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火星之夜

　　郝雅估摸著諾德與國王的會面差不多了，她先行離開花園，而歐陽云飛過片刻再回去。

　　她又有了那種密謀的感覺，這次是個兩人小組，為了回地球。

　　隔壁諾德的房間幽暗，看上去他還沒有回來，郝雅舒了一口氣，推開自己房間的門，借著窗口透進(jìn)來的月光，脫下衣裙，摸索到床邊，手一撐，爬了上去。

　　火星人的床是給巨人享受的。

　　在地球上兩米的床已經(jīng)很寬敞，可這里都是三米長、三米寬的大床，床腿也很高，幾乎到了她肚臍的位置。

　　她靜靜地躺在床上，心中忍不住還在回味著剛才與歐陽云飛的談話，她一直以為自己很孤獨，可現(xiàn)在歐陽云飛居然一直在她身邊，而且現(xiàn)在的歐陽云飛已經(jīng)跟初來到大唐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他變得成熟許多，本來郝雅打算自己想辦法回地球，可現(xiàn)在整個計劃有歐陽云飛這個同謀，成功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想到這，她不由得有些興奮。

　　突然，她的手背感受到了那抹熟悉的涼意，心下一驚，全身哆嗦了一下，“艾瑞森，”

　　諾德斜靠在她身旁，月光下，他的唇角微動，金色眼眸閃爍著光芒，“小雅，我等了好一會兒，你去哪了？”

　　郝雅的心怦怦地跳起來，等了好一會兒——他會知道剛才花園里面發(fā)生的一切嗎？她強(qiáng)強(qiáng)斂住心神，故作鎮(zhèn)定微微一笑，“我剛才在花園里面到處走走看看，這里的植物跟地球上全然不同，實在是有趣，所以在那里多待了些時間?！?p>　　說完，她爬到諾德懷中，把頭靠在他的胸口上，開啟撒嬌賣萌模式。

　　諾德的手伸了過來，溫涼的指端輕輕地?fù)崃藫崴哪橆a，“剛才佩特里克派人送來了火星葡萄汁，據(jù)他介紹，美容養(yǎng)顏，他的妻子們每天晚上睡覺前都要喝一杯，你嘗嘗。”

　　“美容養(yǎng)顏？”她有些好奇，從諾德手中接過那杯果汁，淡淡的月光下，紫色葡萄汁蕩漾著瀲滟光彩，低頭聞了聞，鼻端飄來一抹誘人的甜香。

　　她試著抿了一口，“艾瑞森，味道很好，你嘗過了嗎？”

　　“寶貝兒，等你的時候我一個人無聊，我的那杯早就喝完了，的確有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全身每個細(xì)胞都暖洋洋的?！?p>　　“暖洋洋的，” 郝雅一聽更加好奇，仰起頭來咕嚕咕嚕地全喝了下去，喝完，舔了舔唇上殘留著的汁液，“真的很好喝，可惜明天回去就喝不到了?！?p>　　諾德面上揚(yáng)起明媚的笑容，“如果你喜歡，我可以讓佩特里克給我們再準(zhǔn)備一些帶走?！?p>　　她躺到床上，感覺胃里面陣陣發(fā)熱，那股暖流瞬即沿著血脈向著四肢流竄，剎那間，全身每個細(xì)胞都暖暖的，她呢喃低語，“艾瑞森，這真的是火星葡萄嗎？我怎么覺得像喝了酒一樣?！?p>　　諾德把身上的隔熱衫脫下，湊到她臉側(cè)，那雙金色眼睛端詳著她，突然，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身下，“嗯，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我想你肯定希望能更涼快些。”

　　她睜開眼睛，迷離視野中，只看到那雙金色的眼眸閃爍著幽幽的光芒，緊接著，諾德那厚厚溫涼的嘴唇吻了下來......

　　“寶貝兒......很快就會過去，從今以后，我會永遠(yuǎn)陪著你......”

　　“不......艾瑞森，不要這樣......”那是一場金色的沙漠風(fēng)暴，她全身軟綿綿的......最后暈了過去。

　　火星的清晨，鼻翼間俱是諾德的味道，郝雅清醒過來，她感到全身酸痛，眼睛望著天花板，呆了——不會生個怪物出來吧？

　　她心底有些慌，卻又忍不住琢磨起如果......會怎樣的問題，個頭肯定比諾德要高，一身壯碩的肌肉可以繼承諾德，地球人的臉，金色溫暖的眼瞳......她自動把那些看不順眼的部位換成她的......

　　諾德湊過來吻了吻程雅雯的脖頸，看著她紅潮未褪的臉龐，吹了一聲口哨，洋洋得意道，“寶貝兒，昨天晚上開心嗎？以后我一定更加努力，咱們的兒子肯定是諾伊特星球上最陽光帥氣的，”

　　郝雅仍舊盯著天花板，并未看他，冷冷地哼了一聲，“你見過兩個腦袋的斑馬嗎？在非洲大草原上最陽光帥氣的！”

　　“斑馬？”諾德一愣，扭頭興沖沖地去查資料研究斑馬長成啥模樣。

　　她撐著酸痛的四肢，用慢動作梳洗完畢正待推門出去，身后傳來諾德急急的呼喚，“寶貝兒，兩個頭的斑馬到底長成啥模樣，我找不到？！”

　　“唔，這很簡單，把那個頭復(fù)制粘貼......”

　　用過豐盛的火星早餐之后，他們站在白石鋪就的高臺上，頗為不舍，這個星球上還有很多地方?jīng)]有去看過，奧林帕斯山，一望無際的南部荒原，南北極冠，還有神秘的紅色海洋......

　　高臺下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黑色身影——波卡，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空地中央，旁邊環(huán)繞著瑪瑞斯人，都是平民百姓，男女老少好奇地打量著這個皮膚黝黑、身材矮小的格力特人，不遠(yuǎn)處瑪瑞斯衛(wèi)兵巍然佇立著，意味悠長地望著他。

　　波卡對著西北方向發(fā)出一聲長嘯。沒多久，遠(yuǎn)方群山間飄來一聲聲凄切的尖利嘯聲，似乎在應(yīng)和，火紅色山巒間現(xiàn)出一抹火紅色的小點向瑪瑞斯城掠過來——那只火紅色的巨鳥。

　　波卡轉(zhuǎn)過身來抬頭望向他們，微笑著朝他們招了招手，“南邊的朋友們，后會有期，下次有機(jī)會我一定帶你們到處看看?！?p>　　“波卡，再見......”他們沖著波卡招招手。

　　一塊大石頭飛了過去，一聲悶響，擊中了他的背心，他踉蹌了幾步，轉(zhuǎn)頭向身后望去，更多的大石頭朝著他飛過來，他倒在了地上。

　　圍觀的瑪瑞斯人涌了上去，圍住了他，他掙扎著跪起來，想向河邊爬去。更多的大石頭，朝他身上招呼，絕望中，他發(fā)出了一聲慘烈而尖利的嚎叫，拉起黑色長袍擋住了自己的眼睛和頭。

　　過了一會兒，人群散了開來，那里只剩下一堆大石頭，里面伸出了一只黑色皮膚的腳，那只腳抽搐了幾下，再也沒有了動靜。

　　“親愛的，是他的神把他帶走了?！?p>　　郝雅目瞪口呆，眼含熱淚，“哦，不，他們不能這么對他！”

　　火紅色巨鳥急急向白色高臺掠過來，不一會兒就到了白色宮殿上空，不住地來回盤桓，發(fā)出陣陣凄厲的悲嘯，突然巨鳥發(fā)出一聲異常尖利的長嘯，掉頭向下朝著一名身形高大的瑪瑞斯士兵俯沖而去，寶藍(lán)色的利爪一伸，抓住那名士兵便向高空掠去，飛到遙不可及的湛藍(lán)天際，一聲昂揚(yáng)尖利的長嘯，一個黑點從高空快速墜下，黑點越來越近，越來越大，一聲悶響，正好砸在那堆石頭旁邊，那具身體成了一灘血糊糊的肉泥。

　　“你知道那只鳥帶走的是誰嗎？”

　　“誰？”

　　“就是沖著波卡扔出第一塊石頭的人，”

　　忽然，那抹火紅色的身影厲聲長嘯著，再次向白色高臺掠過來，高臺下的瑪瑞斯人嚇得紛紛四散奔逃。

　　大鳥落在波卡身邊，低下頭，輕輕一聲悲鳴，利爪一伸，抓住波卡的腳，雙翅撲展，騰空而起，向綿延起伏的群山掠去。

　　他們目送著波卡遠(yuǎn)去，眼前又浮現(xiàn)出那個洋溢著勇氣、忠誠、堅毅的黝黑面龐，熱情地朝他們招招手，“南邊的朋友們，后會有期，下次有機(jī)會我一定帶你們到處看看?！?p>　　“艾瑞森，你們能夠幫助格力特人嗎？”

　　“寶貝兒，富饒的土地、宜居星球在這個宇宙中從來都是熱門，每個種族都需要自己解決問題，我們幫不了他們?！?p>　　湛藍(lán)天空下，出現(xiàn)了一個閃爍著耀目光芒的亮點。小海豚以異常飄忽的飛行姿態(tài)倏然懸停在他們面前，緩緩地停駐在白色高臺上，他們沒有再多看一眼地面上的瑪瑞斯人，那堆大石頭，還有高臺上整齊列隊前來送行的瑪瑞斯國王、大臣和衛(wèi)兵。

　　小海豚凌空飛起，在耀眼的太陽光芒中，向處于火星駐留軌道上的羅杰號飛去......

　　下方的紅色巨型海洋越來越遠(yuǎn)，從高空望下去，那是一個火紅色的世界，分不清是海洋還是荒漠，只有太陽系最高的山峰——奧林帕斯山巍然矗立地平線上，它將永遠(yuǎn)屹立在那里，注視著火紅色星球上的滄海桑田。

　　乘客艙里面很安靜。每個人仍舊沉浸在悲哀當(dāng)中，程雅雯默默注視著火紅色大陸上漸漸模糊的一切，所有的生物、建筑物......一切的一切漸漸化為一個個小點，再也看不見，紅色海洋與火紅色陸地連成一片。

　　卡爾的聲音從駕駛艙傳來，“船長，座椅需要調(diào)低，加速度即將增至2G。”（與地球不同，由于火星引力只有地球的1/3左右，從火星表面出發(fā)前往火星駐留軌道，飛船只需要2個G的加速度就足夠了。）

　　飛船駕駛艙的雷達(dá)屏幕上，顯示出來當(dāng)前的時間，又按照太陽系標(biāo)準(zhǔn)標(biāo)出他們所在方位的兩個坐標(biāo)——參照的是小海豚起飛時火星的確切位置，旁邊顯示著他們的速度和與火星的距離。

　　飛船起飛時的火星方位與此時的火星方位有一些差別，因為火星的公轉(zhuǎn)速度大概是每秒２４公里左右，所以小海豚需要不斷地進(jìn)行飛行航線的校正，如果不進(jìn)行校正，他們最后離母艦將會差別好幾千公里——不過，這一切都是由小海豚自動導(dǎo)航系統(tǒng)完成的。

　　諾伊特人已經(jīng)將太空駕駛飛行實現(xiàn)自動化，只需要設(shè)定出發(fā)地點和目標(biāo)地點，航線將根據(jù)相關(guān)參數(shù)，包括引力大小，星球公轉(zhuǎn)速度，目標(biāo)運動速度，出發(fā)位置和目標(biāo)位置坐標(biāo)參數(shù)建議合理航線，并且在航行中實時計算，實時校正。

　　郝雅仔細(xì)觀察著卡爾的飛行動作。

　　看上去卡爾就沒什么動作——他只是斜躺在加速臥椅上，眼睛盯著儀表盤，僅此而已，他的手腳都未曾動過一下！

　　她暗自琢磨著，整個飛行過程只需要設(shè)定目標(biāo)位置，剩下的工作都已經(jīng)由飛船的自動駕駛系統(tǒng)完成，如此的話，將來和歐陽云飛一起回去應(yīng)該也不是難事。

　　“艾瑞森，我想學(xué)習(xí)飛船駕駛。這樣，將來我就可以開著飛船到處看看?！?p>　　想要自己開飛船回地球？——諾德皺了皺眉，他把準(zhǔn)備好了的麻醉針又收了回去。

　　“寶貝兒，開巡航者可不是你開飛行汽車！在諾伊特，你需要考取專門的太空駕駛執(zhí)照?！?p>　　“沒問題，可以理解。我們在地球上開汽車也要有駕駛執(zhí)照，而且我飛行汽車開得不錯，掌握飛船駕駛應(yīng)該很快！”

　　小海豚沿著拋物線軌道加速離開火星，舷窗外的一切由于高速運動而顯得模糊不清，郝雅開始感覺胸腔被一股力量重重壓住，幾乎喘不上氣來，甚至連做一個吞咽動作都變得異常困難。

　　“寶貝兒，你怎么樣了？”

　　“我有點想吐，在地球的時候，我會暈車。”

　　“你這樣可開不了小海豚！”

　　“我坐車會暈車，但是開車就不暈。所以只要讓我能開飛船的話，我就不會暈了！”

　　諾德湊近過來看了看，她的臉色顯出淡淡的青色?！澳愕哪樕懿?，寶貝兒，我看你需要睡一會兒。”

　　郝雅系著安全帶，癱在加速臥椅上，蒼白的嘴唇顫抖著，眼神呆滯，臉色已經(jīng)十分難看。

　　“不，一開始總會吃不消，但我沒事，我可以的?！?p>　　諾德的手伸了過來，微型注射器對著她的胳膊，一針。

　　直到小海豚到達(dá)母艦，她依然還在昏睡。

　　諾德把她送回到七樓的主臥大床上，便急匆匆地趕到八樓駕駛艙。

　　他的艦員們迅速地從放羊狀態(tài)回歸，問好的聲音此起彼伏。

　　“船長好?！?p>　　母艦在進(jìn)行慢速的自轉(zhuǎn)，處于微重力環(huán)境。

　　諾德飄進(jìn)辦公室，波尼游了進(jìn)來，豐滿的胸前還抱著一個茶壺，“船長，喝點茶水?！?p>　　她把茶水放在月牙形書桌上，立在一旁——船長居然帶著那個地球女人一起去了火星，聽說還為她親自做早餐，想到這里，她的心幾乎要碎掉。

　　她曾經(jīng)悄悄地去母艦醫(yī)院看過那個地球女人，她身材高挑，披著烏黑的長發(fā)，皮膚光滑白皙，正站在舷窗前眺望遠(yuǎn)方。

　　但是她比所有諾伊特人都要高！諾德居然會喜歡一個比他還要高的女人，而且那個女人是地球人類，基因與諾伊特人不一樣，諾德的父母親不會同意的。想到這里，她又高興了些。

　　聽說諾德今天下午回來，她特地準(zhǔn)備好了他喜歡的熱茶，而且還穿了一身上回被他稱贊過的粉色長裙。

　　不過，諾德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她連忙用諾德的杯子盛了一杯熱茶，殷勤地遞了過去，“船長，今天我們可以一起吃晚飯嗎？”

　　諾德金色眼睛望向她，面上揚(yáng)起一抹禮貌的微笑，“波尼，你很好，但......我想卡爾更適合你。我已經(jīng)有伴侶了，晚上我要陪她?！?p>　　波尼面上一黯，她沒有說話，轉(zhuǎn)身游了出去。

　　諾德飄出辦公室，朝駕駛操作臺望去，他急于找土撥鼠副船長聊聊。“卡爾，格利澤呢？”

　　“船長，他還沒有回來！”

　　“立刻聯(lián)系他，讓他即刻返回母艦?！?p>　　自由意志？——個人主義的玩意兒，如果他的艦員每個都整出一套自由意志，他這個船長還是船長嗎？

　　七樓躺在大床上的那個，整天嚷嚷著自由意志，已經(jīng)夠讓他費腦子了——咦，這個土撥鼠不知道自由到哪里去了！

　　諾德佇立在扇形舷窗前，如同宇宙主宰般注視著面前的火紅色星球。

　　羅杰號的駐留軌道是一個圍繞火星運動的橢圓形平面，縱向環(huán)繞火星南北兩極，現(xiàn)在他們身處南半球，今夜便會越過南極極冠，那里與地球相似，巨型海洋水體以極地冰川的形式存在。此刻他們已經(jīng)處于火星背向太陽的那一面，火紅色星球已經(jīng)沉睡。

　　可大土豆在哪里自由呢？諾德的目光緩緩地掃過火紅色星球表面，眉心擰成了繩結(jié)。

　　“報告船長，格利澤飛船失去聯(liá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