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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簫記

第五章 姜氏莊園

紫簫記 鉛未落 3046 2021-04-28 17:00:00

  秦士遜?曹珌兄弟面面相覷,真沒想到他會找上門來。

  “哦,是順之兄。請進(jìn)。”父親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不愉快,閃身讓開了道路。但身后那個從人被他擋在了門外:

  “順之兄,曹某素來不受同僚絲毫酬酢,這個就請不必了。”

  秦士遜張了張嘴,回頭看看那個從人。

  “那你且去車上吧?!彼愿赖馈?p>  曹慎修請秦士遜去了后堂,曹珌兄弟遠(yuǎn)遠(yuǎn)跟在后面??吹礁赣H和秦士遜進(jìn)了書房,并關(guān)上了房門,他們就來到墻下,貓在窗牖下靜聽。

  “秦某今天到訪,一是久仰東軒兄的才氣人品,一是應(yīng)王相所請,想請東軒兄到相府一敘?!?p>  “才氣不敢當(dāng),人品不敢稱,順之兄過譽了。至于相府,高軒大第,恐怕不是曹某所能涉足?!备赣H的答話雖然謙遜,卻透露出一陣不愿屈從的硬氣。

  “東軒兄,這又是何必呢?兄臺今日雖然在朝堂上指摘王相,但王相自心底欽佩東軒兄。另有幾句體己話,想要同東軒兄講一下。”

  “順之兄,請轉(zhuǎn)告王相,”父親清了清嗓子,“如果是朝堂公事,請直接到御史臺示下。如果是瑣瑣私語,還萬請免開尊口!”

  “東軒兄!”秦士遜提高了嗓音,“今日你老兄當(dāng)堂折辱王相,讓王相在陛下和三省諸部官員面前抬不起頭,王相心中已然不滿,是秦某向王相再三說和,王相才消氣,且宰相肚里能撐船,王相有意與東軒兄?jǐn)喑娴伲銝|軒兄不要不識抬舉!”

  “曹某今天朝堂上,一字一句,仰不愧天,俯不怍地,一字一句,出自肺腑,不枉國朝三代圣主之明,和曹氏列祖列宗之教。曹某據(jù)理力爭,亦決不委曲求全!若順之兄更無他事,曹某也不奉陪了!”

  “腐儒!腐儒!”秦士遜呵斥道。

  “曹某再是腐儒,也不會像你秦順之一樣,內(nèi)附宮闈,外攀相門!”

  “如此說來,秦某也無話可說。希望你曹東軒不要為今日的言行后悔。告辭!”

  曹珌兄弟站起身,看見秦士遜氣勢洶洶地走出來,褒衣廣袖羈絆得他步履不穩(wěn),一不小心滑了一跤。曹琚忍不住笑了起來。

  曹珌連忙制止弟弟的笑聲。

  “一家子都是腐儒!”秦士遜撿起三山帽,撣著灰,嘴里不干不凈地嘀咕著,大步走了出去。

  秦士遜的到來使得曹慎修心情大壞。他關(guān)上大門,上了門閂,吩咐兩個兒子和家丁劉三,今天不再接待客人。

  隨后,他獨自返回后堂,鉆進(jìn)書房,將書房門從里面反鎖上,坐在幾案前。

  秦士遜今天突如其來,倒是令他感到詫異。據(jù)他所知,秦士遜今天上午剛押送五彩石進(jìn)京,何以就迫不及待地到他家中來呢?

  不過,這也說明,秦士遜現(xiàn)在是宰相王修懷門下炙手可熱的紅人。這個典州大商家的子弟,如今已經(jīng)登堂入室:寵冠后宮的貴妃是他的妹妹,皇帝因此而直接成為他背后的靠山;外朝的宰相王修懷,雖然已經(jīng)年登七旬,老邁昏聵,但在朝將近五十年,門生故吏遍布天下。選擇這樣的后臺,秦士遜不可謂不精明,就連曹慎修,也不得不為這個商人嘖嘖稱奇。

  但,他絕不會為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后悔!他是英宗朝進(jìn)士,天子門生,圣賢門徒,絕不會為道義而行此茍且之事。只是,這樣做的話,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家破人亡?他倒覺得不至于。不過如果真的王修懷、秦士遜真的要借機把他曹家逼得家破人亡,他也不得不為老母、妻兒做一番思量。

  曹慎修長嘆一聲,起身來到窗前。日食雖然已經(jīng)消退,天空卻仍然陰暗。這次的日食,恐怕又會是王、秦他們借機攻訐陽羅侯的借口了……

  轉(zhuǎn)眼間又是幾天過去,上巳節(jié)快到了。這幾天里,王修懷的親信再也沒有登門。曹慎修明白,自己已經(jīng)徹底惹惱了王修懷,甚至可能惹怒了皇帝——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把陽羅侯朱錦謀反案坐實。只是目前還沒到劍拔弩張的時刻,他也不想去招惹什么是非。

  三月二日午后,曹慎修告訴母親、妻子和兩個兒子,明天一家人一起去城西的白溪山踏青。一家人都喜不自勝。

  而他們還沒來得及討論明天該怎么游玩,房門又被敲響了。曹慎修讓曹珌去開一下門。

  曹珌打開房門,驚喜地喊道:“堯佐兄!”

  曹慎修聞言,邁出堂屋門,曹琚緊隨其后。來人身長八尺,面若美玉,正是曹家世交摯友、翰林學(xué)士、曹琚準(zhǔn)岳父姜紹康的長子姜堯佐。

  他手持一份紅色的帖子,走到曹慎修面前,端端正正地拱手作揖:

  “姜堯佐奉父命請問曹府太夫人、曹世伯、伯母闔府大安。明天是上巳節(jié),父親特意讓堯佐來,邀請世伯府上一同到城西姜家莊園踏青、游樂?!?p>  “姜大哥,”曹琚在一旁插嘴,“你們家也都會去么?”

  姜堯佐望著曹琚熱切的目光,已經(jīng)猜出來他在些想什么。他笑呵呵地拍拍曹琚的肩膀:“放心吧,都會去!”說著,又在曹琚的耳畔低聲說:“蕊初給你準(zhǔn)備了禮物呢。”

  曹琚的雙眼頓時閃現(xiàn)出難以抑制的欣喜。若不是父親此時就在身邊,他甚至?xí)饋怼?p>  “堯佐,”曹慎修收起帖子,“轉(zhuǎn)告令尊,明天曹某一家一定前往赴會!”

  “明白,世伯。那堯佐先告辭了。”

  “堯佐,你不歇一會兒再走?”鐘氏在堂屋門前問。

  “伯母,堯佐還要趕去城西莊園查看,等明天府上到了以后,我們再好好敘話?!?p>  鐘氏想想,也確實是這么回事:“那你當(dāng)心?!?p>  堯佐答應(yīng)一聲,與曹慎修父子道了個別,就離開了曹家。

  “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兒!”曹珌嘲笑弟弟——他仍然沉浸在喜悅中。

  曹琚伸出舌頭做了個鬼臉,白了哥哥一眼,邁著輕盈的步伐,快步走向自己的臥房。

  次日天明時,曹慎修一家人即已收拾停當(dāng)。劉三也已經(jīng)套好馬車——曹家只有兩匹馬、一輛車,于是曹慎修的母親鄭氏、妻子鐘氏和長媳翁琴緣坐上馬車,兩名婢女隨車而行,曹慎修父子三人步行前往。

  從米市大街,到姜氏莊園,算來大概有十五六里的路程。好在,他們剛剛走出懸道門,姜紹康派來的一輛馬車也趕到了。于是一家人分坐兩輛馬車,很快就到達(dá)了城西姜氏莊園。

  曹琚換了一件薄薄的淡藍(lán)色絲綿衣,由于還沒有行冠禮,頭發(fā)沒完全束起來,只在頭頂用一頂紗巾挽起前面的頭發(fā),露出仍然略帶蒼白的玉色臉龐。一路上,他握著那塊懸在腰間的玉佩,內(nèi)心久久不能平息。

  上次見到蕊初,還是冬至節(jié)的時候。彼時曹琚仍然臥病在床,姜紹康帶蕊初登門探望。他瘦得像一副骨架,臉頰、眼窩都深深凹陷下去,恰是病得最嚴(yán)重的時候。他只記得,那天蕊初在自己榻前坐了很久,雙眼哭得像桃子一樣。再后來,春節(jié)時兩家來往,蕊初也曾隔著窗戶看過他,只是他沒有看到她罷了。

  但他還記得她的樣子。她已經(jīng)及笄,早年的兩個丫髻已經(jīng)散開,交擰于腦后盤起,儼然是仕宦大家的姑娘;不施粉黛的面龐如芙蓉出水一般,白皙靈秀,五官適得其宜地點綴在臉上。那是他上次見到她的樣子。

  那次他因病痛說不出話,然而難以抑制心中對她的眷戀。童年時的玩伴也好,有婚約的世交女兒也罷,那次相見,他所見到的她,全然是新的姜蕊初了。十六歲的他一見鐘情的,也是十五歲的全新的姜蕊初。

  只是在當(dāng)時,他完全沒有表露愛意的機會;她見到的自己,恰恰是最落魄的自己。因此,于他而言,這一天已經(jīng)等得太久了??梢哉f,他之所以能熬過病痛,最終康復(fù),有相當(dāng)?shù)脑蚴浅鲇趯θ锍醯南肽睢?p>  馬車在姜氏莊園的朱門前停下,曹琚跟在父兄身后下了車。

  莊園大門并非十分華麗,紅漆顯現(xiàn)出斑駁的陳舊感。大門之上,懸掛著一方朱漆木匾,上面是姜紹康親筆題寫的漢隸大字:清園。姜紹康帶著兩個兒子——姜堯佐和姜禹錫,已經(jīng)迎候在清園門前的臺階上。

  姜紹康和曹慎修嚴(yán)格地遵照禮制,分賓主進(jìn)入園中。女眷們乘坐的馬車,則從側(cè)門直接入園。

  “琚兒氣色極好,看來真的是完全痊愈了?!苯B康喜悅地看著曹琚,說。

  “幸虧白圃兄推薦的那兩位郎中,本來小弟都不抱希望了,竟沒想到,那兩人妙手回春,硬是將琚兒救了回來?!辈苌餍尴肫鸫耸?,感懷不已。

  “應(yīng)該的,畢竟琚兒不但是你們曹家的孩子,以后也是我們姜家的女婿?!苯B康笑著回答。

  曹琚跟在父親身后,聽聞姜世伯的話,又露出了羞赧的神情。

  “前幾天聽聞東軒兄在朝堂上,和那王修懷公然翻臉,小弟一直沒有問,究竟是怎么回事?”姜紹康沒有再打趣曹琚,轉(zhuǎn)而問曹慎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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