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氏想的并非沒有道理,這童石原是在江湖險惡里面艱難求生的人。一旦一朝得勢,這人心是否還如從前那般,實在沒有人能下個定數(shù)。
趙婉心思單純,一旦認定了的事情就絕對不會有什么改變了。她盼著、望著這么些日子,卻也絕對沒有過這般計較。
孩子不那么想,倒也沒什么,可是晏氏作為一個母親,卻不得不為她多思量。更何況,一個有功在身的人,有時候親事也不由得自個做主。
倘若圣上早早便有了主意,下了詔書要賜婚,那又該置趙婉于何地呢?屆時,只怕是就算童石心意不變,許多時候也由不得他自個了。
思緒間,晏氏在香案前點了一炷香,在三腳青銅爐里插上,而后對著佛像拜了又拜。她并非見不得童石好,知道童石遇險,趙婉心如刀絞的時候,她也曾在佛前許過愿。
只是如今看著童石歸來了,她卻愈發(fā)覺得心事有些沉了。晏氏心下是矛盾的,但這也是她對趙婉的一片愛女之心。
錢氏進到湖心院的時候,靜姝正在拆著棉花被褥。靜姝是節(jié)儉慣了的人,因而總是摸索著想要節(jié)省一些府里頭的開支用度來。
雖說前次余杭之行,龍骨所賺得的銀兩頗多,但是這也不是亂花錢的理由。普通百姓家里頭,要積攢幾床棉被都不容易,因而靜姝便更覺得不該隨便糟蹋東西。
再說這日子一到了冬日,棉絮就很容易因為蓋久了而有些發(fā)硬。就算是拿到太陽底下晾曬一番,也免不了有些發(fā)冷。
尋常會過日子的府邸,一般就將棉絮拆開,重新送到專門的店鋪里頭去彈棉花,弄成一床新被子,然后就分發(fā)給底下的奴婢、小廝們。
要說在過去,將軍府就一直是如此勤儉持家過日子的,她們從來不在乎外頭人會如何評價。與其要那種虛無的面子,還是實實在在的過日子比較要緊。
里子與面子,要講究一個度,這是老太君一貫的宗旨,府里頭也不管各房如何作響,這行的規(guī)矩也便按著這套來。
靜姝停下手里撕扯著的棉絮線絲,抬起頭來對著錢氏盈盈作揖道:“母親怎么來了?這會不是該在佛堂禮佛么?”
錢氏在靜姝對面坐下:“我去三太太房里坐了會,路過這兒就來看看你。這拆棉絮的活,交給鴛鴦、綠柳去辦就是了,你何苦費這個心神?”
靜姝笑道:“這倆丫頭自還有鋪面上的差事要去跑,我就在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兒,也不算將這日子給荒廢了?!?p> 錢氏伸手捻了把線頭:“我瞧三太太這是心里頭擔(dān)了心事呢,我這看著也有些不是滋味。也不曉得婉兒那事兒,往后該會如何呢?”
靜姝道:“母親,婉妹都等了這么些日子了,終于盼到童石歸來,咱們就替她高興就是了。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
“話是如此,你就這么信得過那個童石啊?他可是戲子出身……”錢氏抬眼凝視著靜姝道。
“母親,你可信我?”靜姝微微笑道。
“那是必定的,我若是不信你,還能信誰呢?”錢氏拍了拍靜姝手腕道。
靜姝笑笑:“那不得了,您既是信得女兒,那也便該相信童石這心沒有壞。我想,他是不會負了婉妹這片心思的。咱們就等著吧,過不了多久,也該有人上門來提親事了?!?p> “那要是萬一,圣上……”錢氏欲言又止。
“母親寬心,我自有替婉妹打算?!膘o姝胸有成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