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忙的是焦頭亂額,那位叫榮小榮的縱火犯像是人盡蒸發(fā)了一樣,至今沒有半點線索,接著又收到都察御史黃堅成在家自縊的消息。
不知是因慘遭羞辱而無顏茍活,還是畏罪自殺,有待進一步調查。
府尹杜漢堂,此刻無力的躺在后宅的太師椅上,感覺眼前的一切都沒有半點色彩,看到的是一個灰白的世界。
他絕望了,繼錦衣衛(wèi)百戶所被燒,與鎮(zhèn)守太監(jiān)府火拼,如今也就半日時間,百姓圍堵都察院,貢生鬧事,都察院被燒,朝廷御史在家上吊自殺。
一樁樁,一件件,都在挑釁朝廷天威,在表面上看,這些事與他干系不大,但實際上,影響的是他的政績,他身為應天府尹,南京城中出了這么多事,他年底的考評可想而知。
王彎費力的從地上爬起來,咧著嘴揉著吃痛的屁股,臉色十分尷尬。
覺得這一腳挨得不冤。
“聽你上回說,黃堅成那個老匹夫與鎮(zhèn)守太監(jiān)曹德結有大梁子?!惫牌沉送鯊澮谎?,略有所思地問道。
王彎不知道大人為何會問起這件事,不過也不敢有半點隱瞞,如實的點著頭,“沒錯,曹德在暗中給黃堅成下過不少絆子?!?p> 郭信眼眸越發(fā)越亮,就像陰謀即將得逞的小狐貍,接著問道:“這梁子因何事而起?”
“一個女人?!?p> “噗……”剛端起桌上的一盞茶,輕啜了一口,還沒來得及咽下,等到王彎的話,直接噴了出來。
黃堅成為了女人能理解,可曹德你一個沒球球的太監(jiān)要女人作甚?
玩對食?
王彎連忙解釋道:“曹老太監(jiān)有一個侄子,半年前偶然在城外結識一位姓吳的女子,僅此一面就對這女子愛慕傾心,回來就讓曹德幫他找媒婆,下聘禮?!?p> “曹家就曹浩這一根獨苗,平日里曹德對這個侄子是極為上心,娶妻又關乎曹家的香火傳承,自然不能馬虎?!?p> “曹德打探清楚吳幼娘家底后,對她也甚是滿意,就找來了城中的老媒婆,怎料,等媒婆上門的時候,黃家的悍婦帶著他的長子也在吳家,而且聘禮都抬來了。”
事情說到這,郭信也都全明白了。
敢情是為了爭兒媳婦,郭信頓時也好奇心大起,一臉八卦的問道:“后來呢,后來吳幼娘便宜了哪家龜兒子?”
“當天就被黃家的悍婦差人搶回了黃府?!?p> 郭信慨然一嘆,不愧是黃府的洪水猛獸,也只有她才能這樣干,想不結仇都難。
黃御史得此一賢妻,實在……祖墳白日冒黑煙。
忽然郭信笑了,笑的很詭異,滿臉都是陰謀的味道,王彎看著不由打了個哆嗦。
“無論你用什么辦法,用銀子也好,要挾也罷,策反黃府的管家和幾名下人?!?p> 世上從來都沒有絕境,路是靠自己發(fā)掘的,眼下就又一條絕處逢生的羊腸小道。
王彎也是眼睛一亮,臉上露出一抹喜色,問道:“大人你有辦法了?”
“既然黃堅成和曹德之間結有死仇,我們何故不順手幫曹公公一把,相信他得知黃堅成死亡的消息,一定很高興。”
王彎一時間沒能轉過彎,撓頭問道:“大人是想……”
“常言道,死道友不死貧道,何況助人為樂乃是做人之本,將這把火燒到曹德的頭上,相信他一定對我感激涕零?!?p> ………………………………………………
當天下午,又一磅消息砸在都察院的這場動亂中。
黃府的悍婦帶著老管家和幾名下人抬著黃堅成的尸首來到府衙前,敲響鳴冤鼓,聲稱自家老爺是遭人構陷,請府尹大人嚴查。
杜漢堂真想解開自己的褲腰帶,套著脖子讓黃堅成等等他,活著太累,太心酸,人生沒了奔頭,還有諸多麻煩纏身,不如早日位列仙班。
黃夫人控告的是鎮(zhèn)守太監(jiān)府的守備太監(jiān)曹德,并且有管家和府上下人指證,老爺在世前,曾哀嘆權閹當道,是曹德害了他。
滿堂嘩然,杜漢堂一雙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頓覺汗流浹背,想也不想就將此案移交刑部。
他不敢處理,也無權處理,官員之間的案子本應是由刑部接管。
刑部尚書梁輝也是一個頭兩個大,案子何止是棘手,想將黃家滿門剁碎喂狗的心都有了。
此事一出,必然震驚朝野,朝廷所有人的目光都會投向他。
黃夫人是有憑有據,管家和幾名下人說的是有板有眼,并拍著胸膛對天發(fā)誓,親耳聽到,自家老爺臨死前說的就是曹公公構陷他。
梁輝已經年近六十,身子骨不比以前,處理事情也有些力不從心。
坐在后堂的太師椅上揉著疲憊的眉心,將差吏呈上來的細報看完,眉頭皺的更深。
比對剛才黃夫人的上訴,并無他差,黃堅成和曹德的仇怨,確實因為兒媳吳幼娘而起,二人還爭執(zhí)過幾回,曹德也在暗中給黃堅成使過絆子。
這件事,梁輝當初也略有耳聞,黃堅成長子成親時,他甚至還讓府上管家送去了一份賀禮。
至于讓曹德對黃堅成下手的動機,黃府管家說,上月少奶奶生下小少爺,老爺讓小的給曹公公下了一張請柬。
打臉,赤果果的打臉。
搶了他侄兒的女人,生了孩子還要請他過去吃喜酒,換做誰都忍不了,何況還是睚眥必報的曹公公。
而且,曹德也有能力讓輿論在一日之內鬧得滿城皆知。
不過這只是梁輝一方面的推斷,也做不得數,現(xiàn)在要看解釋怎么解釋。
此時的鎮(zhèn)守太監(jiān)府。
曹公公雙眼赤紅,滿臉怒色,手里的上好白胎花瓶砸了一個又一個,扯著尖細的嗓子在書房內咆哮。
“姓黃的死了與咱家何干,都察院被火燒了,憑什么扯到咱家頭上?!?p> “這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了?咱家安分守己,兢兢業(yè)業(yè),禍事卻接踵而至。”
“錦衣衛(wèi)誣陷咱家,咱家也認了,你們這幫言官憑什么也來誣陷咱家?難道咱家看起來就好欺負?”
“閹人就活該被欺負?”
曹公公是越說越激憤,抄起架子上最后一只花瓶再次砸向地面。
“啪……”的一聲,緊隨其后的又是一聲尖叫與痛呼。
門外瑟瑟發(fā)抖的小太監(jiān)急忙探過頭,卻是發(fā)現(xiàn)老祖宗滿頭大汗的抱著腳,在碎瓷片中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