來宮人的聲音:“娘娘,惠王帶曼寧郡主求見。”
朱翰的面色不由柔和些許。
皇后也欣喜道:“快請人進(jìn)來?!?p> 本以為惠王會如同從前那般,將曼寧帶來,自己離開,沒成想他也跟了進(jìn)來。
柳明容疑惑之下,不忘吩咐道:“給王爺上茶?!?p> 為避嫌,王公貴族輕易不進(jìn)后宮,此舉有點出格。
王叔一心向道的名聲在外,當(dāng)然不會被人懷疑,可別連累他母后清譽(yù)。
朱翰不善地盯著他,直到清甜的少女之聲將他的思緒拉回。
谷小澈行禮道:“曼寧恭祝娘娘芳誕,特獻(xiàn)薄禮一份,望娘娘青春永葆,美艷常春?!?p> 皇后久不見她,思女之情日盛,差點當(dāng)著外人的面落淚。
“郡主快起身,讓本宮好好看看?!?p> 谷小澈在她面前站定,被她拉到懷中細(xì)細(xì)瞧著,“曼寧長開了,出落得越發(fā)標(biāo)致?!?p> 嬤嬤附和道:“是呀,與皇后娘娘您年輕時的風(fēng)采不相上下呢?!?p> 柳明容看自家女兒滿心歡喜,自是怎樣都好,“本宮瞧著,曼寧卻比本宮當(dāng)年更為出眾?!?p> 朱肇冷不防開口道:“當(dāng)年娘娘的風(fēng)姿在京中無人能及,實在過譽(yù)。”
他還保留著些許猜疑,打斷道:“聽聞曼寧是被柳夫人偶然撿到,生得這般顏色無雙,不知生母又該是何等美人?!?p> 皇后從他的話中聽出一絲別的意味,“還未謝過王叔,這些年扶養(yǎng)澈兒,實在辛苦。”
惠王盯著她,眼睛一瞬也不眨:“娘娘從前將曼寧教導(dǎo)得如此出眾,我是她父王,應(yīng)當(dāng)如此?!?p> 皇后漸漸平復(fù)了心緒,“瀚兒,帶妹妹出去走走,本宮同惠王有話要講?!?p> 朱翰一面引著谷小澈不疾不徐地走,卻惦記著未央宮中。
皇叔行事不拘小節(jié),大而化之,母后莫非今日被父皇傷了心,也不顧男女之防了么?
母后一向最重規(guī)矩,定是有重要的事跟皇叔商議。朱翰這般安慰著自己。
朱翰的心思回到谷小澈身上來。
少女天真明媚的笑容在他腦海里從未抹去,兒時諾言猶在心頭。
他已長成尊貴無匹玉樹臨風(fēng)的皇子,也比從前更為通曉人事。
父皇不喜他過早接觸女色,在未猜出他對陸澈是何安排前,朱翰無法表露心跡。
他只能在對方入宮請安時,遠(yuǎn)遠(yuǎn)地望一眼她的身影。
自曼寧出宮后,這是他們頭回獨處。
他道:“妹妹許久不見,在皇叔那可還安好?”
谷小澈道:“一切都好,謝皇兄關(guān)心?!?p> 朱翰的模樣越發(fā)英武清俊,谷小澈也長得開了。兩人同時出現(xiàn)時,長相雖略有相似,卻再不像從前那般容易引人猜疑。
朱翰望著那雙清澈依舊的眼眸,鄭重道:“從前的誓言我一刻也未忘記,妹妹一定要等我。”
回宮之事于她可有可無,不過朱翰如此執(zhí)著,谷小澈也不會較真,微微點頭道,“這個自然?!?p> 難言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
朱翰恍然察覺,或許對方錯解了他的心意。
他驀地騰起一絲慌亂,正想解釋清楚,卻被一個驚喜的聲音打斷:“澈兒!”
是瑾妃。
朱翰咽下想說的話,上前行禮。
岳昭姿容依舊,她不喜穿宮妃那些輕飄飄的柳葉兒似的長裙,一身干脆利落的裝束,是這宮中另類的風(fēng)景。
“娘親。”谷小澈依然這么喚她,語氣流露出絲絲溫柔。
岳昭在宮中多年,似是與陸豺形成什么約定?;屎髮ち擞深^,撤走她身邊所有宮人,兩人時常往來幽會。
沁華宮的隱蔽不下于惠王府后院,其中自然有谷小澈的手筆。
看見岳昭,不免想起她親爹。這些年,皇帝一點進(jìn)步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