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不堪過往
金國這幾天的情況并不是很好,總是擠滿了陰云,愛答不理地下著無關(guān)緊要的綿綿細(xì)雨。宋言清也已經(jīng)離開好幾天了,但他帶著江旭終于找到了故人的住處。
其實很不好找,這間屋子藏在七拐八拐的深巷里,而且大門也已斑駁不堪,木質(zhì)的門框也生出了幾道裂紋,一般人很容易把它忽略。就算注意到了,也不會覺得這間屋子竟然還住著人。
宋言清站定在門前,仿佛在看一座山,在其面前顯得如此沉重。敲響這扇門,就意味著又要重新開啟往事,那不堪回首的,令人折磨的。
“宋哥?!苯窨闯隽松磉吶说男木w不寧,他有些擔(dān)心,畢竟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這么多年,但那件事就如同巨石壓在每個人的心里。
宋言清深吸了口氣,終于抬手,敲響了這扇壓抑人心的惶惑之門。
等了很久,才聽到里面有挪動的聲音。這扇門被緩慢而又費力地拉開,腐朽磨損的承軸發(fā)出了歲月的呼喊。撲面而來是一種陳舊灰塵的味道,但浮現(xiàn)在眼前的面孔不再是當(dāng)初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
大家都過著相同的時間,可歲月的痕跡在他臉上顯示得格外明顯。一道道紋路溝壑藏著過往的點點滴滴,未到半百先白發(fā),古來幾人無愁納。他的眼神渾濁,嘴唇發(fā)青,抬起眼皮就像搬起一座山,稀疏的睫毛透出不健康的狀況。
看到宋言清,他有一瞬間的愣神,以為自己出現(xiàn)幻覺,他眨了眨眼,發(fā)現(xiàn)這個人還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于是他什么也沒有說,想要觀關(guān)上大門。
宋言清見狀,急忙用身體堵上了最后一點空隙,“我來,是想做個了斷?!?p> 他手上的動作頓住了,原以為事情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但總覺得似乎應(yīng)該有個真正的結(jié)尾來告知兩人應(yīng)當(dāng)何去何從。
“把門打開吧,我們很久沒見了?!彼窝郧宓恼Z氣懇切,這么多年了,他總覺得虧欠些什么。
門又緩緩地敞開了,他松開了手,往屋子的里面走去。
宋言清和江旭兩人走了進(jìn)去,那門就像折斷的胳膊無主地亂晃,還是江旭看不過去,把它使勁兒關(guān)上的。
宋言清掃視了一圈,屋子里很暗,有窗戶但照不進(jìn)陽光,里面的家具也都很簡潔樸素,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上面還放著一碟榨菜。就這樣一間簡簡單單的屋子。
一種困苦的沉默宛如流水一般逐漸蔓延了這個地方。
半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里不知為什么,充滿了撕扯感:
“我住在這里有十多年了。”
“我們也相離十多年了。”
緊接著又是一陣沉默。
他轉(zhuǎn)過身來,直沖著宋言清拍過一掌,迅速而尖銳。胸前略過一陣勁風(fēng),宋言清也抬起手,接過這一掌。
他們“砰”地撞在了一起,發(fā)出一陣波動。
而后他收回掌,接下來的招式也愈加狠毒和憤怒。
他刁難,宋言清就接招,只守不攻、見招拆招,就這樣一股腦地收下了對手滿懷惡意的攻擊。
江旭在一旁看得眼花繚亂,也終于認(rèn)識到,兩人的武功到底有多恐怖。就是功力好的練武人士,在這樣高密度的攻勢下,無論如何也都要敗下陣來,可宋言清沒有,他的氣息也還很穩(wěn)定,一點也不見手忙腳亂,只是用著最尋常的招式來抵御他的帶來的攻擊。
終于,在又一回合下,兩人接著力道順勢分開,宋言清立在一邊,臉不紅心不跳,反倒是另一人氣喘吁吁。
“阿肅,你退步了?!?p> 宋言清原是打不過他的,他的武功一直學(xué)得精湛,連師父也說他是百年不遇的奇才。但就這樣的一個奇才,在之后的糾葛中漸漸沉寂,乃至于奇才荒廢了所有,成為了庸才。
解語肅頹唐地坐在椅子上,疲乏地閉目休息。
“阿肅,這次來,一是為了了斷前塵之事,二是想請你出山幫忙?!?p> 江旭看到兩人都歇了下來,才趕緊把買來的東西都放在桌子上,是來之前買的,都是一些生活必需品。江旭當(dāng)時問過他:“買這些普通的東西,他會答應(yīng)嗎?”
宋言清只是嘆息著搖搖頭:“他那個人,什么風(fēng)浪都見過了,那些名貴的東西,他是最看不上的?!?p> 什么事情棘手到都要讓宋言清來找自己幫忙?解語肅睜開眼,這個師弟向來行事不拘小節(jié),隨性而為,他們一起長大,也都了解彼此,一個沉靜如海,一個頑皮任性,但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就這樣隨著宋言清胡來。有時被師父責(zé)罵,也都是解語肅護(hù)著他。只是后來……宋言清親手殺掉了他的母親。
一切都變了,正是因為太過了解他的為人,解語肅幾乎沒有懷疑過宋言清的動機,自己母親的作風(fēng),他也了解,父親常常酗酒賭博,在家鬧事,母親是他僅有的溫暖,可就是這樣給他溫暖的母親,在暗中倒賣令人上癮的藥品,加上他母親的頭腦很精明,便愈做愈大,終于當(dāng)她有了資本可以單獨撫養(yǎng)孩子,可以接走解語肅一起生活的條件時,她就這樣死去了。
命運以一種及其殘忍的方式玩弄了兩人,宋言清在下殺手時并不知道此人就是解語肅的母親,而且那是他當(dāng)時唯一能博得父皇注意的案子,所以他必須做好。宋言清沒想到他母親在朝廷中是有內(nèi)應(yīng)的,她已經(jīng)知曉了宋言清行動的時間,但可惜,最終還是宋言清搶先了一步,無論生死,一定要將她緝拿歸案。如果不殺掉她,她就會溜之大吉,而宋言清的皇宮地位便再無出頭之日,他就會當(dāng)成一塊破爛的抹布,連同自己的母妃瑤嬪也是。
令皇帝頭疼的毒販子終于消失,換來朝廷的一陣安寧,只可惜這樣也未能挽回父皇對母妃的殺心。
等宋言清回過神時,解語肅已經(jīng)走了,蹤跡了無痕跡,后來他才得知,解語肅走到一處荒山,想要自殺了事,卻被謝空山所救,就這樣跟著他學(xué)了一陣子江湖術(shù)法,后來又消失不見。如今他在金國的地址,也是宋言清尋找了幾年,才好不容易打探到的消息。
“你說得如此輕巧?!苯庹Z肅終于只說出了這樣的話,他不善言辭,為人有些沉悶,但經(jīng)此一見,心中的怒火又開始燃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