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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天武賣棺材那些年

第二章 獄瞳

我在天武賣棺材那些年 那還能咋辦 2641 2021-04-30 08:05:53

  蘇歸前身目盲,自然不識字。

  但奇怪的是,這些似是而非的篆體,他偏是能讀懂。

  渡冥經(jīng),錦卷開篇便是一句偈語。

  渡人不渡己。

  他定神念去,還未來得及細(xì)想,篆文瞬即消散。

  隨后,血帛、玉骨、還有冥獄般的景象破碎成霧氣,向天頂飄去。

  蘇歸神智恢復(fù)。

  他依舊站在自己的臥房門口。

  但一股陰寒的冷意,自四肢百骸向頭頂匯聚,在雙瞳處凝實(shí)。

  痛!

  他呼喝不已。

  雙目仿若被冰錐擊鑿,崩碎之感刺得他魂離魄渙。

  手指硬生生在墻上抓下數(shù)道血痕。

  劇痛之下,他甚至沒能聽到前堂傳來的金鐵交擊聲。

  而街上,漸有狗吠。

  他再也忍耐不住,以頭撞墻。

  以痛止痛,好生煎熬!

  只一小會(huì),刺目的疼痛突然消失了。

  他有氣無力地癱在地上,屁股底下咯著那截短燭。

  “好一個(gè)……渡人不渡己……”

  蘇歸有氣無力地喃喃道,掙扎著坐起來。

  黑暗之中,他的雙眼有寒光外溢,卻被兩縷薄薄的灰霧斂住,看上去反而顯得眼更瞎了。

  腦中渡冥經(jīng)隨心具現(xiàn),腥氣猶存,但血獄般的景象不再顯形。

  經(jīng)卷上有篆文記載。

  獄瞳。

  詭異的知識涌進(jìn)腦海,他知曉了其中大概。

  所謂獄瞳,靠的是陰陽逆轉(zhuǎn),生死同命。以陽壽之體為牢,強(qiáng)囚冥府陰氣于身。

  以血觀脈,借骨察經(jīng),感氣知靈。

  可勘破虛妄,通視幽冥。

  換言之,可以看破兼有血、骨、氣三物的妖魔真身,還能在黑暗中正常視物。

  對這獄瞳,渡冥經(jīng)上還有一些記載,此時(shí)卻還看不真切。

  “這怪經(jīng)厲害啊!”

  蘇歸暗自感嘆道。

  畢竟另一位類似法眼的大能,那可是在煉丹爐里被熏了一個(gè)多月,才苦熬出來的。

  他正欣喜揣摩獄瞳的妙用,卻是忘了新棺的事。

  就在此刻,前堂的聲音戛然而止。

  但街上的狗叫聲越發(fā)響了,連這嘩啦啦的雨聲都壓不下去。

  蘇歸聽出來了,那是隔壁劉革匠留在后院,看守陰晾的新皮的那條叫“黑吉”的老黑狗。

  一聲急過一聲,一叫響過一叫。

  只聽見有移竿推門的動(dòng)靜,和那對剮皮刀碰撞的脆響。

  接著便是劉革匠鈍啞,粗巴巴的大嗓門。他吼道:

  “是哪個(gè)背時(shí)砍腦殼的,偏是敢摸到老子屋來!”

  這一嗓子,愣是把狗沒叫起來的街坊,都給吵醒了。

  前堂此時(shí)靜極了,甚至沒了滴水聲。

  蘇歸的心里打起鼓來。

  眼下肯定得因?yàn)閷べ\,鬧騰起來。

  那女人生怕自己報(bào)官,是擔(dān)心走漏行蹤消息。

  但現(xiàn)在怕是只有隔街的孫大娘不知道出了事。畢竟大娘都快七十了,耳背得厲害。

  既然守不住消息,那她一定會(huì)跑。

  但她要是跑了,必然擔(dān)心自己會(huì)泄密。

  這就壞了!

  蘇歸打了個(gè)哆嗦,就這時(shí)代,這年景,那自己多半是要被殺人滅口的。

  細(xì)軟什么也顧不得了,他趕忙輕手輕腳穿過臥室,就想借著去前堂的過道,溜到堆木料的后院跑路。

  可誰知,這前腳剛要踏出偏門,他愣是把邁出去的腳給硬收了回來。

  門上有線。

  無數(shù)晶瑩剔透到不可察視的絲線,形狀極富規(guī)則的繃緊,封住了出路。

  蘇歸低頭看向鞋尖。

  用料扎實(shí)但耐不住歲月摩擦的布鞋,那尖兒,已經(jīng)豁開了一道小口子。

  看著一觸即斷的絲線,端的是鋒韌無匹。

  天幸!

  獄瞳識氣知靈,看到了隱形的絲網(wǎng),關(guān)鍵時(shí)刻救下他一命!

  “店家?!?p>  他的背后突然又響起那個(gè)女人的聲音。

  凄清冰冷。

  “怎的這時(shí)出恭,不點(diǎn)蠟燭了。”

  話中的刺骨殺意,毫無遮掩。

  蘇歸全身寒毛豎起,大氣也不敢喘。

  近了,近了!

  盡管一點(diǎn)腳步聲都沒有,但他卻覺得背后寒氣越貼越近。

  他喉中一噎,聲音受驚而微變:

  “我剛剛……聽到老劉頭在喊捉賊,特地來……看……聽聽?!?p>  蘇歸強(qiáng)令自己冷靜,用念頭岔開自己的恐懼,想到,她此刻出現(xiàn)在這,棺材里的東西該是處理好了。

  更近了!

  他甚至能感受到后頸上輕撲的鼻息。

  絲毫不似常人的溫?zé)幔菦龅?,像冰一樣?p>  劉革匠牽著狗在自家巡視,叫喝著,有街鄰點(diǎn)了燈,跟著起來了。

  蘇歸正絞盡腦汁,苦苦思索對策。

  身后卻是一聲輕笑。

  “時(shí)候不早,店家,叨擾了。”

  接著是一個(gè)硬物墜地的聲音。

  “這是價(jià)錢,東西我?guī)ё吡恕8孓o?!?p>  那股涼意竟隨著那句沒有感情的道別,散去了。

  “她就這么走了?!”

  蘇歸驟然松懈,一屁股坐到地上,捂著左胸直喘氣。

  “走了好!”

  劫后余生,他不禁放聲大笑。

  然后他使勁擰了大腿一下——門沿上,透明絲線還在!

  獄瞳所見,絲線上的縷縷寒氣,竟是比之前還要凝厚上幾分。

  這特么是走了?!

  高興早了。

  蘇歸心里直罵娘,但又沒得法子。

  他就著坐地的姿勢,向之前東西掉下的地方轉(zhuǎn)去。

  盡管獄瞳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粒碎銀子,但他仍是裝得像瞎眼時(shí)一樣,摸索了好一會(huì),才拿到手里。

  雖然身處危險(xiǎn)之中,但他仍耐不住心中的沖動(dòng),掂了掂。

  大概有一兩七錢。

  “摸銀子的感覺是真的舒服!”

  蘇歸嘴角不自覺勾起。

  恁小一塊,壓在手上,卻踏實(shí)在了心里。

  那口新棺就是做成了,薄皮嫩木的,頂天也就能賣出個(gè)一兩,竟是多賺了將近四成。

  但萬一,這錢不是用來買棺材的……

  蘇歸打了個(gè)寒顫。

  自己的命不會(huì)二兩都值不到吧?

  他立即起身,拍了拍屁股,一邊用獄瞳借著余光尋找可疑的存在,一邊向前堂走去。

  將踏過門檻,他一眼看到了地上的積水。

  這就有些奇怪了。

  朝向西街的大門門檻是干的,墻角也沒滲水,那這水只能是從頭頂?shù)蜗聛淼摹?p>  自那女人進(jìn)了前堂后,滴水聲就詭異的消失了。

  硬著頭皮踩了一腳水,他佯裝著伸手摸探,卻早已看到,那口還未打好的新棺不在了。

  如此一來,好消息是,那粒碎銀子確實(shí)是買棺材的。

  但壞消息是,前堂的事可能比他想的還要詭異,絕不是他能對付得了的。

  門外突然傳來劉革匠的叫喊,和狂暴的砸門聲。

  “蘇家小子!蘇家小子!開門!”

  蘇歸略微遲疑,眼睛一轉(zhuǎn),沒有故意拖延偽裝成剛剛起床,而是直接去了門邊,拆下木板,拉開大門。

  “劉老哥,我剛剛聽到你在喊有賊,真來了賊人?”

  劉革匠披蓑戴笠,手里提著燈籠,一雙彎口剮皮刀掛在腰間,眼睛卻是越過他,向屋里掃去。

  目光兇戾。

  蘇歸也是第一次“看見”這位鄰居,膀大腰圓,周身盤踞著些許煞氣。

  但在獄瞳視線中,只覺得他的樣子尤其是臉,干癟瘦小,完全對不上他的體態(tài)和聲音。

  黑狗沒被牽來。

  “你沒遇到啥子吧?”

  劉革匠粗咧咧地問道,表達(dá)關(guān)心。

  蘇歸猶豫了一下,試探地問:“我倒是沒遇到什么。難道來的不是賊?”

  劉革匠收回打探屋里的目光,整張臉都縮進(jìn)了斗笠的陰影之中。

  “該是誤會(huì)。今晚上那狗,不曉得是不是水灌多了,偏瘋叫個(gè)不停?!?p>  劉革匠拍拍了他的肩膀,“沒得事就好。”

  夜?jié)?,雨急?p>  蘇歸看著他提著燈籠離開。

  黑狗不知在哪,也不叫了。

  他關(guān)上門,將木板重新放回抵住,踩著積水,像是無事發(fā)生一樣向臥室走去。

  一道耀目的雷霆,將黑夜照得仿若白晝。

  轟—?。?p>  沉悶無匹的巨響。

  應(yīng)著雷光,蘇歸終是按捺不住,抬頭向房梁望去。

  一股聚成碗口粗細(xì)的晶瑩絲線,將棺材裹緊,拽吊得老高。

  層疊的細(xì)絲盤繞成團(tuán),如泥灰般,堵住了房頂漏水的縫隙。

  而一個(gè)黑影正背靠絲線,倚坐在橫梁上。

  她盯著他。

  八只漆黑如烏木般的眼睛被雷光映照,瑩瑩泛亮。

  深邃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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