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武承嗣與大軍分開,一行人來到幽州城外,他命武攸暨在城外等候,看住付九。
帶著韓成、黑齒常之和五名親衛(wèi),換上便服,進(jìn)入幽州城。
向路人詢問后,得知八仙樓位于城南。
由于身上便服都是軍中武服,武承嗣怕暴露身份,便先找了家布店,換了一身衣服,做了喬裝。
半個時辰后,武承嗣穿著白色衫袍,手持一把折扇,腰懸一柄嵌玉寶劍,來到八仙樓門口。
韓成扮成打手,四名親兵扮成家丁,黑齒常之則在對面茶樓接應(yīng)。
八仙樓和長安黎園類似,是由好幾座建筑組成。整座樓雖不如黎園精致高雅,但占地面積卻更大。
里面不僅有茶樓、酒樓、青樓、斗雞樓、斗蟲樓,甚至還有棋室!
光看這座八仙樓規(guī)模,便能知道背后東家在幽州城內(nèi)有不小能量。
唐朝時期,民風(fēng)開放,賭博禁制的并不嚴(yán)格,尤其是賭球、斗雞和斗蟲,都是明著可以博彩頭的。
相比之下,擲骰子、葉子戲和牌九等賭法管的較嚴(yán),因為每一局時間很快,容易讓人輸?shù)膬A家蕩產(chǎn)。
按照付九指示,武承嗣等人來到斗雞樓。
只見樓內(nèi)雞毛紛飛,雞鳴聲和賭客的呼喊聲交織在一起,極為嘈雜。武承嗣四顧看了一眼,剛好看到有一局正在押注。
左右打量了兩只雞一眼,正不知賭哪只雞時,一名叫衛(wèi)恒的親衛(wèi)悄聲道:“少爺,右邊的應(yīng)該會贏!”
武承嗣瞥了他一眼:“你還會斗雞?”
衛(wèi)恒摸著腦袋笑道:“我二叔最愛斗雞,小時后跟他學(xué)了不少?!?p> 武承嗣點點頭,從韓成那取了一吊錢,將錢放到左邊那名執(zhí)事手中,大聲道:“我押這只了!”
其余賭客都是十錢、二十錢的賭,他一出手便是百錢,頓時引起旁人注意。那名執(zhí)事卻十分平靜,接過銅錢,給了武承嗣一個小木牌,上面寫著“十三”兩個字。
另有一張木牌與他下的注放在一起,等他贏錢后憑木牌換錢。
不久,下注時間結(jié)束,一場血腥的斗雞在圍起的籬圈中展開。
“咬死它!咬死它!”
“快躲開!”
“咬它脖子!”
“哎喲,快躲,快躲?!?p> “哈哈,咬的好,上啊,繼續(xù)咬啊!”
眾賭客的呼喊聲不斷響起,場中的情景甚為慘烈。武承嗣押的那只公雞眼睛被啄瞎了,鮮血落了一地,另一只公雞趁勢不饒雞,不停啄它另一只眼睛。
武承嗣皺了皺眉,很不喜這種場景。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戰(zhàn)場的情景只會更加慘烈,若連斗雞都看不下去,又如何領(lǐng)兵打仗?
想到此處,便靜靜觀看,不久,那只瞎眼公雞不僅輸了,連命也保不住了,躺在地上呼呼喘氣。
像這種無法再戰(zhàn)的雞,第二天便會出現(xiàn)在酒樓中某一位客人的餐桌上。
武承嗣故意裝出一副氣惱的模樣,大喊道:“快開下一局,快點!”
執(zhí)事淡淡一笑,又命人取了兩只雞過來,這次衛(wèi)恒說左邊會贏。
武承嗣便押了右邊,而且這次直接押了四吊錢。這么多錢,足夠一戶普通人家生活半年左右了。
若是在長安,這不算什么,但畢竟這里是幽州,幾名雞場執(zhí)事也都多打量了武承嗣幾眼,其中一名中年執(zhí)事悄悄離開了雞樓。
一局斗完,武承嗣又輸了。
“不玩兒了,少爺今天運氣不好,只可惜這里玩法太少,沒有少爺我最擅長的擲骰子,算了,回去了。”
武承嗣已猜到付九讓他來這里輸錢的目的了,故意喊了一句,向樓下走去。
剛到樓梯口,一名中年執(zhí)事迎了上來,微笑道:“這位公子是想玩擲骰子嗎?”
“廢話!”
中年執(zhí)事也不生氣,笑道:“那您是想玩單雙還是大小?”
所謂的單雙是由莊家搖骰子,旁邊人壓單壓雙,大小則是與莊家對搖。
“都行,只要是擲骰子都行!”
中年執(zhí)事笑道:“請公子隨我來。”
跟著執(zhí)事,穿過一道有人看守的圓門,武承嗣等人來到一間巨大的廳堂,這間廳堂是由四間屋子拆了門窗,合并而成。
四顧看去,只見賭場分為三塊區(qū)域,東南角和西南角賭桌上,玩的都是牌九。東北角和西北角玩的葉子牌,擲骰子的玩法都在中間。
大廳最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圓桌,整個賭場中,要數(shù)這一桌玩的人最多。
那執(zhí)事微微笑道:“公子,咱們這里只有一條規(guī)矩,決不能泄露賭場秘密,否則后果自負(fù)?!?p> “你放心,本公子只嫌賭場太少不夠我玩的!怎么會向官府告密?”武承嗣擺手道。
執(zhí)事微微一笑道:“那您慢慢玩?!彪x開了大廳。
武承嗣顧盼了一圈,緩緩踱步到中間那張大圓桌處。付九的目的應(yīng)該就是讓他進(jìn)入這賭場,但具體目的還不清楚,只能先靜觀其變。
只見大桌上,有七人正在對賭。
其中一人穿著窄袖短打,手上拿把短刀,年紀(jì)輕輕,是名江湖少年。
另有兩人穿著華衣貴服,一人大腹便便,是個員外。另一人右手上戴滿了戒指,故意將手放在桌上,好讓別人瞧個清楚,像是個暴發(fā)戶。
員外旁邊坐著名黑衣男子,三十多歲,目光沉靜。在他對面是名穿著寶藍(lán)長袍的中年文士,四十來歲,頷下黑須十分精致,臉上掛著淡淡笑容。
最后兩人與別人都不同,一人四十來歲,獐頭鼠目,穿著麻衣布服,上面打滿了補(bǔ)丁。另一人三十多歲,穿著灰袍,面色蒼白如紙。
兩人看起來都不像有錢人,然而奇怪的是,他們身后都站著名女子,麻衣男子后面站著名少女,那少女用手擦著眼淚,模樣十分凄楚。
灰袍男子身后站著名綠衣女子,手提長劍,似乎也是名江湖人。
武承嗣拍了拍前面一人肩膀,指著那名少女問道:“兄弟,那女子是誰?為何哭泣?”
前面那人正聚精會神看賭斗,沒有理他,武承嗣又拍了兩下,他終于轉(zhuǎn)過頭來,滿臉不悅道:“都要被自己老爹賣了,能不哭嗎?”說完將頭轉(zhuǎn)了回去。
武承嗣又拍了拍他肩膀,那人惱火之極,正要呵斥,忽然發(fā)現(xiàn)一只手掌橫在自己面前,上面躺著一吊錢。
“回答我?guī)讉€問題,這吊錢就是你的了。”
那人目光一亮,低聲道:“那小姑娘叫陳蓮兒,她父親叫陳大福,原本開了家茶鋪,家境還不錯。后來沾上這個,運氣不好、賭術(shù)又太差,結(jié)果家業(yè)輸?shù)木?,連房子都賣了,現(xiàn)在全家住在城外村子里。今天他連女兒也帶過了,應(yīng)該是他最后一次賭了?!?p> 在金錢的強(qiáng)大作用下,他回答的十分仔細(xì)。
“你的意思是說,他把自己女兒也押上了?”武承嗣目光一沉。
“可不是?聽說他以前最疼愛這女兒了,誰成想……唉!”
武承嗣冷冷道:“就算他敢押,賭場難道也真敢收?”
那人看了中年文士一眼,聲音壓的更低:“我懷疑是周掌柜看上陳大福女兒了,這才允許他用女兒兌換二十貫錢的籌碼!”
武承嗣瞥了中年文士一眼,道:“他就是賭場掌柜?”
那人連連點頭,目光緊緊盯著武承嗣手中銅錢。
“這賭場能開在八仙樓這種地方,想必這周掌柜在幽州很有勢力吧?”武承嗣顛了顛銅錢道。
那人聲音壓成一線,悄聲道:“那是當(dāng)然,八仙樓可是威揚武館的產(chǎn)業(yè),這周重臣便是威揚武館的副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