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懿澤聽到門外有人說話,像是在道謝、說什么“下次請喝酒”之類的,然后門開了。
懿澤抬頭,看到是札蘭泰進來,很是驚訝。
札蘭泰見了懿澤,就忙說:“索格格,皇上下朝后可能就會審你,你就一口咬死,誠嬪是自己失足落水。昨晚在后海附近巡邏的侍衛(wèi)都是我的手下,我已經跟他們說好了,他們會出面作證,說看到誠嬪落水時,你們之間是有一段距離的。你和侍衛(wèi)們都立刻下水去找,但天太黑了,所以沒立刻找到?!?p> 懿澤有些懵,她知道札蘭泰統(tǒng)領侍衛(wèi),來看她并不難,但她覺得她和札蘭泰并不熟,這樣單獨說話還是頭一次,沒想到札蘭泰竟然一開口說得是這些。
札蘭泰意識到了懿澤的疑慮,道:“格格放心,我絕對是真心要幫你!從前是我年輕不懂事,冒犯了你,還曾對榮親王不利,他卻帶病為我遮掩罪責,我很慚愧。后來榮親王歿于腿疾,我恨死自己了,我已經發(fā)誓,只要是為了你和綿億,我萬死不辭!請你相信我!”
懿澤點點頭,道:“額駙大人說的,我沒有不信。但誠嬪不是失足落水,我不能那樣說,我不能讓她的冤情石沉大海?!?p> 札蘭泰不解地問:“但是……你是不可能推她的,那里又沒有別人,如果不是她自己失足,怎么會掉下去呢?”
懿澤答道:“她是因為死了,所以才會倒下,然后才會落水?!?p> “落水前就死了?”札蘭泰十分吃驚。
懿澤此刻也沒有別的人可以去求助,只好就對札蘭泰說:“既然額駙大人如此誠懇,那我就拜托你一件事?!?p> 札蘭泰忙道:“你說!”
“你先去找一個人,她叫若雨,是誠嬪娘娘的陪嫁丫鬟,一直最貼身伺候。如果找不到她,就問問別的宮女有沒有見過她,問問大家最后一次見到她是什么時候、什么地點。如果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她在哪……”懿澤看到屋內的桌上有紙筆,走過去拿起筆,在紙上畫了三個圈圈,說:“你看,這個圈代表后湖,這個圈代表月壇云居,這個圈是杏花春館,在它們之間,大概這個位置,你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木偶?!?p> 札蘭泰點點頭,道:“我知道了,我這就去!”
懿澤又補充道:“還有,你找完這些的時候,皇上多半已經下朝了,有可能已經在審問我了,那么,你就來皇上面前,不管發(fā)現了什么,都只管實話實說?!?p> 札蘭泰又點了點頭,憂心忡忡地說:“可我真的很擔心,把事情弄復雜了,你逃脫罪名就會變得更難!”
懿澤笑著搖了搖頭,答道:“自永琪死后,你覺得,我還會在乎生死嗎?我要得不是脫罪,而是追查一個真相!”
札蘭泰并沒有理解到懿澤口中“真相”的多重意思,只當是誠嬪之死的真相,他欽佩懿澤的勇敢,因此點頭贊許,領命而去。
孟冬一直在青嵐落水之處盤旋,試圖尋找線索。札蘭泰一到這里,就先遇到了孟冬,于是將方才去看懿澤時所說的話都講給了孟冬。
孟冬聽了,回憶著昨晚聞說誠嬪出事時,他們在趕來路上,恍惚看到過永琰曾撿起一個東西,好像就是一個木偶,而且所撿的位置,大約就是懿澤給札蘭泰圈定的位置,但她昨晚并沒有十分留心,現在想留心也來不及了。
孟冬不禁搖頭嘆道:“你不必找了,我們已經晚了一步?!?p> 札蘭泰不解,問:“什么意思?”
孟冬道:“那個木偶,已經被十五阿哥撿走了。”
“永琰撿的?”札蘭泰更加納悶。
孟冬點點頭,又說:“還有那個叫做若雨的宮女,早已經不見了。在懿澤被惇妃帶走之后,我就立刻去找了若雨,但是找不到。誠嬪的其他丫鬟都說,昨晚懿澤和誠嬪一起出門賞月,打發(fā)走了所有丫鬟,跟著伺候的只有若雨一人,在那之后,她們所有人都沒有再見過若雨?!?p>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一個宮女能憑空消失掉?我不信!我派所有侍衛(wèi)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札蘭泰說著,就要走。
孟冬忙攔住,道:“額駙!你不要瞎忙了,若雨就是那個木偶!”
札蘭泰吃驚地問:“你說什么?”
孟冬想起先前自己所見過的若雨行徑,以及眼前所聞,向札蘭泰道:“我是猜的,不能完全肯定。你想,誠嬪的其他丫鬟都說,昨晚只有若雨跟著誠嬪和懿澤,然后若雨并沒有回去過。但昨夜我們趕到看見的情況是,誠嬪落水時,身邊只有懿澤一人,那么若雨呢?肯定是在月壇云居和后湖之間?。《讲跑矟筛阏f得是,讓你先去找若雨,找不到若雨才去找木偶,而且她把地點都給你圈定了,就在月壇云居去后湖的路上!這不擺明了,若雨就是那個木偶嗎?”
札蘭泰覺得孟冬分析得有理,可是他還是想不明白,一個人怎么會是一個木偶呢?
孟冬沒有時間跟札蘭泰解釋太多,他們要趕緊趕在乾隆審問懿澤之前去到杏花春館,才好伺機幫助懿澤。
札蘭泰不是一個擅長動腦子的人,只是從當下的情況中感覺到此事實在玄乎,越來越相信傳言中說的懿澤不是一個凡人,甚至不是凡人的還不止懿澤一個。
乾隆聞知誠嬪已死,也略有傷感,果然在下朝之后來到杏花春館,要親自審問懿澤。
惇妃一再強調,不可允許懿澤離開那間貼滿神符的屋子,否則再失蹤一次,大約就誰都找不到了。
乾隆深信如此,于是就不叫懿澤出來,他親自來到這間屋子門前,來見懿澤。
當下,惇妃命人將門打開。門一開,乾隆便看到懿澤端正地跪在當中,行大禮道:“奴婢給皇上請安?!?p> 乾隆見狀,冷笑一聲,道:“你竟然主動行此大禮?還早早地就跪好了?真是難得!”
陳進忠讓人搬來椅子,乾隆就坐在廊檐下、懿澤對面。
穎妃、容妃、惇妃、孟冬,還有和恪公主瑯岫,都站在乾隆的兩旁及身后。
瑯岫原不在這里,因札蘭泰生怕懿澤被治罪,特意派人回家去叫了瑯岫來,是指望著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瑯岫能把已死的皇貴妃和七公主瑯崢都搬出來說情,或許乾隆能額外開恩。
懿澤沒有回應乾隆的譏諷之語,而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懇求道:“皇上,誠嬪娘娘含冤而死,奴婢懇請皇上為娘娘做主伸冤!”
惇妃在一旁聽了,半打趣地說:“索格格這求得還真有意思!誠嬪落水前后,都只有索格格一人在旁,要么就是她自己失足落水,要么就是你推她下去的,還讓皇上找哪個給誠嬪伸冤?”
乾隆點頭道:“真是一派胡言!朕為了綿億,勉強讓你留下,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鬧得宮內雞犬不寧!朕當初就不該同意你留下!”
懿澤搶白道:“皇上!誠嬪不是因落水而死,是因死了才會落水!她在死前曾哭著對奴婢說她活得很痛苦,她多年都生活在宮女若雨的脅迫當中,當她想要反抗的時候,她就會死!害死娘娘的,必然是若雨背后的主人,請皇上為娘娘做主!”
乾隆愣了一會兒,問:“若雨是哪個宮女?”
穎妃答道:“回皇上,若雨是誠嬪妹妹的陪嫁丫鬟,過了該出宮的年紀也始終沒有離宮,一直在誠嬪妹妹身邊伺候。誠嬪出事后,臣妾就立刻尋找若雨,可沒找到。伺候誠嬪的宮女都說,昨晚誠嬪出門賞月,把她們都打發(fā)回去了,身邊跟著的只有若雨和懿澤,后來她們任何人都沒再見過若雨,她失蹤了?!?p> “失蹤?”乾隆聽了,眼睛咕嚕轉了一圈,自以為是明白了此案的前因后果,突然拍案,指著懿澤道:“就你們仨在一塊,誠嬪死了,若雨失蹤,只有你沒事,分明是你害死誠嬪、還賊喊捉賊想嫁禍若雨!你好大膽子!朕差點就被你糊弄過去了!”
懿澤再次辯駁道:“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屬實!誠嬪還告訴奴婢,皇貴妃用臨終遺言救她出得冷宮,是希望她能告訴皇上一些事!可她為了自保,始終沒說,她說若雨并不是人,而是一個法力高強的人以巫術所制的木偶,放在她身邊控制她的一言一行!如果若雨失蹤,一定是變回木偶了!”
孟冬心中默想,果然如她所猜,若雨就是那個被撿走的木偶。
乾隆再次愣住了,這次他沒有反駁懿澤,因為他記得皇貴妃臨終前,確實是苦苦哀求乾隆釋放蘭貴人,也就是現在的誠嬪。
但無論哪個人,都難以想象這番不尋常的言論。
乾隆詫異地問:“木偶?一個木偶做的人,能幾十年活在大家眼皮子底下,還沒被發(fā)現?這是什么巫術?”
穎妃看乾隆有些懵了,遂進言道:“皇上,這審案子,都是有規(guī)矩的,嫌犯為自己開脫,另指認他人,也得有證據才行啊!皇貴妃心地善良,曾為誠嬪求情,多半是憐憫誠嬪在冷宮孤苦,這可不能拿來給索格格當證據?!?p> 乾隆點點頭,又問:“你說若雨是高人所制的木偶,控制誠嬪多年,又變回木偶,有證據嗎?”
懿澤想了想,無奈地搖了搖頭,答道:“沒有?!?p> 帶侍衛(wèi)守在外面的札蘭泰,聽到這句,忙幾步跑了過來,跪在乾隆面前說:“皇上!昨晚有人親眼看到十五阿哥撿起一個木偶,就在距離誠嬪娘娘落水之處沒多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