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雅躺在液壓床上，心潮澎湃。終于不需要窩在飛船里面做宇宙公民，那感覺不像是具有自由意志的公民，倒像是一個囚犯。她更喜歡地面生活，每天能夠腳踏實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想去哪兒去哪兒，盡管腳下的地面不是地球，周圍的人不是地球人。
那又能如何？！總有一天，未來的地球人會跟自己一樣站在其他星球的表面，呼吸著不一樣的空氣，周圍環(huán)繞著其他智慧生物。她微微一笑，似乎科幻電影里面的奇妙世界提前實現(xiàn)了，而且是親身體驗。想想吧，阿姆斯特朗在月球上跳了一下，說了一句載入史冊的話：這只是我一個人的一小步，但卻是整個人類的一大步。
可現(xiàn)在，地球人郝雅已經(jīng)來到了距離太陽系二十點三光年的克拉斯星系，即將站在星球表面，想跳想跑都可以。
她的眼睛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舷窗外面。蝶形飛船微微傾斜，窗外露出散發(fā)著紅色光芒的克拉斯紅太陽，巨大的白色云朵、湛藍天空不時從窗外閃過......多么熟悉的感覺。
飛船下落的速度降了下來......停住了。
她飄出液壓床，在意識中呼喚諾德，“艾瑞森，到了？為什么我們?nèi)匀荒軌蝻h著？”
“我的愛，的確是到了。你把行李收拾一下，我馬上就過來?！?p> 意識中傳來塔西婭的呼喚，“雯，我和其他艦員先行離開，我會回曼努瓦星球待兩周，陪陪父母親，等回到諾伊特，我就來找你，到時候一起喝幾杯。”
“一定來，我等你。我們可以通過意識空間保持聯(lián)系，我很想看看曼努瓦星球，你可以把三維影像分享給我。”
“雅，看樣子你已經(jīng)可以熟練地使用你的智能伴侶——諾小雅，享受吧，不需要任何其他裝置，在你的意識中就可以接電話、打電話，接信息、發(fā)信息，嗯，總之無所不能的諾小雅。我會把曼努瓦最美麗的景色、最美味的食物以及最帥的男人都分享給你。再見。”
“再見！”
梅伽的電話撥了進來，諾小雅保持他在線上，在程雅雯與塔西婭的通話結(jié)束后，意識中響起他那低沉的嗓音，“哦，終于接通了。雅，我要回格瓦特了。唔，如果你想來格瓦特看看我們宏偉壯觀的地下城市，一定要聯(lián)系我，我是主人，會為你安排好一切?！?p> “梅伽，非常感謝你的熱情邀請。有機會我一定會去格瓦特看看。對了，我在申請圣法特軍事學院，如果申請成功，我會立即開始學習。”
“是真的嗎？那太好了，我會考慮申請圣法特，希望能跟你成為同學?！?p> “那真是太好了，你的物理和數(shù)學都很好，可以做我的老師?！?p> 耳畔傳來諾德的嗓音，“寶貝兒，你還需要找梅伽做老師？為什么不找我？！”
郝雅連忙跟梅伽再見，睜開眼睛，“一個社會學博士教我數(shù)學和物理？——艾瑞森，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吧？！”
“我可以提前學，然后再教你?！?p> “呵，我對你探索未知的精神表示無比欽佩——你能不能把這兩門功課的成績給我看一看，從小到大的都要？如果你這兩門功課還不錯的話，我會認真考慮你的建議?！?p> “愛情就是我探索一切的動力，相信我，寶貝兒，你就是讓我再修一門星際物理學我都可以拍怕胸脯！”
郝雅背著背包，跟在諾德身后，踏出了在諾伊特星球上的第一步。她站在飛船旁邊的地面上，四下張望一番，目光注視著天空的方向，“艾瑞森，你們生活在玻璃罩里面？”
“寶貝兒，這是距離咱們一千米的穹頂，整座城市都在穹頂之下。感覺怎么樣？”
“這看上去像個溫室，感覺跟外面一樣，有地面，”她的目光往飛船附近的草坪看去，吸了吸鼻翼，“有綠色植物，空氣清新，還有徐徐吹過的微風，這里的溫度相當于我們的秋天，嗯，艾瑞森，你說的白雪皚皚在哪里？”
“我的愛，這里是恒溫城市，想要看雪得出城。”
郝雅恍然大悟，她小心翼翼地蹬了一下地面，身體輕盈地飄到了空中，吃了一驚，“艾瑞森，你們的空港重力幾乎為零？”
“我的愛，空港嘛——自然是在空中的。”
“這里距離地面還有多遠？”
“我的愛，還有一萬米?！?p> “啊，這就算到了。”
“是到了，你住的地方在八千六百米的海拔高度?！?p> “你說過帶我去海邊，”
“大海嘛——”諾德低頭琢磨了十秒鐘，白皙的面龐上綻放出惡作劇般的笑容，“有兩種方式前往，第一種：這是一個太空城市，按照重力分為十層，空港在最頂層，我家在第二層，大海在太空城外面，每一層之間通過膠囊列車連通，想要去看大海，需要乘坐膠囊列車到達底層，再乘坐城際列車出城，半道上你可以看到大海?！?p> 郝雅面上一黯，“看一次海要垂直起落一萬米，再加上那個半道——還不知道有多遠！”
諾德繼續(xù)說，“我的愛，還可以開膠囊飛船去看海，當然，你現(xiàn)在還不會駕駛，我會帶你去的?！?p> 他又想了想，“我的愛，其實你在家里就能看到大?！獜陌饲Я倜缀０胃叨仍囋?？”
他們沿著指示方向，走進一個全封閉的廊道，那感覺就像在一根扁圓的銀色管道里面。
面前出現(xiàn)了一道白色閘門，諾德拉住她跨過門檻，走了進去，前后的密封門閉合，四壁漫射出淡紫色的光線，“寶貝兒，這是必須的消毒程序，所有人進入星球的時候都要經(jīng)過光離子滅菌程序?！?p> 播放器中傳來溫潤的男聲，“嘿，女士，你來自哪里？這是我第一次掃描這么美妙的身體?！?p> 接著，溫潤男聲音調(diào)帶著興奮，“你好，諾德船長，好久不見。讓我想想上一次見到你是什么時候？”
幾個納秒之后，“哦，諾德船長，你離開了六年零八個月十二天五小時三十一分鐘零兩秒?！?p> “嗯，比爾博，你覺得我老了六年零八個月嗎？”
“我并不這么覺得，諾德船長，讓我把你上次的三維影像提取出來，對比一下，”剎那間，諾德身側(cè)出現(xiàn)了另外一個諾德，一頭濃密的金發(fā)，同樣一身藏青色的船長制服，褲線筆直，一雙金色眼眸煥發(fā)著光彩，看上去就像他的雙胞胎兄弟。
“諾德船長，我還檢查了你的基因信息，你比以前年輕許多，盡管從外表看上去你沒有什么變化。”
“我年輕啦？比爾博，你說的很有道理，這段時間我也覺得自己變年輕了，而且越來越年輕，這種癥狀如果持續(xù)下去，很快就會進入衰變的最后階段：青春期?！闭f完，諾德興奮地側(cè)眸望向郝雅，“寶貝兒，你覺得我年輕嗎？”
“你想進入青春期？——也許我能幫幫你！”
“諾德船長，我記得上一次你身旁還有一位女士，”
“哦，比爾博，打住，那只是我的同事，伙計，我有個對你進化有益的建議——不要在一個女人面前談?wù)摿硗庖粋€女人?！?p> “比爾博，我叫郝雅，也許我們可以做朋友？——你覺得怎么樣？”
“朋友，夢寐以求，雅，我很激動，興奮，幸福，哦，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覺了。”
“比爾博，我的朋友，你能把六年前出現(xiàn)在他身旁的女士給我看看嗎？——我有一個對你進化有益的建議：女人總是對女人感興趣。我的朋友，求你了？我很好奇！”
“諾德船長......我可以嗎？”
諾德的金色眼睛眨了眨，“比爾博，我要正式給你介紹雅，她是我的夫人——夫人的話就是圣旨，你找一找，六年前那次——連我都忘了旁邊是誰了。”
一道藍色光束射出，緊接著，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身著藍色緊身短裙的女人，有些模糊，“諾德船長，她的信息我做了壓縮存儲——再給我十分鐘，我調(diào)用解壓縮還原算法，盡量恢復(fù)她的全貌。”
“伙計，我知道你盡力了?！?p> “寶貝兒，很明顯，那是希瑟?！?p> “哼，是嗎？我一點都不覺得，我看著像波尼，或者是其他女人?！?p> “比爾博，我的朋友，以后諾德出現(xiàn)的時候，你一定要把他身邊的女人，還有男人都要記錄下來，我會來找你要記錄的。”
“那太好了，雅，你只需要在意識空間中查找......我已經(jīng)把代號發(fā)給你了，你檢查一下，”
郝雅閉上眼睛，又睜開來，“我的朋友，你的動作敏捷，我收到了——謝謝?！?p> “比爾博，唔，除了保存她的虹膜、掌紋、基因信息，關(guān)于她的身體，尤其是二維圖片、三維影像，我要求從你的記憶庫中全部清除?！?p> “諾德船長，你知道這些信息都是默認保存的，我不應(yīng)該清除。而且，你也知道，我的記憶庫中大都是諾伊特人、曼努瓦人、格瓦特人，嗯，還有一大堆來自殖民星球的家伙們，那些家伙讓我看得惡心想吐。美妙的女士——請你理解我，那些記憶都是些......”
比爾博似乎在查看記憶體，干嘔了一下，“美麗的女士，我請求你允許我保存你的影像，在我孤單無聊的時候可以看一看。”
“比爾博，你的圖像——我是穿衣服的嗎？”
“唔......美麗的女士，實在是很抱歉，我的圖像識別默認捕捉透視視野，所以......”
“比爾博，你可以留下一張，但是要把衣服穿上，明白嗎？”
渾厚的嗓音帶著欣喜，“太好了，我把你今天穿的這套寶藍色短裙貼上去......哇哦，成功了！美麗的女士，你看看這樣可以嗎？”
說完，郝雅身側(cè)出現(xiàn)一道藍色光子聚合成的身影，幾乎可以與真人亂真。
“比爾博，短裙下擺的長度再長一點，遮住膝蓋，”
“諾德船長，我的圖像是完全真實的，不過由于你允許我保留她的影像，我愿意遵循你的意愿。嗯，你看這樣可以了嗎？”
“上面，胸部以上，領(lǐng)口再高一點......不夠，再高......嗯，差不多了?！?p> “艾瑞森，這條裙子被你改得不成樣子，像是修女穿的?！?p> “修女？”諾德面上一笑，“對于這一點我持不同意見，”
他的聲放得很低，“修女可不會像麻花一樣把我纏得喘不過氣來......”
比爾博洪亮的聲音傳來，“謝謝你，美麗寬容的女士。哦，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來自哪里？”
“我是地球人?！?p> “明白了，我會在你的影像上做個標記——我的地球女性朋友：雅?！?p> 告別了比爾博，他們走進一道更為寬大的廊道。
郝雅又被恢弘巨大的宇宙給震撼了。那是一個五彩斑斕的生物世界——各種顏色、各種形狀的智慧生物從各個出口涌入，匯作一道浩浩蕩蕩的‘人’流向前‘走’去。為什么走要打上引號，因為他們的走不是地球人理解的走，但是他們的身體的確能夠通過各種方式向前移動。
空氣中彌漫著奇奇怪怪的味道。郝雅吸了吸鼻翼，皺著眉，“艾瑞森，這里的確有趣，讓我想起了一個地方?！?p> “我的愛，哪里？”
“野生動物園?！?p> 諾德在意識中稍稍搜索，“我的愛，我不得不對地球人類的行為提出批判：你們說動物是人類的朋友，但是卻把朋友們關(guān)在鐵籠子里面，還把它們當做美味的食物，嗯，我來看看，——麻辣兔頭，熊掌豆腐，清蒸八寶豬，印度椰皇燉老鴿......”
說著，諾德咂了咂嘴巴，“親愛的，動物朋友們味道如何？”
“批判？！——不吃動物吃什么？別告訴我你們跟山羊一樣吃綠油油的青草長大的！”
“青草？——不會。我們也吃各種動物的肉，不過那些肉不是長在動物身上，”
“不會是在營養(yǎng)液里面培植出來的吧，”一想到一個差不多人高的透明容器里面，漂浮著一頭粉紅的母豬，或者是一頭羊，郝雅胃里頭一陣翻滾，捂住胸口，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