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曾揣測,皇后生下的若是公主,以柳家的狼子野心,或許會做出混淆皇家血脈之事。
果然,柳家在當(dāng)夜也安排了人手。
但經(jīng)查證,那些人并未將皇子偷運出宮,皇后也沒有背叛他。
于是他復(fù)了柳明容的位份,給了她宮權(quán)。
岳昭入宮時年歲已大,在外已久忘卻禮儀。
她舉止粗俗毫無妃嬪模樣,不得陛下喜愛,自封瑾妃后,更是多數(shù)時間閉門不出,合宮嬪妃都在看笑話。
縱有皇后撐腰勉強在宮中度日,但皇后自己還不得陛下喜愛呢,這位岳家小姐能討著什么好處?
但岳昭毫無所覺,活得像株頑強生長的野草。
她若不執(zhí)拗,便不會因外面一個道士的信口胡說之言,去外面漂泊。
皇帝刻意冷著她,是想轉(zhuǎn)轉(zhuǎn)對方孤傲的性子。但今日之事一出,他再無耐心等岳昭真心屈服順從。
“道長可有法子,讓一個人完全聽命于朕?”
道士望著這位人間帝王,眼中精光熠熠。
他天眼已開,能看到對方身上強烈的紫氣流動,奪目逼人,直欲流淚。
這樣的皇帝,怎會是亡國之君?
他此行定要將大越國運扭轉(zhuǎn),若江山得保,乃是極為積攢功德的大事!
他道:“有?!?p> 瑾妃剛進(jìn)宮時皇帝也曾去看過她。那次岳昭拒絕得相當(dāng)明顯,加之她一身好功夫,皇帝也奈何她不得。
兩人已屬同一陣營,柳皇后以為這回也是如此,但次日傳出的消息,卻讓她差點失了儀態(tài)。
岳昭居然侍寢了!
柳皇后手指甲幾乎掐進(jìn)肉里,驚疑不定地猜測著各種可能。
這是否是岳家與皇帝的一場陰謀,目的是為讓岳昭名正言順地入宮?
柳皇后強壓著怒氣,來到沁華宮,卻被守衛(wèi)告知,陛下已下令,所有人不得進(jìn)入宮中,皇后亦是如此。
他將岳昭看得這樣嚴(yán)實,明顯不正常。柳皇后冷靜下來,開始懷疑岳昭是否出了事。
岳昭對那位江湖人士的情意不像作假。
柳皇后有些后悔,為何早先沒在沁華宮安插人手。
原以為她武藝高強,又在江湖多年,應(yīng)當(dāng)懂得如何自?!?p> 對了,岳昭的情郎!
她回宮后立即派人去尋陸澈養(yǎng)父。
谷小澈也沒想到,不過睡了一覺,養(yǎng)娘就拋棄了陸豺。
雖說從前,她也想過再給岳昭找個貼心些的,但其中人選,絕對不包括她親爹。
她決定在陸豺到來之前,先弄清楚真相。
這夜谷小澈悄悄潛入沁華宮。
孰料剛來寢殿,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貧道等候多時,你終于來了?!?p> 岳昭雙目無神地靠在朱潛身邊,見到谷小澈時滿臉茫然,面露掙扎。
谷小澈立刻明白過來,頓時怒火中燒:“臭道士,原來是你在搞鬼!”
居然有個女娃暢通無阻地進(jìn)入宮殿,朱潛大驚道:“道長,這是?”
“陛下,她就是貧道曾說起的,那個會亡了大越江山之人!”
“啊,這!”皇帝難以相信。
國師明明說過,那個沒有出世的公主才是傾覆江山之人,為何又出現(xiàn)一個?
莫非這災(zāi)星托生在了別處人家,找上門來了!
他越想越覺有可能,驚懼地往后退。
顧不得皇帝和岳昭還在,谷小澈周身涌起強烈的殺氣,直沖道士而去,聲音充滿恨意:“你該死!”
此刻方后悔,自己先前忌憚因果,沒提前將這道士殺了!
岳昭為一個夢境,能將天子妃嬪的尊榮拋棄,該是多執(zhí)拗又烈性的女子。
她追逐陸豺近乎半生,才得到心上人的回應(yīng),若醒來后知曉,被皇帝如此對待,焉能活命?
如同先前的李蓉兒,岳昭也是這般固執(zhí)地守護(hù)著一份純粹,寧死不屈。
只是李蓉兒到底全了一份清白,岳昭卻被這道士暗算,連自主意愿也喪失。
“你竟已煉至筑基!”
他修行多年,境界遠(yuǎn)在谷小澈之上,還從未見過天分如此高的修煉者。
道士臉上閃過一絲嫉妒,祭出鬼符。
他要挽救大越江山,不如將這災(zāi)星煉化成鬼,為自己所用。
既是禍水,今日不除,它日必成大患!
兩人在巍峨的宮殿上方打斗。
清溪所贈的符紙只對妖魔鬼怪有用,遇上境界在她之上的修行者,毫無還手之力。
谷小澈以蠻力硬拼,幾乎被那道士逼至絕境!
道士見她身有動搖,咬破手指再畫出一道血符,疊加于其上。
谷小澈眼見打不過,大喊道:“再不出手你就虧本了!”
“叫誰都沒用,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以為她在虛張聲勢,道士扯開一個獰笑。
他默念法咒,將那重疊之后的符紙疾速推向谷小澈。
符紙霎時射出千道紅光,如泰山壓頂般逼近!
重年的身影在他背后緩緩浮現(xiàn),戲謔道:“還知道求救啊?!?p> 谷小澈接連后退數(shù)尺,凌霄術(shù)被她用得爐火純青,飛也似的逃到他身側(cè)。
重年朝那道士露出個鄙視的笑。
他徒手一撕,道士連慘叫都沒來及,身軀已化為殘肢碎末。
血霧漂浮在皇宮上方,妖君嫌棄地捂住口鼻,掏出一把竹骨折扇輕輕一扇。
四周樹枝被刮得瘋狂搖晃,風(fēng)送竹香,腥味兒消失得無影無蹤。
果真是妖,出手血腥殘暴,卻意外地解氣。
谷小澈道:“我以為妖怪都是吃人的?!?p> 重年細(xì)致地擦著手指,聽見她的話,不由皺眉:“這等酸臭之物,也配本君入口?”
說罷,目光在谷小澈身上來回逡巡,似是在打量。
所以妖怪果然吃人!
她面露驚恐,后退數(shù)丈。
重年被她的反應(yīng)取悅,大笑著離去。
道士死了,被他取走的岳昭之魄回到谷小澈手中。
她未將那一魄歸入岳昭體內(nèi),而是帶著它去找了陸豺。
草屋已煥然一新,改為了二層小閣樓,樓下是歇息之所,樓上是書架刀劍。
依稀可見當(dāng)年,桃花樹下,翻江大盜與那飛天狼比拼刀劍,痛飲酒水的快意。
眼眶熱熱的,谷小撤微微低頭,一滴晶瑩的水珠滾落。
原來她也會流淚。
“澈兒?”陸豺見到她甚是驚喜,又往她身后看去。
空無一人。
陸豺顯出失落,還以為是岳昭帶著女兒回來。
谷小澈只是望著他,一句話也未說。
陸豺心中起了疑惑,復(fù)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才過五歲的孩童,眉目肅然,神情晦暗,不似一般小孩該有的童真。
陸豺前世是一個行走江湖的俠客,常救人于危難,岳昭出門時遭山賊所擄,被他救下。
他們一見鐘情,幾乎還未來及表明心跡,陸豺卻發(fā)現(xiàn)對方是他殺父仇人之女。
情難自控,奈何隔著無可避開的世仇。陸豺時常痛恨自身,為求解脫,他出家當(dāng)了和尚。
岳昭父親因作孽太多,已被其他仇家殺害,算是一報還一報。
無辜的岳昭卻因不通武功,被那些仇家折辱,幾經(jīng)輾轉(zhuǎn)后賣入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