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澤來到了太后的住處,屋里只有太后與莫禾。
懿澤按規(guī)矩,向太后行了禮,并問:“不知太后召見奴婢,有何吩咐?”
太后笑盈盈地問:“皇帝好不容易準許你們獨自出行,哀家聽說,永琪跟瑯玦、福隆安看錢塘江了,你怎么沒去?”
懿澤答道:“王爺沒有叫奴婢。”
“永琪出去游山玩水,竟然不帶你,還真是稀罕!”太后似笑非笑地感嘆著,又問:“那你知道瑛麟去哪了嗎?”
“不知道?!?p> “你若是真的不知道,那就讓哀家告訴你,瑛麟去了她以前的家,那個荒廢的陳府,而且,還有皇帝陪著?!?p> 懿澤稍微驚訝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fù)了平靜。
太后從懿澤的神情判斷,看樣子懿澤此前是真的不知情,于是又問:“你知道,皇帝為什么要悄悄地陪瑛麟去陳府嗎?”
懿澤仍然答道:“不知道?!?p> “他們?nèi)タ匆粋€小鐲子,據(jù)說,是陳老夫人錢氏的遺物,你母親小時候曾經(jīng)戴過,在出閣時沒有帶走,留在了陳家。這些,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懿澤還是給了否定的答案,因為她對于陳家的許多事是真的不知道。
太后對于懿澤的一問三不知,感到甚是無奈,嘆道:“這還真是奇了!瑛麟是陳老夫人的孫女,你是陳老夫人的外孫女,小時候都在杭州長大,你還比她大三歲,怎么她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懿澤沒有作答,她自小很少與母親陳氏交流,更不可能聊陳家的事。她對陳家所知的事,基本都來自瑛鳳和瑛麟,當(dāng)然不可能比瑛麟知道的多。
太后笑道:“既然你都不知道,那哀家就給你捋一遍。瑛麟曾騙皇帝說,她祖母錢氏是皇帝的親娘,而哀家奪子殺母,結(jié)果錢氏命大,逃了出去,還是帶著身孕逃的,逃到陳家后生了你母親,然后成了陳家的妾室,又生了你舅舅。按照她的說法,皇帝和你母親都是先皇與錢氏的骨肉,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所以錢氏給了這兩個孩子一人一件信物,就是兩個一模一樣的小手鐲,皇帝的那只在圓明園的長春仙館,你母親的那只就在陳家,瑛麟要讓皇帝親眼目睹這樣?xùn)|西,以證明她沒有說謊。這些,你全都沒聽說過?”
懿澤道:“沒有。”
“你竟然一點也不知道,可見,這只是瑛麟與他父親串通的謊言,陳家其他人并不知情?;实勖髅魇前Ъ沂聭烟ニЪ矣帽M心力,才把他推上皇帝寶座,可笑的是,皇帝竟然信她勝過信哀家?”太后慢慢地品著茶,又說:“哀家是真有點想不明白,既然皇帝相信了瑛麟的說法,那應(yīng)該與你關(guān)系更親近才對,怎么就廢除了你福晉的身份,讓瑛麟去做永琪的嫡妻呢?”
懿澤對太后講得這些事,實在沒有什么興趣,便問:“太后今天叫奴婢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嗎?”
太后點點頭,道:“不錯,哀家講這些,是想讓你明白,瑛麟曾經(jīng)是叛賊,而且險些要了皇帝的命,可是,皇帝不但沒有處死她,還十分器重她,就是因為皇帝相信了她的謊言,皇帝每次看到她,都好像看到自己‘生母’的影子。如果這次讓她把‘證據(jù)’搬到皇帝面前,她這個榮王妃的位置就算是徹底坐穩(wěn)了,可是如果你能在皇帝面前戳穿她的謊言,阻止‘證據(jù)’出現(xiàn)在皇帝眼前,她就得把榮王妃的身份還給你!”
懿澤回應(yīng)道:“太后高看奴婢了,奴婢沒有能力阻止瑛麟把‘證據(jù)’呈給皇上,也沒有辦法戳穿瑛麟的‘謊言’。”
“哀家既然叫你來,自然知道你有這個能力!”太后神秘地笑了笑,語氣變得十分溫和,向懿澤道:“其實,哀家知道皇帝為什么廢除你,并非皇帝宣稱的什么‘出言不遜、冒犯君威’,而是因為你根本就不是一個凡人!你是神女,怎么可能沒有‘能力’?”
懿澤道:“恐怕太后誤會了,奴婢乃是左都御史觀保之女,怎么可能是神女呢?”
太后早料到懿澤會不承認,仍笑著說:“你是人還是神,你心里有數(shù),哀家心里也有數(shù),也沒必要在這兒繞彎子?;蛟S,你心里覺得,就算是嫡福晉,也未必能成為未來的皇后,而做個沒有名分的格格,只要夫君能登上九五之尊,你一樣有機會坐在后位上,所以,你并不在意瑛麟搶了你榮王妃的名號?!?p> 懿澤不語,算是默認。
太后問:“如果哀家告訴你,瑛麟是害死綿脩的真兇,你也不想為綿脩報仇嗎?”
懿澤淡淡地問:“太后這么說,有證據(jù)嗎?”
太后答道:“你應(yīng)該知道,旌筠是哀家指派去監(jiān)視瑛麟的,那時候,皇帝一定要把瑛麟許配給永琪,哀家對她很不放心,才派親信跟著她??伤哪懘笸秊閰s超過哀家的想象,進門第二天,就把個世子給害死了,旌筠告訴了哀家,哀家要旌筠去做人證,可惜,沒等到作證的時候,她也被瑛麟所害。”
“既然如此,太后當(dāng)時怎么不站出來為綿脩做主?”懿澤很疑惑。
太后笑道:“旌筠已死,死無對證,哀家沒有第二個證據(jù),皇帝太信任瑛麟了,哀家已經(jīng)因為香妃的離開、永璇的婚事,跟皇帝有太多的不愉快,那時候好不容易母子感情重建,哀家不想因為瑛麟再與皇帝起爭執(zhí)?!?p> 懿澤又淡淡一笑,道:“太后都說了‘死無對證’,怕皇上不信,那如何認為奴婢會相信?”
太后笑道:“你可以不信哀家,但你是綿脩的母親,究竟誰會害死綿脩,你自己心里會沒有一點直覺?”
“害死綿脩的兇手,跑不出就是胡嬙和瑛麟中的一個,如果我能確定是誰,我一定不會放過她!但無論胡嬙還是瑛麟,她們都沒有那么大本事把旌筠埋在碧彤的院子里,除非她們背后有很強大的勢力。瑛麟的靠山是皇上,皇上重視王爺,絕對沒有道理害死自己的親孫子,所以我更相信兇手是胡嬙,我不知道胡嬙的靠山是誰,但我確定她嫁入王府的動機絕對不單純。胡嬙的哥哥拍著胸脯跟我保證過胡嬙不是兇手,我為了胡云川,才放胡嬙一馬。時隔這么久了,太后現(xiàn)在突然跟我說是瑛麟害死了綿脩,無非是想利用我對付瑛麟,讓我們起內(nèi)訌,削弱榮王府的力量,對王爺不利,才更有利于太后扶持十一阿哥。我會對付瑛麟,但不是現(xiàn)在,因為現(xiàn)在我們兩個的目標是一致的,都是為了我們家王爺。況且,我也不能確定到底是瑛麟騙了皇上,還是太后騙了皇上,又何必多管閑事呢?”懿澤的言語鏗鏘有力,作為神女,她不怕得罪任何人,當(dāng)然也包括太后。
太后搖了搖頭,笑道:“哀家與皇帝在皇儲方面雖然意見不一致,可永琪是哀家的孫子,永瑆也是皇帝的兒子,終歸都是自家人,哪個繼承皇位,對皇帝或哀家也沒什么不利,哀家犯不著如此。只是瑛麟這個人,太過于心狠手辣,大清不能有這樣的國母,哀家想除掉她,為的都是大清江山?!?p> “太后請放心,若是永琪有機會繼承大統(tǒng),有奴婢在,瑛麟做不了皇后,可是現(xiàn)在,她是在一心一意地幫永琪,我雖然不善于心計,卻也不是愚蠢之輩,不可能在永琪需要用人之際對瑛麟不利?!?p> “看來,莫禾說得對,哀家的確說不動你,那么,我們不妨來個交易吧!”太后端起茶盅,輕輕地吹了一下,喝了兩口,又放下。
懿澤仍然不大在意太后的話,笑道:“恐怕太后給不了奴婢需要的東西,很難交易?!?p> “那可未必?!碧笠桓毙赜谐芍竦臉幼?,吩咐莫禾道:“你先出去,在門外守著?!?p> 莫禾拜退。
懿澤倒是有些好奇,太后竟然還有需要她這位貼身女官回避的時候。
太后笑意盈盈,問:“你的龍錫杖,應(yīng)該是丹陽給你的吧?”
懿澤聽到丹陽的名字,猛然吃了一驚。
太后又繼續(xù)笑著說:“你可能不知道,你新婚那會兒,皇帝會忽然跟你提丹陽,是因為哀家看到了你的龍錫杖,才提醒他的。不過,哀家只是告訴皇帝,丹陽是先帝的私生女,并沒有告訴皇帝,丹陽的母親名叫茱洛?!?p> 聽到茱洛的名字,懿澤更加感到不可思議。她已經(jīng)有些意識到,當(dāng)年她從花仙所織地花的記憶中看到的,雍正臨死前,身邊作伴的那個妃子,多半就是當(dāng)今的太后!
太后看著懿澤,笑得很神秘,又說:“其實,你不必覺得稀奇,哀家癡長你兩個輩分,總得比你多知道點什么吧?”
懿澤來到人間,最想知道的事莫過于她的母親丹陽、她的祖母茱洛在人間的經(jīng)歷,忍不住問:“你還知道什么?她們當(dāng)年都發(fā)生了什么事?”
“急什么?”太后故意將語氣放得很慢,悠哉悠哉地笑著,問:“現(xiàn)在,哀家能跟你做交易嗎?”
不得不說,年紀與閱歷是個硬傷,懿澤前世或今生都太年輕,知道的事情太少了。
而這,正好是太后的優(yōu)勢,太后因為年紀大,知道的事情多,能拿捏得住的人也自然最多。
無奈之下,懿澤只好請教道:“太后想要奴婢怎么做?”