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歷十月廿三,是昊王爺?shù)纳健?p> 這日,天還沒亮,昊王府便門戶大開,廊檐下掛起了一排大紅彩鳳祥云的燈籠。
不一會兒,就陸續(xù)有貴客登門。
昊王爺在前院待客,昊王妃則在錦繡殿坐鎮(zhèn)。
宴席設(shè)在正殿的大敞廳里,共有近親友朋三十三席,外院另設(shè)三十六席。
女眷們則在昊王妃的錦繡殿里,少說也得有個三四十席的。
這天昊王妃特恩典妾室們也可以拋頭露面,去席上吃頓席面,與大家樂上一樂。
白果果沒跟劉夫人一道,她被福湘拉著坐進了小姐妹們那一桌。
人實在是太多了,滿眼珠光寶氣,姹紫嫣紅。
久了看誰都差不多,倒并不十分打眼,因而也無人問起她是誰。
白果果咽了下口水,直著眼睛,在心里數(shù)了數(shù)桌上的菜肴。
從宮寶翅雞、龍鳳麻爪、溜肉燒段、十里香魚、獅子頭什么的,往前數(shù)去,少說也得有個十八九道菜肴,這還是不算主食呢。
白果果捧著飯碗吃了個肚圓,才撂下碗筷來。
福湘見她軟趴趴的攤在椅子上,實在不成樣子。便拉她起來,去園子里遛彎,消消食。
二人正走到偏僻的后西角門回廊那里,就見有個外院嬤嬤領(lǐng)著幾個人往這頭走了過來。
白果果直等到人走到面前,才恍惚記起來他們是誰?。?p> 這不正是劉夫人的娘家人,劉家夫人和她的女兒劉妍姒嗎!?而她倆旁邊的那個胖墩墩的男子,應(yīng)該就是劉員外了吧?!
外院嬤嬤上前給福湘行了一禮,就欲領(lǐng)了人往前走。
白果果忙拽了下福湘的袖子。
福湘便開口道:“嬤嬤且慢,不知這幾位客人是誰?怎地是從后角門進來的呢?”
那外院嬤嬤便笑道:“回小姐的話,這幾位客人是從西四鎮(zhèn)上趕過來的,說是紫嫣軒里劉夫人的娘家人!
奴婢見他們拉了幾車的東西過來,未免驚動了前院的客人們,就擅自做主從后門領(lǐng)了進來。正欲將他們領(lǐng)去抱廈,也好回稟了王妃,在做打算呢?!?p> 福湘點點頭,笑道:“那嬤嬤快去吧,仔細耽誤了時間,就不好了。”
外院嬤嬤忙應(yīng)了一聲,又行了個禮,然后就領(lǐng)著幾個人走了。
白果果頭一歪,從福湘肩頭看過去,就見劉員外一家人陪著笑臉,大氣也不敢出的跟在外院嬤嬤后面,活像一家子鵪鶉似的,畏畏縮縮的。
福湘小聲問:“果兒,你認識他們?”
白果果也小聲回道:“她們就是劉夫人的娘家人……”
“哦,”福湘了然的笑了笑,“定是為了父親的生辰,而特意趕過來的吧。要不說這后宅里,就屬劉夫人的娘家最遠了呢?!?p> 白果果想了下,對福湘道:“福湘小姐。咱們回去吧,我得跟劉夫人說一聲才好。”
福湘點頭應(yīng)好,二人便快步回了錦繡殿。
福湘自去尋別家的姊妹們說話,白果果來到妾室們那一桌,找到劉夫人,俯身對她貼耳說了劉家來人的話。
劉夫人怔了怔,就借口要出恭,跟著白果果出了大殿。
“他們?nèi)嗽谀膬??”劉夫人捏緊帕子,聲音冷淡的問道。
白果果才說了句:“在前邊的抱廈……”
話還沒說完呢,就見劉夫人急忙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歆兒幾步追了上來,氣喘吁吁地問她:“夫人這么急,是要去哪兒呀?”
白果果便一指前邊的抱廈:“喏,劉家來人了?!?p> 歆兒一把捂住了嘴,激動地叫道:“太好了,劉家終于來人了!夫人再也不是無依無靠的啦……”
白果果:“……”
怎么歆兒跟劉夫人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yīng)???!
劉家來人,到底是好是壞呢?。?p> 抱廈里。
劉員外在門口團團轉(zhuǎn)著,坐不住。
他用帕子擦了好幾遍汗津津的臉龐,許是太過肥胖的緣故,稍一活動就渾身出汗。
劉家夫人和劉妍姒則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淖邳S花梨木交椅上,一邊嗑瓜子,一邊四下打量屋里的擺件。
抱廈原就是接待女客的地方,屋里的擺設(shè)都是挑的當(dāng)季的時興物件,一月?lián)Q一次,不重樣的。
劉妍姒目光定在多寶閣第三層的紅瑪瑙八珍樹擺件上,越看越喜歡,心里垂涎不已。
劉家夫人一掐她大腿,悻悻道:“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你要是喜歡,一會子只管說與劉拂九知道,她豈有不給之理!”
劉妍姒噘著嘴點點頭,戀戀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劉員外呵斥劉家夫人道:“這里是王府,收起你的愚相,給我規(guī)矩點,再別給我丟人現(xiàn)眼的了!”
劉家夫人哪里聽得了這種話,直氣得七竅生煙,好半天才咬緊銀牙,做可憐狀,垂帕掩面,低泣道:“全憑老爺做主便是,反正在你眼里,妾身就是那容不得嫡女的主母罷了!”
“你——”劉員外氣的說不出半個字來。
劉家夫人繼續(xù)抽泣著道:“老爺心里就只有拂九,也不想想,堂堂一國王爺納妾,妾身一個婦道人家又豈能拒絕!?趕巧老爺不在家,妾身只得假借老爺之口同意了這門親事。
就是老爺回頭怪罪妾身,妾身也不得不做?。∪绻梢?,妾身巴不得讓我的女兒頂替了去??上В醺灰。《脊帜恪?p> 說著,她一把揪起了劉妍姒的耳朵來,“——怪你長得不如意,不能替你阿姐去享受這潑天的富貴!”
劉妍姒疼的‘哎呦’一聲,瞬間眼圈就紅了,面團似的臉蛋一鼓一鼓的,嚎叫道:“阿娘偏心長姐!阿娘偏心長姐!”
劉員外頭一跳一跳的疼起來,嘆聲道:“夠了,都少說兩句吧!”
劉家夫人這才住了口,只低頭掩面哭泣。
劉妍姒也委屈的不得了,哭個不停。
劉員外看了看這對母女,心腸不禁漸漸柔軟下來。捫心自問,就是當(dāng)時自個在場,又有什么兩全其美之策么?。?p> 不過是遷怒罷了。
想到此,他上前輕輕拍了一下劉家夫人的背,柔聲嘆道:“好了,好了,哭出來就好了。咱們這次是來給拂九撐腰的。在王府站穩(wěn)緊跟,沒有個倚仗是不行的。且收起眼淚來,一會兒拂九來了,就不好了。”
劉家夫人破涕為笑,低低應(yīng)了聲。
劉妍姒也馬上止住了哭聲,以她娘馬首是瞻。
劉員外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時,門口傳來說話聲,他一抬頭,就見劉夫人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