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動作快點……”
靈武城南城門下,董思榮手持烏金虎頭槍,全身披甲,胯下乃是他的寶駒,一匹通體烏黑的戰(zhàn)馬,董思榮給它取名—烏騅!
“都督此次領兵南下,定能助郕王爺成就大業(yè)!他日王爺榮登大寶,都督切莫忘了偏遠的河西,還有我郭昕這么一位故人啊。”郭昕雙手作揖,眼睛瞇成一條縫,兩撇八字胡隨著嘴角的抽動而上下翻飛。
董思榮面沉似水,自古奪嫡之爭,那都是九死一生之事,此次自己南下,功成倒也罷了,要是失敗,那便是萬劫不復了。
“郭昕,我這一走!靈武城便是你郭家的天下了,你可開心?。 倍紭s冷冷道。“此次你私下與呼雷訂下協(xié)議,放在以前,我非滅了你郭家滿門不可!然此次因事出有因,我暫且饒你,但你要記住,你是漢人,呼雷乃是異族,他未必會信守承諾,我走后,靈武城切不可掉以輕心!”
郭昕聞言,心中不以為然,暗道,憑著自己的一己之力,三寸不爛之舌,便說退了薛延陀十萬大軍,付出的不過是區(qū)區(qū)十萬擔粟米而已,自己乃是立了大功矣。
“都督放心,靈武城還有三千大周銳士,更何況還有二十萬靈武城百姓在呢,呼雷膽敢來犯,瞬時便能聚起上萬青壯,靈武城不會有事的?!惫课⑿χ氐馈?p> “但愿如此!”董思榮回了一句,緊接著便調(diào)轉馬頭,直奔城外而去。
“哼!從今日起,靈武便再也沒有四大姓了,只有我郭姓?!惫客筌娺h去的煙塵,面色陰寒。此次自己借助郕王奪嫡,薛延陀犯境,不僅支走了董思榮,還借其手除去了陳彪,剩下的李家,自李季失了兵權,便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至于高家,不過是蔭著祖上的陰德而已,出了一任相國,不過早已故去,如今不過是一耕讀之家罷啦。
風起云涌,荒涼的河西大地之上,天邊金色的光芒灑向大地,本應祥和安寧的天地,在此時卻忽然卷起了一股股沖天煙塵,遮天蔽日,轟轟隆隆之聲此起彼伏,大地也不由為之顫抖!
“敵襲!敵襲!嗚……嗚……”
靈武城頭,長長的號角之聲響起,尖銳刺耳的號角之聲,打破了靈武城寧靜的早晨。
“攻城車準備!科爾特部、朵顏部、阿史那部、額比隆部,進攻北門!巴乃部、野人部、韃靼部,隨我進攻東門!記住靈武城兵力不足,我等只需猛攻,不要半個時辰,靈武城必破!殺?。⊙ρ油拥挠率總?!”
呼雷彎刀出鞘,朝著靈武城頭一指,各部得令,皆呼嘯而出,彎刀在頭頂上飛舞,胯下戰(zhàn)馬奔騰。
“老爺!不好啦!不好啦!薛延陀攻城啦!”
郭家后宅內(nèi),昨夜剛剛送走董思榮大軍的郭昕,此刻正美美的補著覺!不成想自家那沒見過世面的婆姨,一大清早的便大嗓門直嚷嚷,硬把自己的好夢給攪了。
“混帳東西!嚷嚷什么你嚷嚷!”郭昕一臉的郁悶,呼雷攻城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走一波便就撤了,到時自己還可以領一份御敵之功呢。
郭昕的婆姨被訓了一頓,惶惶不安的看著郭昕,生怕他剛剛是沒聽清自己說的是什么,便又小聲道“老爺,是薛延陀大軍攻城了……”
郭昕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拔視缘檬茄ρ油庸コ橇耍ゾ妥屗ヂ?!”郭昕悠然自得地躺在一張?zhí)梢沃?,一臉的滿不在乎。
“老爺莫不是魔怔了……”郭昕的婆姨不可思議的看著郭昕,小聲的嘀咕了一句,緊接著便緩緩地退了出去,心想自己還是趕緊收拾東西逃命去吧。
薛延陀大軍攻勢猛烈,靈武城頭又沒有一個指揮的,守軍猶如無頭蒼蠅一般,半刻鐘后,北門陷落!一刻鐘后東門陷落!薛延陀大軍長驅直入,靈武城告破。
“殺啊……”
“哈哈……”
靈武城的百姓們,做夢也沒有想到,薛延陀大軍竟會如此之快的攻破城池,一時之間全城皆是慌亂無措的百姓,哪里來得及逃命??!
薛延陀的大軍自入城后,便開始了血腥的屠殺,他們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見了年輕的女子便當場奸淫,此時的靈武,猶如一座人間煉獄。
“述兒……述兒……”
李季身披輕甲,手持一把清風劍,劍鋒上還滴著鮮血。
“爹爹!怎么回事!薛延陀怎會殺進城來了,董思榮的大軍呢!”李述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臉上全是錯愕。
“董思榮昨夜便領大軍南下了,如今靈武城已經(jīng)陷落,你們逃命要緊!”李季單手按住慌亂無措的李述,要其鎮(zhèn)定下來?!澳闼偎偃ソ猩湘聝海瑤象@雷,從后門出去,然后直奔漠河碼頭,那里有為父先前準備的船只!快去!”
“爹!那你呢!”
“我自有安排,事不宜遲!你趕緊去!”李季推了一把李述,接著猛一回頭,提著長劍,步伐堅定地朝前院而去了。
李述把牙一咬,匆匆回屋,帶上陳媛,抱著剛出生的李驚雷,急急從后門出了李宅。
“相公!我爹爹呢?”陳媛雙手抱著李驚雷,身體還甚是虛弱,沒走兩步,便已踉踉蹌蹌了。
“媛兒,岳父大人昨日領兵出城去守白亭了,興許白亭城還在堅守,我們先去碼頭!離開靈武再說!”李述右手拿著一把三寸長匕首,眼見滿城的殘肢斷臂,胃里不由得一陣翻滾,差點吐了出來。
陳媛面色焦急,一來擔心自己的父親,二來也擔心自己一家人?!跋喙懵c,走后巷水道去碼頭快一點,那里有艘平日里采買用的烏篷船!”
“對,大道不能走了,我們走水道。”李述恍然大悟,忙領著陳媛母子朝后巷趕去。
“駕……駕……”
呼雷揚著馬鞭,滿臉的趾高氣昂,胯下黑風駿馬也同樣昂首挺立,就這般囂張模樣,大搖大擺的進了靈武城。
“惡賊呼雷!你這蠻人!竟敢濫殺無辜,草菅人命,你必遭天譴,不得好死!”
靈武城正中大街之上,一七十高齡的老漢,身穿灰色儒衫,一根祥云簪將稀疏的頭發(fā)挽了個發(fā)髻!雙手拄著拐杖,須白的胡子,滿頭的銀發(fā),佝僂的身影在狂風中凌亂著!
“哪來的老頭!找死!”呼雷部下見竟有不怕死的,膽敢辱罵大汗,不由大怒,說話間便抽出彎刀,準備沖上前去,砍了這老頭。
“慢著!你這老頭認得我呼雷?”呼雷可汗把手一抬,攔下了那名部下。
“哼!賊子!大周億萬臣民,誰不想生食汝肉,飽飲汝血!”老漢破口大罵,手中拐杖顫顫巍巍,恨不得一根子敲過去。
“哈哈……食吾肉喝吾血!你們漢人不自詡高尚之人嗎!怎么也茹毛飲血了呢?!焙衾追创较嘧I道。
“你……你……”老漢一時語塞,他沒想到這呼雷竟會如此詭辯,氣急之下,不由臉色漲紅,怒不可竭的敲著拐杖。
“無話可說了嗎!準你留下姓名,我讓人送你上路!”呼雷得意洋洋,自馬背上傾斜著身子,饒有興致的看向老漢。
“死有何懼!吾乃渤海高氏高樂成是也!”
原來這老漢便是靈武四姓之一高家的家主—高樂成。
“哼!什么渤海高氏!簡直狗屁不通!來人啊,送他上西天!”呼雷冷哼一聲,一夾馬腹,徑直而去!這些個漢人,一向喜歡自詡什么名門,可在他看來,不過都是些酸不拉幾的裹腳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