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洛看得出懿澤的失落,握緊懿澤的手,安撫一般地笑著,道:“我聽說,你去了天界,又去了魔界,還沒有來得及問你,你有沒有見到天帝、見到魔君?”
懿澤含淚答道:“天界的天兵都不輕易放地神入天宮,我沒有見到天帝,只見到了雷神,還被雷神嘲笑了。不過,我在魔界見到了魔君,我還幫如蛟偷了魔珠,如蛟用魔珠破解了永琰身上的噬心術(shù)?!?p> 茱洛關(guān)切地問:“魔珠現(xiàn)在在哪?”
懿澤答道:“一直都在如蛟身上,她現(xiàn)在回了龍城,應(yīng)該一起帶回龍城了?!?p> “糟了……”茱洛無奈地?fù)u頭嘆氣。
懿澤不解地問:“那魔珠,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很要緊嗎?”
茱洛答道:“我沒見過魔珠,不知其魔力究竟如何,只聽說魔珠是魔界至寶,萬萬年來,想去盜寶的人無數(shù),但都沒有成功,你們竟然去了一次就做到了?看來,爻歌的力量,要遠(yuǎn)超過我的想象?!?p> 懿澤有點納悶,除了破解巫術(shù),她看不出、也想象不出魔珠還有什么用。
茱洛卻不住搖頭,一副擔(dān)憂的樣子,感嘆道:“只怕……如蛟要用魔珠救人是借口,哄你利用爻歌之力幫她偷魔珠才是真!”
懿澤悶悶地說:“其實,我去魔界,并沒有怎么用法力,爻歌的力量到底能不能使我勝過魔君,我還不能確定。我們在離開魔界時,差點被魔君捉住……”
說到這里,懿澤忽然想起了胤禛,忙說:“對了,是胤禛幫我們逃出來的,是借用了他的地宮。胤禛和如蛟,好像老早就有交情,我們逃回人間的地方,就在永寧山下?!?p> 前邊關(guān)于魔珠的話,乾隆都沒聽懂,但這句關(guān)于胤禛的,他聽得分明,也認(rèn)真地聽著。
茱洛點頭道:“原來如此,我老早就在想,以胤禛的生平為人,死后必然入地府,怎么可能有資格上天?又如何有能力狀告丹陽?現(xiàn)在看來,多半是如蛟幫胤禛傳話,在天帝面前告了丹陽的弒父之罪,丹陽才會被治罪!”
懿澤驚詫地問:“你的意思是,丹陽被囚天宮,也可能是如蛟的陰謀?”
茱洛道:“不止是丹陽,我聽先人們講過,如蛟曾經(jīng)多次與夢神一族為敵,幾乎每一代女君都被如蛟刁難過。她經(jīng)常在天界的神族那里告我們的黑狀,但凡我們族中,哪個稍微有些過錯,她都會到處夸大宣揚。天神們中,總有些偏聽偏信的,以至于夢神族外出常常遇到麻煩。我們的祖先中,有好幾位女君都差點抓住她,但最后都讓她給跑了。只因我們都進(jìn)不去龍城,而如蛟卻對龍城了如指掌、來去自如,每次無論她受了多重的傷,只要逃回龍城休養(yǎng)數(shù)日,都會痊愈如初。你今天重蹈的,不過是先人們的覆轍?!?p> 懿澤有些迷茫,問:“那我要怎么做?”
茱洛道:“你去見天帝,把魔君的陰謀、如蛟的作為,都告訴他?!?p> “告訴他,真的有用嗎?他真的會秉公處置嗎?”懿澤很是疑心,她們勒得海夢神一族,都不太信任天帝。
茱洛道:“天帝已經(jīng)被奉為神族首領(lǐng)一百多萬年了,這期間,沒有出過什么大亂子,就說明他至少表面還算公正。你去告狀,他身為天帝,有義務(wù)、也有責(zé)任去管這件事,你明白嗎?”
懿澤點了點頭。
“許多年來,我們都活在一種認(rèn)知里,那就是,天神都看不起地神,地神也不信任天神。我起先和列位先人一樣,一心只希望勒得海的夢神一族更強(qiáng)大,勝過天神,就不會再受輕視和欺凌??墒牵詮闹滥ё宓年幹\之后,我意識到一件事,天神們一直都在忙于和魔族對弈,其實根本無暇顧及我們這些地神的心思。天神和地神,既然同屬于神族,就應(yīng)該一起去維護(hù)神族的利益,我們不應(yīng)該內(nèi)斗,不應(yīng)該四分五裂,這樣,只會給敵人可趁之機(jī)。攘外必先安內(nèi),或許,正是因為天神與地神的分裂,神魔兩族才對弈了三百多萬年還無法收場!可惜……當(dāng)我想明白這一點的時候,我已經(jīng)連走出這扇門的能力也沒有了,我只能求你,幫我……”說到這句的時候,茱洛黯然神傷。
懿澤似乎聽出了另一種意思,問:“你要我去見天帝,最重要的目的不是告蛟龍的狀,而是為了天神與地神講和,從此合二為一?”
茱洛點點頭。
懿澤心中,說不出得感動,茱洛就要永遠(yuǎn)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卻還惦記著神族內(nèi)部的和睦、神魔兩族對弈的戰(zhàn)爭。
可是,懿澤對自己去做這些事很沒自信,她輕聲地問:“從父神和母神決裂開始,已經(jīng)一百多萬年了,就算我們想和好,他們看得起我們嗎?”
茱洛微微笑道:“礙于隔膜,百萬年來,勒得海神族與天神極少互通消息,你和我都沒有見過天帝,現(xiàn)如今的天神、和當(dāng)年的天神早就不是同一批人了,你如何就知道他不愿意呢?一致抵御外敵,或許是天神和地神合二為一的最好時機(jī),甚至是唯一的機(jī)會?!?p> 懿澤很為茱洛的大義所感動,像承諾一般答道:“我答應(yīng)你,去見天帝,帶著求和的誠意,就算他們不愿意,我就請求合力對付魔族,用立功的方式來求和,做到讓他們滿意為止。”
茱洛聽了,欣慰一笑,端正坐好,她的身體慢慢向周圍發(fā)散出蒼白的輕煙,一縷一縷地飄散。
懿澤睜大了眼睛看著,問:“這是什么?”
茱洛答道:“驅(qū)魂術(shù)?!?p> 懿澤拉住茱洛的手,搖著頭說:“不……你不可以離開得這么快……你要等著我去見天帝……等著我們下次見面,我還需要你……你還要看到丹陽走出天牢的那一天……”
“我相信你會做到的?!避锫逦⑽⒁恍?,道:“懿澤,你身上有爻歌的力量,上天入地對于你都易如反掌,你不會需要我。我的存在、我的過失,反而會成為你的污點,我必須為我的錯誤付出代價,這樣……你以夢神族首領(lǐng)的身份在眾天神面前說話才不會被拿捏把柄、在神魔對弈的棋局中才能站穩(wěn)腳,我沒有能力幫你,絕不能再拖累你……”
懿澤看著白煙散盡,漸漸不見,她緊握的那雙手還在,只是眼前的那個人已經(jīng)變作瘋癲之狀,對著她傻笑。
她知道,茱洛已經(jīng)走了,她握住得是海巖。
一滴眼淚,從懿澤的眼角滑落,她松開了海巖的手,抿掉了那一滴眼淚,站了起來。
乾隆雖然不太聽得懂什么天神、地神之間的是是非非,但卻看得出懿澤的情緒,他走到懿澤身旁,輕聲地問:“你心里是不是在怪朕?”
懿澤搖了搖頭。
乾隆有些驚訝,問:“為什么?”
懿澤嘴角微揚,笑道:“以和為貴,才能天下太平。天神與地神百萬年的恩怨尚且如此,何況你我之間這一朝一夕?”
乾隆聽了,頓生敬服之心,忽然想到,他方才為子報仇心切的行徑,實在相形見絀。
他也輕輕笑著,有些尷尬地說:“朕……朕也是賞罰分明之人,不止是茱洛,朕也下令,讓穎妃終身幽禁寢宮。你救了永琰,朕要對你論功行賞,你對朕,可有什么所求?”
懿澤搖頭,笑道:“永琰是得救了,但協(xié)助如蛟盜取魔珠之事,可能會引起更大的災(zāi)難,我必須為自己做的事善后?!?p> 懿澤望著乾隆,行了個禮,道:“皇上,我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去做,還請皇上繼續(xù)替我照顧綿億,我感激不盡?!?p> 乾隆笑著點了點頭,他知道懿澤要做的事,必然就是茱洛所交待的事了,是神族與魔族之間的事,與他的宮廷無關(guān),也不再過問。
懿澤消失在永和宮,又一次奔赴九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