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點打探消息對兩哥來說是家常便飯。
垚哥買的提防看門狗的新鮮骨頭都沒用上，他們就被聘為王府護院，包吃包住，每月二百五十文，白天睡覺，晚上巡邏。這工作，兩哥都很喜歡。要是他們一開始就有這么好的工作，他們就不會走上挖掘之路。在他們的故鄉(xiāng)，找不到這樣的好工作，沒地的他們只能給地主打長工或短工，一年到頭在地里埋頭苦干，餓不死人，可和個有模有樣的女人都說不上一句話。
對工作非常滿意，也沒忘計打探大哥。磊哥老道地問招聘的老管家：“宗道長大哥他什么時候回來？”
“首先，我要說明，我現(xiàn)在不是管家，我是臨時管家。其次，我要問，你怎么敢直呼老爺?shù)拿?？你怎么亂問老爺?shù)氖虑?？在這里做事，嘴巴要閉得緊。老爺?shù)氖虏魂P你事，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你行李還沒搬來，你先問問自己，你嘴巴閉得緊嗎？你也是，你也問問自己，你嘴巴閉得緊嗎？”
臨時管家五十來歲，嘴巴像含有東西似的一直鼓著的，眼角的皺紋向上向下發(fā)散，笑起來，兩邊臉除了五官都是皺紋。還好他不喜歡笑，不過剛見面的時候，他用力笑著，以示他的和藹可親。他說話慢條斯禮，雖有些居高臨下，但沒那么讓人討厭。
“閉得緊。”兩人高聲回道，并向臨時管家展示了他們閉得緊緊的嘴巴，仿佛是世界上嘴巴閉得最緊的兩個人。臨時管家認真地觀察了他們閉得像沒牙齒的老頭那樣的嘴巴后，滿意地點頭。垚哥與磊哥可以搬行李來了。他們想先去看一下自己住的地方。他們從來沒有進過王府，連本村最富有的王員外的家都沒進去過。
云滿天坐在停在僻靜處的租來的馬車車廂里等兩哥。如果宗大哥在，他們會叫他出來，在車廂里先見面通氣。
就是問個話，至于這么久嗎？在不在的，回來給他個準信呀，不會出什么事了吧？去之前說了，如果出事，就大喊大叫，他耳朵尖，會及時去救他們。這里四處無人，寂靜地讓人感覺隨時會發(fā)生什么惡劣的事情。
他在地上抓了一把小石子，扔向圍墻里，驚起滿樹的鳥兒飛走。這一舉動對兩哥沒什么影響，倒是墻里有人在罵野貓不務正業(yè)，忙著抓鳥卻不抓老鼠。
讓貓背黑鍋，云滿天也不知向哪只貓道歉，何況道歉沒用。他聽對方一直在絮叨，他也是太閑了，問道：“大姐，府上有個叫宗道長的人么？”
里頭的大姐也缺說話伙伴，回話：“老爺今日有急事，與鐘姑娘一同出去。棋掌柜也不在家中，你有什么事去問臨時來的甄管家吧。
“你知道他們去哪里嗎？”
“還不是去佑家宴。”
棋掌柜是佑家宴的掌柜吧。
“大姐，這王府里的祠堂在哪里？”
“你也喜歡祠堂呀，我也喜歡。我就想進去坐坐，焚香拜拜，保佑我下輩子投胎個好人家?？膳瞬荒苓M祠堂。我告訴你啊，你別告訴別人，鐘姑娘租這宅子，主人要求她將祠堂打掃添香點長明燈，本來是安排老龔做這事的，他懶得要死，實際上都是我在做這些事。不同你說了，我得去打掃了?！?p> 天賜良機的時候不抓住，難道還等天降厄運么？
“大姐，我從沒進過祠堂，可以跟你一起去看看嗎？”
“可以的。不過那片地方還沒整理好，你不怕吧？”
大姐都不怕，他怕什么？翻墻而過，大姐對與她有同樣愛好的陌生人非常友好，一路與云滿天說了她的生平往事：出生，長大，嫁人。嫁過去不到一個月丈夫就死了，她守寡到如今，輾轉在富戶家做保姆、廚娘、雜工。她幾十年的往事還沒到祠堂就傾訴完了。大姐講完了自己的大半生，自己為自己感傷，不再言語。
“大姐，老親王府夠大的啊?！?p> 大姐抹了一下眼睛，“是啊，鐘姑娘已經請了不少人，可這里看上去還是像沒人住一樣。空著這么大個宅子，好多人連間茅屋都沒有?！?p> 蕓蕓眾生的煩惱痛苦不能像水那樣可以衡量可以潑灑，每個人有獨屬自己的那一份，逃不掉躲不過賣不了。沒茅屋的人可能比有房子的他更不幸，也有可能人家不覺得比一個瞎子更不幸。他們踩在干枯的茅草上，吱嗝吱嗝聲替不知道說什么好的云滿天回答：“吱嗝，吱嗝。”
“這祠堂氣派吧。”大姐從吱嗝聲中獲得了說話的力量，向貴賓介紹自家豪宅一樣的領著云滿天參觀這座比他家二進二出的房子還大的大祠堂。她將聽來的各種有關老親王府的故事每一個都復述并二次創(chuàng)造。
云滿天在一個香氣繚繞的空間憑嗅覺不能準確地定位，聽覺因空間積累太多往事供奉太多祖宗而受損，他在里面不能辨別方位。
單憑他是不能將所有供奉的牌位搬出去掩埋。
“大姐，這里晚上有人守嗎？”
“老龔守呀，他愛喝酒，天天醉醺醺的。也不能怪他，這一片還沒整理，護院都不來這里巡查，他一個人不喝點酒壯膽，哪呆得下呀?！?p> “大姐，老龔天天守也煩的吧，這祠堂不但氣派，這氣氛更是絕了，我想要在這里呆兩天，感受王府祠堂的氣派氣氛，可以嗎？請大姐替我向老龔說說，我在這里陪他守兩天，要不讓他歇息一下，我給他十兩銀子去外邊喝個小酒，如何?！?p> 云滿天給了大姐一個二十五兩的銀元寶，大姐不要，她笑道：“你能幫老龔守二天，太好了，他醉得要死，躺著起不來。我就說你是我親戚，讓管家吩咐護院這兩晚來這里陪陪你，免得你害怕。這個地方，沒人來，難得你喜歡祠堂，給這里增添點人氣?！?p> 云滿天去看了馬車一次，兩哥沒在車中等他。他得利用天賜良機將地洞中許下的諾言實現(xiàn)，不再去看他們，等大姐一走，他便將全部的門窗打開，等著散去香味，他在外面挖洞。
晚上還真的來了兩護院。異于常人的兩哥，云滿天已經習以為常，他們以為云滿天也應聘到了王府做事，云滿天借坡下驢，說他的職責是將所有的牌位埋起來。兩哥看了住的地方有床有被子，不想走，在那里睡午覺到晚上，今晚就當值。他們因為享受有了工作的樂趣，沒顧得上云二哥，主動包攬搬完全部牌位及神龕和神龕上的一切，云滿天將那些全埋了。
天亮時，他在落刀城里的唯一的正事就是尋找神醫(yī)李濟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